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千字引 第045章 艷遇

為了不氣死藍姑姑,墨九終究沒去找大夫人要喜糖。

明日便是婚禮,府里張燈結綵,喜氣洋洋。如花婆與幾個喜娘都在蕭長嗣的南山院里「鋪床」(婚前俗禮),那邊鬧熱得很,墨九很想過去,藍姑姑生拉死拽著阻止了她,然後良心建議她應當去譽心院看望溫靜姝。

那一日溫靜姝救她的情形,在古墓時墨九曾反覆回想過多次。

雖然她始終認為自己當時可以自救,更不需要溫靜姝以命搭救,但總歸是被救了,也就欠下她一份人情。

墨九不喜歡欠人情。

人情債包袱似的背在身上,人便洒脫不了。

所以對於溫靜姝,她潛意識想遠離,卻又不得不過去。

路上,藍姑姑不斷為她灌輸「受人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一類的人生哲學,墨九一路點著頭,看似老實地傾聽,實際上,一句話都沒有入耳。

沒有穿越之前,她是一個「研究僧」,老爹老娘在她大四那年雙雙掛了,獨留她一人,過著僧侶般孤獨的生活,整天四處流竄,卻再找不到家的歸屬感。一個人生活久了,她便習慣了與人保持安全距離。

父母留下一個古董店給她,足以維持生計。她整天與古董古墓打交道,相熟的人也都是同行,時間長了,對人際交往這種費心費力的事,更是敬而遠之。習慣了隨心所欲,也越發討厭世俗之禮的約束。

溫靜姝救了她,她卻寧願她沒救。

無端欠上一筆債,她心裡犯堵。

譽心院很安靜,墨九走到院門外,正聽藍姑姑說溫靜姝如何不容易,如何被蕭二郎虐待,如何被二郎的小妾欺負,如何與人為善的時候,去祠堂「受罰」的蕭二郎就回來了。

他坐著一個二人抬的肩輦,二大爺似的由兩名小廝抬著,身側還跟了一個豐丨乳丨肥丨臀、看人下巴朝天的美貌侍妾,那悠閑自在的樣子,半點沒有做錯事之後的收斂,行為很是高調。

藍姑姑拉著她退至路旁,福身行禮,又小聲告訴她:「她就是二爺的侍妾秋菊,原是二少夫人的婢女,爬上了二爺的床,就不把二少夫人放在眼裡了……今兒在如花婆那裡,我還聽人嚼舌,好像秋菊剛懷上二爺的種,老夫人和二夫人寶貝得不行,她往常都欺負二少夫人,如今恐怕要雪上加霜。」

「哼!」看見墨九與藍姑姑候在門口,秋菊的臉色就不好看。

一來蕭二郎受罰的事因墨九而起,二來她討厭墨九長成那個妖精樣兒,勾她的男人。尤其想到二郎都這般了心裡還惦念著要把她弄上丨床,秋菊仗著懷了身子,便裝起了大尾巴狼,低聲吼著小廝。

「睜大眼睛看好,不要什麼狗都往裡放,沒得沾了一身騷氣。」

說罷她扶著蕭二郎下輦,就往裡走。

蕭二郎瞟墨九一眼,別開頭,似乎滿臉不屑,也沒有斥責秋菊的意思。

不都說男人是下半身動物么?墨九不明白蕭二郎這貨怎就突然換了性子。難道真就痛改前非,要立地成佛了?

她想檢驗一下他受的教育成果,輕笑問:「二爺身子骨可還好?」

男人的稟性,很奇怪。蕭二郎對她愛理不理的,其實是因為在她那裡吃了大虧,心裡火氣落不下,但並不代表他就對墨九就有了免疫力。聽了她的聲音,他沒捨得走,轉過頭來沖她說了幾句火沖沖的氣話,看墨九依舊笑眯眯的,他做爺的快感又上來了,哼一聲,一副「大人不計小人過」的高姿態,問她:「你來譽心院做什麼?有事?」

