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為了救權少皇一幫子人等做出來的所有博弈,註定是占色這一生最為精彩的篇章。在這個過程中,她表現出來的冷靜與能量,甚至於已經超過了她自己的設想。
從紅璽台半脅迫半勸說地搞掂了唐瑜,又把她接到錦山墅之後,她一個人默默地鑽進了書房裡,靜靜地翻出她預計這事時的計畫書,總結了這一戰里所有的大事小事乃至小細節和小插曲,在確定再沒有任何差池之後,安排東風聯繫了新接任的921工作組組長。
她以唐瑜的名義,要求見到唐心柔。
並且,她告訴工作組的同志說,她從來都沒有失蹤過,只是前一陣兒在網上約了幾個驢友一起出去野外自助旅遊了,不知道她老媽回國的消失,因為貪玩兒,也沒有來得及給她聯繫,所以才會產生了這樣的誤會。
同時,她在電話里,也特別抱歉地給工作組反饋了一個情況——她老媽唐心柔,其實一直都有精神病史,屬於間歇性精神分裂症中的一種,已經治療多年了,卻沒有辦法徹底治癒。因為這病鬧得,她老媽的腦子裡總會犯糊塗,有的時候病發了,連她這個女兒都不認識,非得說她不是她的親生女兒……
組長說,這件事他們需要討論決定。
消息回來得很快。
下午六點多,剛剛吃過了飯,占色就接到了電話。
921工作組的同志說,他們經過開會討論,決定約她們姐妹倆,明天在國賓館見面再聊細節,希望能一次性把事情弄清楚,並且得到妥善的處理。
當然,也正是她預期的結果。
試想一下,既然唐瑜並沒有像唐心柔所說的那樣「失蹤」了,還主動擔陳了唐心柔有精神病史這麼一個情況,那麼,對於新上任的921工作組組長來說,他手裡接到的一個燙手山芋的熱量,立馬就減輕了不少。
實際上,除了肖宏冀這個本來就與權少皇有私怨的人,其他人誰願意惹到他?或者說,誰願意惹到本來就是搞情報的他?
遠的事兒不說,就近921工作小組之前的15個人,為什麼突然會被雙丨規調查,在他們看來,這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他們心裡誰都明白,那件事兒就是權少皇手底下搞情報的那些人乾的。而新任工作組的這些人呢?他們一步步爬到今天的地位不容易,誰的身上沒有或多或少地背上一點能不得光的事情?誰又願意惹上這麼一個大麻煩,把自個兒的前途給搭上去?
名利場上的事兒,很微妙。
一步棋,要走得精準,也十分不容易。
占色走的這一步棋,剛剛好就踩到他們脆弱而敏感的神經。
也可以這麼說,就目前這種狀況之下,同為熱鍋上的螞蟻,他們比誰都希望這件事兒能馬上揭過去,不要讓火又落到了自己的腳背上。
當然,這樣兒的結果,正是占色基於對人的心理因素精準分析所作出來的計畫之一。她只有先搞掉了肖宏冀等15個前工作組成員,殺雞敬了猴,後上任的這些工作組成員才會順水推舟,認同她做出「唐心柔有精神分裂症」那樣兒的結論。
要不然,把一個好人愣是說成精神病,哪怕她把事情編得再圓,也一定會露出破綻來。現在么,就是大家都睜一隻閉一隻眼算了!
安排好這一切,想到明兒要與唐心柔見面,占色不由得胸悶。
她做了這麼多的努力,成敗都在此一舉了。
這個晚上,她想,必定不能再好好入眠了。對於她那個傳說中的親生母親,她其實從來沒有半點兒輕視。不知道為什麼,哪怕沒有與她見過面,就憑著兩次電話里的短暫交流,她也知道唐心柔那個人絕對不一隻軟柿子,沒有那麼好捏。
可,不管軟還是硬,既然她已經捏了,還得繼續捏下去。
明天,她一定不能輸。
進書房裡來找她的孫青,一進門兒就看見她蹙緊了眉頭凝神注目的樣子,心知她此刻心裡一定會很煩亂,本來準備安慰她幾句,可到嘴裡了說出來,卻覺得有些無力。
畢竟與親媽干仗,誰心裡能好受呢?
