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我嫂子,而你,是我妻子……」
艾倫身體一僵,眼眶裡的淚水越涌越多,她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嘴唇在哆嗦,而心,也在顫抖。不為別的,為了他的這一句話,為了她追求他的這些時光……一切的一切,到了此刻,似乎都值得了。
「阿翊……阿翊……」
一滴,又一滴。
她的淚,掉落得很實在。
她的眼睛,一直盯著他。
在他黑洞洞的槍口下,她眼睛都捨不得眨一下。她很害怕,害怕等槍聲響起時,她將再沒有這樣的機會,沒有機會再看見他萬年不變的面癱臉,還有凜冽如勁松般挺拔的身軀,偉岸而高華。
然而,現實殘酷,留給她的時間不多。
在章中凱的指使下,那兩個她根本瞧不清面孔的男人,根本就沒有放過她的打算,兩雙讓她噁心的賊手巔狂到了極點,怒睜著眼睛,她逼視著不遠處的鐵手,嘶聲厲喝。
「阿翊!你快開槍……阿翊,你殺了我……殺了我……」
鐵手一直沒有再吭聲兒,隱在黑暗裡的目光也看不清楚。
他拿槍的手很穩,眉頭微皺,樣子在山風下凜冽得讓人琢磨不透……可占色離他太近,她卻看得很清楚,他的槍口真真切切面對著艾倫的,而他的表情,也多少有一些浮躁了,再一次,他手指壓上了板機——
「不——!」
心裡一動,占色突然瞪大雙眼,氣息不均的大喊了一聲兒,一把抱住鐵手拿槍的胳膊。
「手哥你聽我說,你換我過去,他不會殺我的……」
話沒有說完,她的腰上一緊,就被鐵手突然伸過來的胳膊勒住身體往後一帶,整個人速度極快地被他安置在了他的身後。緊接著黑暗裡就傳來了幾道破風般的槍聲兒……
「砰砰砰」!
「啊啊……」
艾倫尖叫!占色也在尖叫!
整個人瑟瑟顫抖著,占色心裡驚懼,手指拽住鐵手的腰,幾乎站不穩。
他開槍了?
「艾倫,艾倫……」
沒有人回答她,山風再起,而槍聲響過後,手電筒的光線沒有了,現在山頂什麼情況,她完全看不見。更不會知道,就在她剛才失聲驚叫時,章中凱手底下的幾個跟班,幾乎沒有掙扎就倒了下去,只有將艾倫擋在身前的章中凱,才倖免一難。
不過短短几秒鐘,誰都沒有反應過來。
更沒有人能相信,鐵手在那樣的情況下開槍也那麼精準。
風聲一時大作,在樹木的呼嘯聲里,章中凱惱羞成怒。
「鐵手,真有你的!敢玩我?」
鐵手聲音低沉,「放了她,我饒你一命。」
「哈哈哈……」一種彷彿從喉嚨口裡擠出來的尖利笑聲後,章中凱大口喘著氣兒的聲音,帶著比剛才更甚的震怒在黑暗裡傳了過來,「可惜了,哈哈哈……鐵手,我籌謀了這麼久,你以為這樣就算完?」
鐵手沒有說話。
就著黑暗,他將佔色護在身後,慢慢地退至了一處樹木後面掩藏,一動不動,仿若一隻伺機而動的獵豹。
占色這時候,已經猜測出來了,鐵手開槍並沒有打中艾倫,她沒事兒了。
可是,沒聽見她的動靜。她也看不清楚,不知道她是被章中凱捂了嘴,還是被剛才的槍聲和死人給駭住了。但她清楚,章中凱一定會用她來做肉盾擋箭牌,繼續威脅鐵手。
章中凱——
默默念叨了一下這個名字,她覺得像他這樣殺人眼睛都不眨的人,既然在這個山頂上埋伏這麼久,明知道面對的人會是鐵手,怎麼可能就帶幾個人,這麼疏於防範?
他一定會有後招。
心裡沉了一下,她小心地拉了拉鐵手的衣袖。
「手哥,小心。」
鐵手沒有回答,只是輕輕握了握她的手,表示知道了。
他的眼睛,一直注視著不遠處的章中凱和嚇得幾乎昏厥過去的艾倫。
他不會再隨便開槍。
剛才那幾槍其實很冒險,他利用了敵人的囂張和疏忽,才順利得手。現在,只剩下老奸巨滑的章中凱,已經吃了一虧的他,會更加小心謹慎。只要艾倫在他手裡,他就不能隨便亂來。
突然!黑暗裡的艾倫,吃痛地尖叫了一聲。
鐵手心慌之下,條件反射地探頭出去……
「砰!」
章中凱舉手就是一槍!
