第一卷 千字引 第047章 夜逗

大婚之日沒人鬧洞房,卻半夜鬧了鬼。

就在府內人工湖的上方,有一隻白衣女鬼從湖的這頭飄向湖的那一頭,風一吹,那女鬼身上的白衣晃晃悠悠,軟得像沒有骨頭沒有腳,還偶爾發出一兩聲令人恐懼的呻吟,嚇得值夜的婢女丟掉牛角燈邊哭邊跑。

可等家丁小廝帶著傢伙跑過去的時候,那女鬼又「嗖」的一下竄到湖對岸,消失得無影無蹤,徒留一群人在湖邊圍觀指點,久久不散。

「搞掂!」眾人圍湖捉鬼之前,墨九已經從湖邊的大樹上跳了下來。

她手上捏一個用魚線綁成的竹架子,身高與人差不多,竹架上套了白衣,頭上拴一塊黑布,夜幕下,風一吹,遠遠看這東西,確實嚇人。

「姑姑好樣的,這魚線拉得極好,生動,有趣,活潑。來,把女鬼也一起帶回去吧。」她把東西交給藍姑姑,然後在藍姑姑欲哭無淚的叮囑聲中,趁著府里的人都在湖邊抓「鬼」,偷偷潛入乾元小築。

在這之前,她去過一趟「冥界」了。可小院鐵將軍把門,裡頭的物什都被一掃而空,儼然成了個空院,哪還有她那藥瓶?

她回南山院吃了些糕點,又去竹樓繞了幾圈,並沒有見到她傳說中的夫婿蕭長嗣。

看上去沒有危險,可第一天入住南山院,陌生的地方,陌生的處境,她心裡頭不踏實,索性把人引開,一個人跑來找蕭六郎了。

想她獨單單一個女子,沒點藥物防身,多不方便?

蕭乾闔著雙眼,安靜地躺在床上。

昨兒天氣晴了一天,今兒外頭下起小雨,可室內卻很悶熱。他傷勢未愈,連續兩晚沒有休息好,這會兒吃了葯,睡得正熟。

他原本是一個很警醒的人。但平常有他在的地方,聲東、擊西、走南、闖北或者薛昉、白羽幾個,總會留下一個留在邊上護衛。故而,他睡覺向來比較放鬆。

墨九坐在床頭的矮凳上,第一次看熟睡的蕭六郎。

兩世為人,她一個接受過現代化教育的知識女性,看過的美男太多,早就過了犯花痴的年紀。莫說前世隨處可見的資訊,各種類型的男星名模不計其數,便是這一世見過的宋驁、墨妄等人也是英俊男兒。

……還有那天晚上與她月下對飲的東寂,雖然她事後想破腦袋,也想不起他到底長什麼樣子,但記憶中那一襲白衣,那一頭長髮,還有他溫情脈脈的目光,想來也是俊美的男人。

可這般,蕭六郎仍然與眾不同。

他很乾凈,比任何人都要乾淨。彷彿不食人間煙火似的,從平常的行為舉止,到屋中的擺設乃至睡覺的姿勢,無一處不給人一種潔凈整齊的舒適感。

這會兒,他穿著輕軟的寢衣,兩隻手疊放在腹部,即使睡著了,也有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疏離。可畢竟他睡著了,衣袖高撩,領口大敞,他也完全不知,一片結實有力的肌理,在昏暗的火光下,泛著蜜一樣的質感,與他的清冷完全不同,安靜得像一個遠卧曉松近似畫的遠古謫仙。

——若說有哪裡不妥,便是他寢衣在熟睡中不小心撩丨開了下擺,露出了兩條精壯修長的腿。他腿上似有傷口,纏了一圈厚厚的白布,未損他容貌,還平添一股男子的力量感。

「仙姿媚骨,舉世無雙。」

她搜盡腦子,想出這麼兩個酸溜溜的詞來讚美他的美色。

於是,她就把「仙姿媚骨的謫仙」從睡夢中鬧醒了。

墨九低著頭,靜靜看著他。

蕭乾一動不動,手依舊規矩地疊放著,也靜靜看他。

兩個人四目相對,誰也沒有動。

墨九是在觀察「謫仙」醒來的時候,與人類是不是一樣的,會打個呵欠,會伸伸懶腰,會翻個身表示很爽。蕭乾打量她,是半睡半醒中,以為在做夢——正常情況下,墨九是不可能坐在他床前的。

「你為何在此?」他問。

「你猜?」墨九眨眨眼,盯著他長而上翹的睫毛,有點手心痒痒。她見到這樣漂亮的眼這樣好看的睫毛,就很想去捻一下。就像有人看到長得可愛的孩子,想捏捏他的臉。

蕭乾自然不會猜,轉瞬間他便清醒了過來——墨九真坐在這裡,並非他做夢。而這個婦人會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他的床頭,只有一種可能……

