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權鳳宜和晏仲謙是為了什麼來的,既然人來了,兩個人就得去應付。
比起占色心裡的忐忑來,權少皇面兒上沒有什麼表情,不疾不徐地從她身上爬起來,還回手摸了摸她的頭,一句話也沒有說,自個先套上衣服下樓去了。
占色一怔。
作為權家的新媳婦兒,她還能賴在床上么?
思索著權鳳宜夫妻倆的來意,她手腳沒停就麻利地起了床。不過十來分鐘,就已經洗漱好著裝整齊了。可直到她下樓,也沒有想好對策。
不用說,權鳳宜夫婦跟晏容之間關係,比跟她占色要親近得多。而中國人向來都有「幫親不幫理」的傳統,因此,不管是不是晏容挑事兒在先,就算人家嘴上不那麼說,心底還是會覺得她占色做得不對。
如果他們要求她刪視頻,或者再提出其他什麼要求,她該怎麼回答?
還有,權少皇知道了她乾的這件事兒,又會怎麼處理呢?依那個男人的性格,一定會埋怨她沒有事先告訴他。可他是會站在大姐那邊兒,還是會站在理字這邊兒?
下意識思考著,她的腦子有些混亂。
好在,她心下再糾結,臉上也能表現得淡定和坦然。
到了客廳,她沒有見到人,稍稍奇怪了一下,就見到孫青過來,指引著她去了大客廳外面的小花廳。那是一個玻璃面兒的小花廳,擺放著許多盆栽植物,閑時占色偶爾也會去那裡看看書。
這會兒,上午的陽光正盛,小花廳里視野開闊,正好能將錦山墅外面花園的雅緻盡收眼底,還能嗅到園中的花香,真真兒是個休閑的所在。
可,人還沒有走進去,她便察覺到了氣氛不對勁兒。
腳步一頓,裡面就傳來權鳳宜的質問聲。
「老四,昨晚上的事兒是你乾的吧?」
四十多歲的權鳳宜,聲音很渾厚有力,比起一般的女性來多了些大氣,少了點兒婉轉。加上她此刻略顯急躁的情緒,聽上去像極了長輩在教訓自個晚輩。
然而,占色卻不明白了。
昨晚什麼事是權少皇乾的?難道他們來,不是說晏容的事兒?
她就站在門口,不等權少皇回答,權鳳宜就已經瞧見她了。皺了皺眉頭,很明顯,她對占色的看法又差了很多。
「既然來了,還杵在那兒幹嘛?」
一聽這話,就有火氣兒在裡面。
長姐如母,何況權少皇早年父母雙亡,這大姐更是充當了母親的角色?占色深切地了解這點兒,因此也了解權鳳宜在權少皇心裡的地位,雖與這位大姐見面的時間不多,可每次都比較注重與她相處的禮節。
不動聲色地走了進去,她招呼了一聲兒「大姐,姐夫」,便直接坐在了權少皇的身邊兒,閉上了嘴巴。既然沒有人問到她,那她就不會主動開口。
轉過頭來,權少皇略略低頭,握住她有些涼的小手兒,暗暗捏了捏,又笑著遞給她一個『沒事兒』的眼神兒,才笑著對權鳳宜否認了剛才的話題。
「昨晚什麼事兒?我不知情。」
占色心抖了一下,依舊抿著唇,沒有說話。
「不知情?」
權鳳宜沉聲反詰,看著這大弟弟對弟媳婦兒那個寵愛勁兒,哪兒還有當初的樣子,一想,心裡著實彆扭。
晏容離婚後,一直住在家裡。昨兒晚上,她一晚上沒有回家,今兒一大早才混身濕漉漉地跑回來,一進門就開始哭訴不停,那可憐勁兒,惹得晏家奶奶,也就是她的老婆婆,眼淚抹了一趟又一趟。
話說,她到底出了啥事兒?
原來,昨晚跟占色爭吵之後,晏容幾個人又唱了會歌,與艾慕然商量了下,她最終給占色發了那條簡訊,以為這事兒就結了。
可,不料——
凌晨兩點,她唱完歌出來,與姐們幾個告完別,上車才發現汽車上藏有人。還沒看清楚對方的長相,就直接被人給擄了。堵了嘴,拴了手,整個人泡在金色年華附近一個建築工地的臭水溝里,一條長繩子掛在臭水溝邊上的樹枝上,活活泡了一晚上,叫天無路,叫地無門。直到今兒早上才被人發現提了起來。
那個慘……
而且,現場卻沒有留下任何線索。
干刑偵的晏容,知道遇到了高手。不肖多想,她就認定是權少皇乾的了。
現在晏容回來這麼一哭訴,婆婆又在邊上罵過不停,權鳳宜該怎麼辦?
