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拋錨了,行個方便?
剛受過在太陽底下等車的苦楚,占色心知那活剜心肝的難受勁兒。今兒要換了別的什麼人,她雖然沒有那麼高姿態的把車讓給他,但大家一起拼個計程車進市區,絕對是沒有問題的。
可他是嚴戰。
且不說權少皇告誡過她,少與他打交道。就說占色自己,也會緣於對自我的保護性,與他拉開距離。對於不了解或者了解不透徹的人,她都不願意觸碰。
尤其……他是嚴戰。
冷漠,高貴,氣質如華……卻猜摸不透。
一念至此,占色心裡緊了緊,頓時就回過了神兒來。
捋了一下頭髮,她看著他,面色平靜的帶笑意。
「不好意思了,嚴總。我給了你方便,我就不太方便了。」
這句話,她回答得很有藝術,底氣充足,拒絕有力,更沒有短了半分禮貌。
搭在門把上的手緊了緊,嚴戰的眉梢蹙在了一起。如同蘊了雷電的雙眸,一眨不眨地注視著她,目光撫過她的小臉兒,眼睛,鼻子,最後停在了那兩片兒有著粉潤芳澤的唇瓣上面。
這個女人,無處不**!
抿了抿涼薄的唇,他猶豫了一下,牽開的笑容意味深長。
「占老師,嚴某,沒有得罪過你吧?」
占色唇角挑開,看著面前這張與權少皇有三分相似的男人面孔。冷硬尊貴的線條,乾淨整潔的外表,清冷莫測的眼神兒。站在陽光的下面,他與腳下的影子渾然一體,渾身上下似乎天生就自帶了一種無法解釋的性感。
男色啊!
可惜了……名花有主。
她無奈的攤開,又用力去扯門把。
「嚴總,我不習慣人與人共車。」
「第一次聽說,還有人有這種習慣?」勾著唇角,嚴戰面色略松。
兩個人你來我往的僵持著,誰都沒有放開門把,卻誰也不願意讓步。這對峙來得有些莫名其妙,來得排山倒海,卻讓有著敏銳思維的占色更加不願意這個男人上車了。
因為就在剛剛,有一輛空著的計程車駛過去了。
如果他不是對她別懷用心,為什麼非得執著如此?
扯淡!
說來占色的脾氣挺好,可她也不是一個任人宰割的主兒。幾番爭執不下,她雙目就點燃火兒了。恨恨地冷哼了一聲兒,她正準備嚴厲的教訓一下這個男人,可話還沒有來得及說出口,前方等待的司機,就不耐煩的接茬兒了。
「我說二位,這大熱天兒的爭這個有勁兒么?既然你倆互相認識,至於么?」
「對,不至於。」嚴戰認同的笑著,就要往裡擠。
「為什麼不至於……?」占色手拉門把,寸步不讓。
司機見他倆這樣兒,也想炸毛了,「你二位,究竟走不走?」
「走……」一個拉長了尾聲。
「走!」一個語言短促有力。
不同的語調和節奏,兩個人卻是異口同聲。
說完,互看了一眼。一個含笑,一個帶怒,那氣氛特別地怪異。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占色意識堅持的影響,嚴戰眸子暗了暗,喟嘆一聲,終是放開了拉住的車把,似笑非笑地摸了摸鼻子。
「行……我再打車。」
「那樣最好,嚴總再見。」勾了勾唇角,占色的笑容難得真誠。
末了,她正準備拉上門把,就聽見嚴戰語氣不詳地笑言。
「本來我有一件你極感興趣的事……可現在……再見……」
有意賣了一個關子,嚴戰說到這裡就停下了。順手替她甩上了車門,留下一句意猶未盡的話,只手插在褲兜兒里,就瀟洒地轉了身。
他什麼意思?
占色眉頭蹙了蹙,心裡已經有了幾分猶豫。再看著外面如火的烈日,琢磨著他有可能會告訴自己的話,抬手拍了拍司機的椅背。
「師傅,麻煩你等一下。」
那個司機被耽擱這麼一陣兒,正滿臉擺出不耐煩。不過么,京都的哥向來以文化高素質棒聞名全國,縱然心裡有十萬個不爽快,到底也沒有多說什麼。
推開車門,占色沒有轉頭,更沒有叫他。
她知道,嚴戰自己會過來。
果然,很快,旁邊的坐椅受到重力壓迫往下一沉。同時,一種熟悉的男人氣息就順著鼻尖兒入了腦。
「開車!」
冷聲吩咐司機的人是嚴戰,他習慣了這樣的語氣,完全不把自個兒當外人。
心裡有些好笑,占色斜瞄了一眼過去,促狹地看著男人從容不近的臉,沒有先開口詢問他究竟要對自己說什麼,而是關注著男人眸底的神色,淺眯了一下眼睛。
「嚴總,你還真不客氣。」
聽得出來她語氣里的暗諷,嚴戰不以為意地勾了一下唇角,神態十分平靜,不慍不火的表情,讓他看起來內斂又穩重。可一汪眼波里複雜的情緒,卻夾雜了太多的若有所思。
看著她,他淺抿涼唇。
「占老師,嚴某性子直,從不會繞彎罵人。」
性子直,不繞彎罵人的意思……是她占色就喜歡這麼干?