占色看見她在那兒發愣,抬起頭來,率先開口。
「看著我做什麼?我長得漂亮,我知道。」
噗哧一聲兒,孫青被她逗樂了,走近了過去,站在辦公桌對面兒看她,「占色,你不要想太多了,今天晚上好好睡覺,明天還有一場大仗要打呢。」
狠狠地揉了揉臉,占色的嗓子有些乾澀,吐出來的話也有些僵硬。
「我沒想太多!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了!」
明知道她嘴硬,孫青也不拆穿她,只笑著嘆了一口氣,繞過書桌去扶著她的肩膀,「走吧,我現在送你回去休息了。嗯,如果你要睡不著呢,我可以免費陪睡的哦?」
看了一眼她,占色笑罵:「流丨氓!」
孫青看她又有力氣說有笑了,心裡鬆了一口氣。
「好吧,我承認了!占色小姐,請——」
「呵呵,小樣兒的,哪兒學的油腔滑調?」
占色撫著肚子,笑著嗔罵道,就慢慢地站起身來。剛走了幾步,她又像是突然間想到什麼事兒似的,調頭望向孫青,「唐瑜還好吧?有沒有鬧情緒?」
孫青聳了聳肩膀,「她的心情,好像比你還要糟糕。」
抿了抿嘴角,占色笑道:「心情糟糕就好,就怕她心情不糟,她的心情要不糟,就該我心情糟了。人啊,只有在心情糟糕的時候,理智和判斷力才會下降,要等她緩過氣兒來,說不定還會出別的幺蛾子呢,孫青,你給我盯緊了她。」
「好!一定!」孫青點頭笑著,見她身影跨出房門,想了想又小聲喊了一下,「占色……」
「嗯?」占色回頭看她,「怎麼了?」
眼神兒不自在的閃了閃,孫青慢騰騰地回手關嚴了書房的門,再看著她明顯削瘦了不少的臉孔時,又壓下了心裡想問的話,向她露出一個特孩子氣的怪異笑容來。
「你這麼嚴肅做什麼?我沒有什麼事兒。占色,我就是想說,不管明天會發生什麼,我都會陪著你。你不要怕!」
你不要怕!
一聽這話,占色心裡微微一動。
在這些天兒里,她的神經弦兒確實綳得太緊了。而最主要的問題就來自於不管發生什麼事兒,她都得獨自去面對。而孫青此刻說的這一句話,雖然不一定有什麼大的作用,卻還是給了她很多的心理支撐。
哪怕,她明知道她原本想說的不是這一句。
往前走著,她略略思考,裝著漫不經心地笑問。
「孫青,你是想問無情吧?」
臉上燙了下,孫青沒有否認,卻也沒有承認,只是小聲兒解釋。
「大家畢竟戰友一場,這件事情……我是說肖宏冀的事情多少與我有點兒關係。要不是那濃硫酸,也許他們還不會為難他呢……你想,他要真出了什麼事,我心裡也會過意不去。」
從孫青前天出院回來,占色並沒有主動向她提起無情的事情,或者說,她心裡其實一直在等著孫青來問她。可惜,她一直沒有問,除了陪著她上上下下地打點做事,她連半句話都沒有問起,這還讓占色一度以為,她對無情當真是沒有半分心思的。
可現在,她還是問了,儘管找了這麼一個牽強的理由。
呵呵笑了幾聲兒,等她急切的解釋完了,占色才打趣地回答她,「你啊,擔心就擔心,有什麼害羞的?他的情況我也不太清楚,我猜,現在應該是和四哥他們在一起。」
輕『哦』了一聲,孫青點頭,「那就好。」
「孫青……」占色笑看著她,「經過這麼多的事情,你的想法當真還是那麼斬釘截鐵嗎?」
孫青沉默了。
過了好一會兒,自到兩個人走到了占色的卧室門口,才聽到她淡淡嘆。
「也許……吧!」
也許什麼她沒有再說。
是也許做得到?還是也許做不到?占色也不知道。在這個時候,她也沒有多餘的心力去關注她的感情問題,只希望經過這事兒,無情能因禍得福,與孫青水到渠成吧。
一個晚上,錦山墅都靜悄悄的。
占色躺在那張大床上,魂不守舍地睡了一覺。在一個個迷糊得醒來後都想不起來內容的迷離夢境折騰之下,她好不容易才等來了窗外的天光發白。
天兒終於亮了!
起床、洗漱、打扮,她都沒有花太多的時間。只下樓吃飯的時候,為了安撫要做跟班兒的小十三很費了一番工夫。小鬼頭太難纏了,嘴裡的歪歪道理一套接上一套,弄得她應接不暇。好不容易才在付出一隻遙控飛機的代價之後說服了他。
飯後,帶著東風和西風,還有唐瑜和孫青,她迫不及待地趕去了國賓館,臉上嚴肅得像是要去打一場惡仗。
其實,占色這時候的心裡並不像她外表那麼平靜。
一會兒就要見到了唐心柔,她要說些什麼,她該用什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