墨九低眉順目,「聽說二爺回來了,特地過來看看。」

她的溫順,讓蕭二郎有些意外。但他自詡風流倜儻,勾得了街頭的張寡女,迷得了巷尾的酒西施,既然大郎不能人事,六郎又不近女色,墨九看上他也合情合理。

這樣一想,他臉色好看了幾分,瞥向秋菊道:「還不快請大少夫人裡屋坐?」

墨九怏怏不樂地瞥一眼秋菊,「二爺家的門檻兒高,我可不敢隨便邁進去。萬一不小心被人當成什麼狗啊貓啊的打出來,那可就掉臉子了。」

秋菊諷她的話,蕭二郎都聽見了。

她這會兒不爽地回敬,他自然心領神會。

清了清嗓子,他負手望向秋菊,冷聲道:「懷著身子就回屋呆著去,沒事東遊西盪,像什麼話?」

秋菊委屈得臉都白了,捏著嗓子道:「二爺……」

蕭二郎對於睡過的女人,本就興趣不大,若非為了秋菊肚子里那塊肉,他都懶得再多看她一眼。尤其在墨九的面前,秋菊更什麼都不是,他可不願意為了她得罪自家垂涎的小美人兒。

於是他臉一黑,大聲吼著,就差上腳踹了,「滾!主子面前,哪有你說話的份兒?」

一個「滾」字,道盡了男子的無情。

墨九看著秋菊可憐巴巴一步三回頭的委屈樣兒……並無同情。

她被蕭二郎請入院門,轉頭就道:「二爺趕緊去歇吧,我去瞅瞅二少夫人。」

蕭二郎盯住她,不悅地道:「你不說來看我的?」

墨九點頭,「是啊,我都看完了啊,二爺這身子骨,不都好著呢嘛?」說罷她上上下下打量著蕭二郎,恍然大悟道:「莫非二爺還有哪個地方不舒坦?可……我又不是獸醫,也治不了哇。」

擺了蕭二郎一道,把他氣得半死,墨九飛快地閃身入了內室。

想到溫靜姝重傷在床,她稍稍收斂一下愉快的表情,換上一臉憂傷,「靜姝啊,你怎麼樣了?」

溫靜姝看見她突然出現,明顯一怔。

她之前只知道墨九逃離了蕭家,卻不知道她已經回來了。不輕不重地瞥一眼屋裡伺候的夏青和冬梅,她咳嗽著,喚丫頭扶她坐起,客套道:「嫂嫂來了。」

「來來來,我來扶我來扶。」墨九殷勤地坐在床沿,拿一個蘇綉軟枕墊在溫靜姝的後背,在夏青的幫忙下將她挪到床頭躺好,看著她憔悴清瘦的臉,輕聲問:「靜姝臉色不好,可有找蕭六郎來瞧瞧?」

「勞嫂嫂挂念。吃了六郎的葯,已經好了許多。」溫靜姝的臉一片蒼白,沒有半分血色,時下正值七月中旬,天氣不冷不熱,穿一身襦裙剛剛好,可她像是怕冷,披一件罩甲,還把被子裹得嚴嚴實實。

即便這樣,她的手也很冰。

墨九見藍姑姑一直衝她眨眼睛,正搜腸刮肚想說幾句感謝救命之恩的話,溫靜姝就有氣無力地道:「昨兒聽夏青那嘴碎的丫頭說嫂嫂失蹤了,靜姝還惦念著,嫂嫂一個婦道人家,在這楚州人生地不熟的,遇上歹人可怎生是好?現得嫂嫂回來,靜姝也就放心了。」

「不打緊,不打緊,我這人命硬,從來只有我害人,還無人能害我。」墨九碰了碰帳子上垂下的流蘇,又默默地聽溫靜姝叮囑了一遍往後在府中的生存之道,終於換了一個話題:「靜姝與蕭二郎成親幾年了?」

溫靜姝抿唇,「三年。」

「哦」一聲,墨九的視線落在她肚子上,「那你為何沒給他生個娃?」

哪壺不開提哪壺,她慣常做這事。可溫靜姝的臉上並沒有無法懷孕的婦人該有的酸澀與難過,她清冷的臉上安靜平和,似是不想談及這些事,模稜兩可道:「我一個深宅婦人,也不懂得這些事。再說生孩兒也得看夫君的,由不得我。」

墨九恍然大悟。

這意思大概是蕭二郎寵妾滅妻,很少與她配種,以至懷不上?

墨九想到秋菊懷著孩子春風得意的樣子,覺得要還溫靜姝一個人情,此事便好機會。

於是,她一臉認真地教她,「靜姝這性子得改改,太過淡泊。男人喜歡溫順的,柔媚的,你長得這樣好,但凡肯放下臉哄哄他,那有借不到種的?」

藍姑姑「咳」一聲提醒她,臉憋得通紅,差點兒嘔血。

哪個小娘會把懷孕稱為「借種」的?她這姑娘到底什麼病啊!

溫靜姝的臉色更白,「嫂嫂說笑了,靜姝哪是能取丨悅男子的人。」

墨九不知道以色相取悅男人在時下是一件下賤淫褻的事,只有勾欄里的婦人才會那般。她一門心思想幫溫靜姝奪回寵愛生下貴子從此走上人生的巔峰,她也就不欠他什麼了。在墨九看來,既然那蕭二郎是她溫靜姝的男人,不管用什麼法子,搶過來都是正當的。

默了一瞬,她道:「靜姝,我有好法子。」

溫靜姝對懷孕之事,並無興趣,卻耐著性子聽。

墨九回頭看一眼,讓夏青和冬梅兩個小丫頭退後一些,低低伏耳道:「蕭六郎那裡有一種葯,叫逍遙散,可令男女情不自禁……我上次在尚賢山莊,用它做了好多大媒。不如你向他討一些,嘿嘿。」

這話意味深長,溫靜姝原就疼痛的胸口,抽搐了。

她靜靜看著墨九,眉目暗淡,「嫂嫂,靜姝有些乏了,想困一會,你也回去歇了吧。」

好心好意為人出謀劃策,卻被嫌棄了,墨九從譽心院里出來,對溫靜姝這個人,還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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