鼻翼里輕哼一下,占色美眸瀲灧,不期然就對上他銳利的雙眸。
停頓兩秒,她接著嘆了。
「行。那嚴總,我也學著直一回。有什麼事,你直說吧。」
似是被她嚴肅的小模樣兒給取悅了,嚴戰的唇角噙著笑意,手指伸向身前,先將身上的西服外套給脫了下來,搭在了臂彎里。然後又端正了坐姿,將他堅毅的脊背襯得更加挺直且氣度不凡。
不過,他卻沒有說話,只是彎著眼朝她發笑。
搞什麼飛機?
占色心裡忖著,眉頭小皺一下。
「嚴總,我不喜歡打啞謎。」
嚴戰眨了眨泛著清冷光芒的眸子,含著笑意側過身來,一隻手肘搭在她背後的椅背上,兩條長腿微微交疊,動作幅度不大,那不疾不徐的樣子,卻十分能壓得住場。
「如果我說,其實我沒有什麼要說的,那句話只不過為了騙你上車呢?」
他的聲音,聽不出真假。
至少佔色認為,憑著她識人的修為與能力,卻看不出來這個男人骨頭裡的真實。
目光不變,占色揉了一下太陽穴,淺笑了起來。
「我覺得那不像你嚴總的為人。」
嚴戰眯眸,牽唇微笑著,小動作做得十分到位,又隨意又淡定。可那天生骨子裡就帶著的氣質,卻不易讓人忽略。
「占老師,你高看了嚴某。其實,我本來就是騙子無賴。」
騙子?無賴?
占色沉了沉臉,看著面前優雅無匹的嚴戰,很難把他與這樣的兩個詞語聯繫起來。雖說先入為主,她心裡現在只容得下權少皇,可她還是得客觀的表示,嚴戰這男人,放到男人堆里也是出類拔萃的人物。
他沉靜自如,不外露情緒。可每一個細微的表情動作,就能拉開與別人的距離。與權家的老四和老五一樣,他們似乎天生就帶著一種讓女人剎那驚艷的性魅力。
完美,精緻,性感,無懈可擊。
這樣的男人,他說以前是騙子和無賴,能信么?
抿緊了一張俏唇,占色沒有吭聲兒。
與人聊天,如何自處,她最為了解。
如果還有後續,他自然會說。如果沒有了後續,她問了也是白搭,還不如節約了口水。
果然,嚴戰理了理西服外套的邊沿,微笑著抬起稜角分明的下巴,徐徐靠在椅背上,就不帶情緒地繼續說了下去。
「占老師,我相信,你也聽過一些關於我的傳言吧?畢竟咱們是親戚。我是權董的乾兒子,其實也是養子。一直卑微地寄居在他為我營造的繁華景象之下,沒有人看得見我的能力,只會把我當成一隻長在他血肉里的蟲子,靠著吸食他的血液為生,等待著他死的那一天,我就坐享財產……你信么?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
心裡觸動一下,占色偏頭,「我懂。」
嚴戰勾唇,目光爍爍望她,「我知道只有你懂。」說到這兒停頓住,他又微笑地說起了自己辛酸的事情,那輕鬆自在的態度,好像全是別人的故事。
「我是一個沒有父母的孤兒,在被權董接到權家之前,一直住在福利院里……那時候,福利院的孩子多,生活上照顧就不是那麼好。我人小,力氣小,常常受人欺負,為了吃飽穿暖,我撒謊、告狀、騙人……只要能填飽肚子,我都會幹。嗯,差不多就像你現在管教的那些孩子一樣吧?不過,我從來都不羨慕被人領養的小孩兒。沒法兒,現實就這樣,各人有各命,由不得人選擇……」
路很長,嚴戰的故事也很長。
「第一次見到權董的時候,我還是很瘦,並沒有因為搶奪了更多食物就胖起來。我的臉上永遠帶著不健康的蠟黃。頭髮乾枯像稻草,手指在冷天凍得裂開了無數的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