對於這個小姑子,她的個人感情比較複雜。婆婆一向很寵這個女兒,她老公也很寵他唯一的妹妹,作為大嫂,為了夫妻之間的關係,自然對她也很寬容。
因此,這些年,兩個人的姑嫂關係相處得還算不錯。可出了這事兒,又是自家弟弟乾的,老婆婆責怪,老公不好吭聲兒,她這個做嫂子的,就不得不出頭來解決了。
「老四,容容她確實是有不對的地方,對你媳婦兒乾的那事不厚道。可你媳婦兒已經拿視頻要脅她了,她也妥協了。大家都是親戚,兩個人就算扯平了吧。你也犯不著做得那麼陰絕……」
一聽這話,不明就理的占色,渾身不得勁兒。
聽權鳳宜的意思,他們已經知道她做的事兒了。
可後來,晏容又發生了什麼,竟然會權鳳宜稱為陰絕?
察覺到她的不適,權少皇再次握緊了她的手,勾了勾唇,沒有看他叨叨不停的大姐,而是將目光看向了一聲都沒吭的晏仲謙。
「姐夫,那件事雖然不是我乾的。可你那個妹子,確實欠教訓了。」
晏仲謙的態度和權鳳宜不同,剛才在權鳳宜質問權少皇的時候,他坐在那裡不停地喝著茶,沒有責任小舅子半句,更沒有岔半句話。
這會兒見權少皇叫到自己,怔了怔,目光複雜地看了過來。
「少皇說得對。不過,你姐的話也在理。你說那事情不是你乾的,那咱們現在就不扯這事兒了。就當事情過去了。容容對弟媳婦兒做的事,我替她道歉。至於公招的事,我保證,以後容容不會再與她為難。但是——」
說到這兒,他目光閃了閃,好像欲言又止,又好像有什麼難言之陷一般,神色怪異地看著權少皇。
「但是,我也希望小占能把視頻先刪了,那個東西要是不慎被有人心傳了出去,不僅影響到容容個人。對於晏家,甚至對於權家來說都會有不良的影響。少皇,你應該知道輕重。」
到了這會兒,占色才仔細看起這位姐夫來。
比起第一次見面,他的面色明顯清減了不少,面上的紋路也深了許多,鼻翼上的法令紋很深。而且,一向養尊處優的他,瞧上去竟顯得有點兒憔悴。難道就為了晏容這事兒?
心下沉了沉,她琢磨著覺得不對勁兒。
可是,他在對權少皇說話,她自然不方便吭聲。
對於他的說詞兒,權少皇不置可否笑了笑,可那笑意卻不達眼底,看著晏仲謙的目光,更是深沉了許久。
「姐夫放心,錦山墅的網路很安全。只要晏容她懂得分寸,視頻自然不會流傳出去。」
他這話的意思,就是不刪了。
權鳳宜面色一變,來這兒之前,她就在丈夫和小姑子的面前打了保票,說一定圓滿解決。可這會兒,見弟弟明顯不給她面子,便有些難堪了起來。
「老四,你現在長大了,姐也管不了你了是吧?你說留著那個視頻幹嘛?傳出去了,對你姐夫有多大的影響你知道嗎?再說了,容容她真能欺負得了占色嗎?別人不知道你,難道我還不知道你?」
權少皇挑了挑眉梢,無所謂的笑,「事實不都擺在面前?」
「你——」權鳳宜氣得不行,「你刪不刪?」
「不刪。」
占色沒有想到權少皇會為了自個給他親姐扛上,見到事情都說到這份上了,確實就不僅僅是晏容個人的問題了,一旦視頻流傳,被人扒出老底兒來,晏仲謙這把保護傘,甚至權家的聲譽,必然會受到影響。
做了人家的妻子,自然也得為人家著想。既然權少皇能護著自個,她也不願意他為難。這麼一想,她抬起頭來,平視著權鳳宜,聲音放低,不露半點兒鋒芒地笑著說。
「大姐和姐夫放心,一會兒我就把視頻給處理乾淨。其實,我本來也沒有打算真怎麼著,就是晏處長她欺到我頭上了,我也不能坐以待斃,對吧?既然今兒姐夫擔保了她不會再與我為難,我自然也不會得理不饒人,讓少皇他難做。」
一席話,不卑不亢,又有情,又有理。
權少皇看看她嚴肅的小臉兒,將她最後一句話落進心裡了,覺得相當受用。
她這麼說了,權鳳宜也無法可說,輕哼了一下,她看向權少皇。
「就這麼說定了,一會就刪。」
相比於權鳳宜的憤怒,自家妹子被坑了,晏仲謙卻沒有表現得太過激動,也沒有任何地表態,只將目光看著權少皇,好像就等著瞧他的態度一樣。這情況讓占色有些摸不著頭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