他在利用艾倫的聲音,來引鐵手出去擊殺……
占色心跳了一下。依他對章中凱的個人心理狀況分析,剛才他們剛上山的時候,他並沒有想過要馬上殺他們的,他喜歡踐踏別人的智商,喜歡看別人掙扎時的痛苦。用艾倫來威脅鐵手選擇,他能找到個中的快感。而現在他選擇了開槍,那麼,只有一個原因,他又改變了之前的決定。
如此,他一定還會有陰招。
「啊!」
又是一聲失控的尖叫。
不過,艾倫似乎也察覺到了章中凱的意圖,知道他想利用自己來分鐵手的心。只短促喊了一下,剩下來的痛苦呻吟又被她活生生咽了回去,咬著下唇,不管章中凱怎麼對她,哪怕痛得額頭都是冷汗,唇角咬出了血來,她也再不吭一聲。
一次!又一次!
寂靜的黑暗裡,只有她壓抑的痛苦——
章中凱再沒有機會開槍,可占色卻察覺得到鐵手的身體在輕顫,而他摟住她的那隻胳膊也越來越緊,越來越狠。四個人的距離都不太遠,呼呼的風聲里,她也依稀能聽清艾倫吭哧吭哧的聲音,心都跟著揪痛了。可想而知,鐵手心裡如何?
「鐵手,你再不把人交給我,我可就真不客氣了?」章中凱聲音狂妄,語氣邪惡,「艾二小姐這一身細皮嫩肉的,你說我該怎麼辦才好呢?」
鐵手依舊沒有回應。
他也沒有發現,他把占色的手都捏痛了。
「砰砰砰——」
正在這時,遠處的山上,一陣此起彼伏的槍聲密集地響了起來,帶著一絲聽不分明的喧囂聲兒,很明顯是多人火拚的聲音,在夜晚的金三角聲音傳得很遠。
占色心臟一陣猛縮。
四哥那邊兒也開火了嗎?
他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她看不到情況,只能見到衝天而起的火光,還有在空山之間回蕩的槍聲。槍聲震耳欲聾,像夜魔入侵耳膜,每多響一下,就讓她的心跳多加速幾分。
「章中凱!」鐵手低沉的聲音也在這時響了起來,「不要再負隅頑抗了。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放她過來,我饒你一命!」
章中凱自然也聽到了那邊兒交上火的聲音,猙獰著大笑幾聲,他拖住艾倫的手臂收得更緊了。而艾倫在吃痛下隱忍的嗚咽聲兒,比任何時候都要緊揪人心。
「鐵手,我沒工夫再逗你玩了!我現在數到十……你再不把占色換過來,我就把你女人給弄死……我說話算數。」
「十……」
「九……」
「阿翊……」艾倫尖呼一聲,想要說話,章中凱死死捂住了她的嘴。
「八……」
「七……」
在章中凱一聲比一聲重的數數聲里,鐵手摟住占色的手越來越緊,就在他寂靜沉默的當兒,深深了解章中凱為人的占色,突然轉過身來擋在他的身前,拉住他的胳膊,反手將槍抵在了自己的太陽穴,看向了章中凱。
「師兄,我說過,我最討厭被人要挾,放了她。」
她聲音尖利而嚴肅,章中凱愣了一下,突地哈哈大笑。
「色色,你真願意為了別人去死?」
「我為什麼不願意?我跟你不一樣!」占色目光冷冽,學著章中凱的威脅手段,聲音一字比一字狠戾,「我只數三聲,你要不放開她,我就開槍。」
鐵手面色僵硬,沒有說話。
可占色感覺得到,他的手在放鬆,並沒有反對。
她當然不會傻到開槍。不過,她需要這樣的孤注一擲。
比命,比狠,比兇悍,就比誰比較不怕死。
更何況,就算她這招兒威脅不了章中凱,也可以拖延一下時間。
「哈哈哈哈……」
在山風的呼嘯聲里,章中凱狂亂地大笑著,入了魔般的聲音帶著一種靈魂深處的「惡」,聽上起令人不寒而慄。笑聲畢,他勒住艾倫的身體突地向前,直視著占色的方向,一步一步走了過來,語氣有著說不出來的絕決。
「色色,你可能不知道,今天是春分。本來就是我為你準備好的日子。而我多了解你,像你這樣冷麵冷心的女人,又怎麼可能會乖乖跟著我走,由著我擺布?」
春分?
眉頭一縮,占色手指收緊,冷哼一聲,「少廢話,放了她。」
「放了她?哈哈……」
似哭似笑地重複了一遍,章中凱突然騰出一隻手緩緩拉開了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