他目光一冷,突地冒出一句,「笞臀一百次。」

「啊?」墨九差點從凳子上跳起來,「你不是吧?」

蕭乾這個話當然不是對她說的,而是值夜的暗衛。

聽得墨九問,他並不解釋,只隨意掃一眼,這才發現自己睡姿不雅,寢衣的下擺全開,幾乎以一種半赤丨裸的姿勢擺在她的面前。

迅速撈過被子把自己蓋住,他沉聲:「出去!」

他冷厲低沉的聲音,似焚天之怒,沒把墨九嚇住,卻把內室的三個傢伙唬住了。

擊西撫著垂在肩側的小辮,「嚶嚶嚶,主上好像生氣了。他要笞臀,笞誰的臀?今晚誰值夜啊,哦,不是擊西,是闖北……闖北,你死定了。」

闖北哼一聲:「誰說是我?分明是你。我是被你拉來看戲的。不過主上為何要生氣?在三江驛站,主上沐浴不都允許小寡婦看了嘛?」

走南好心提醒:「那是為了引墨妄前來……再說,那次主上可沒讓小寡婦瞧見身子。」

闖北點點頭,又低叫,「不對,那日在小築里,主上光溜溜的沐浴,不也准她靠近嗎?」

走南哼哼,「靠近是靠近了,可擊西的屁丨股,不還紅腫著嗎?」

闖北覺得有道理,「那主上果然是生氣了。阿彌陀佛,老衲好心累!」

擊西瞥他一眼,「擊西不服,這小娘不是第一個可以接近主上的女子么?擊西是好人,擊西是大好人,主上喜歡她,擊西就讓她進去看主上的光屁屁,擊西這麼好,主上為什麼還要打擊西?」

走南聽他尖著嗓子發嗲,一臉絡腮鬍子就發抖。他勒住他的腦袋,狠狠一拍,正要教育他身為男子應當用什麼樣的聲音,便聽闖北「咦」一聲,「阿彌陀佛,老衲曉得主上為何生氣了。」

擊西委屈地撫著髮辮看他,走南也好奇地擼丨著鬍子看他,闖北卻賣了個關子,手捻佛珠,搖頭嘆息道:「我佛慈悲,原諒這兩個什麼都不懂的畜生吧。他們太任性了!阿彌陀佛。心如即是坐,境如即是禪,如如都不動,大道無中邊,若能如是達,所謂火中蓮……」

「閉嘴!」擊西和走南勒住他的脖子,「說人話。」

闖北翻著兩個白眼珠子,快聲道:「你兩個要放那小娘進去,好歹先給主上穿一條褲子呀?誰樂意在小娘面前遛鳥?」

擊西道:「主子腿上有傷,不宜穿褲子。」

走南道:「主上並沒有遛鳥。」

闖北看著他兩個,「吸溜」一下被掐得流出了嘴角的口水,「善哉善哉,可主上的腿露在外面了。不僅露了腿,還露了傷。男子大多都不願把醜陋的一面現於婦人面前,你們兩個蠢材,讓老衲怎生教育才是?」

擊西和走南對視一眼。

擊西道:「怎麼辦?他說得好像有道理?」

走南點頭,「那你屁丨股洗乾淨了嘛?」

擊西哭喪著臉,「擊西為何要洗屁丨股?」

走南道:「等你領罰的時候,我可以打得舒坦一點呀?」

擊西鬆開掐住闖北的手,捂臉痛哭:「嗚,為什麼又是擊西?擊西好委屈。不行,擊西要去告訴主上,今夜是你兩個值夜,擊西是無辜的,擊西長得美,主上會信的。」

孫走南吐了……

李闖北慈悲一點,「不如……剪刀石頭布?」

「夠義氣!」三個人正準備用最為公平的剪刀石頭布來決斷誰去挨罰。只聽見一道窸窣聲響過,虛掩的門口便鑽進來一隻大黃狗——正是同樣沒有出聲的旺財。

它吐著舌頭,搖著尾巴,直接往門邊一趴,把個長長的嘴筒子伸出門縫,便安靜地沒了聲音。

「哈,有了。」

三個人齊齊看著旺財,得意之極。

「守門是狗的事,主上最該打它!」

裡面三人一狗,都在推卸責任,外面墨九卻奇怪蕭乾神不戳戳的反應。不就露了一下長腿精肌嗎?至於一副受了侵犯的樣子?

「蕭六郎。」她不退反進,坐在床邊。

蕭乾的卧榻很大,可她一坐,他就覺得窄了。

往裡挪了挪,他冷著臉,「你半夜前來,究竟所為何事?」

墨九是現代人,看個大長腿,根本就沒有半分猥瑣的感覺。但蕭六郎挪身子的動作卻提醒了她,他兩個還不熟——好像確實不熟。如此一來,她在月黑風高的洞房花燭夜入他屋子,好像不妥?

這樣一樣,她決定原諒他的不禮貌,認真道:「我想來討點葯。」

蕭乾眸色生冰,「你要什麼要?」

墨九歪頭打量他的臉,「我在冰室也受了傷,想要點兒毒藥。最好無色無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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