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公主的怒火(上)

想起那條街上布置得富麗堂皇的店鋪,燕甯都有些心疼,這次肯定損失不少錢,不知道靳羽會不會被氣瘋。

燕甯以為庄逐言會趁亂帶著她從前門跑出去,沒想到他卻拉著她拐了一個彎,跑了一個一座小宅子的牆根下。

近了燕甯才看清,陰影處還藏著十來個人,應該是來接應他們的,奇特的是,竟有人穿著紅衣?

燕甯好奇地多看了兩眼,不禁有些傻眼,回過神來又忍不住「噗」地笑出聲來。

這聲笑聲引來了數道凌厲的目光,燕甯連忙壓下嘴角,憋得差點內傷。不是她想在這樣逃命的時刻笑出聲來,實在是這些人太逗了。

一群人中,有七八個男子身上穿著和她一樣的衣服,髮飾也極其相似,他們應該都是經過挑選的,身高比她略高,但都很年輕,身形消瘦,腰被黑色腰帶緊緊束著,還真有幾分蹁躚美態。

她現在知道庄逐言那句「讓他來追好了,只要他知道去追誰」是什麼意思了,他們經過這樣一番打扮之後,奔跑在夜色之中,還真的會讓人誤以為是女子,尤其外面火勢還如此之大,煙塵漫天,不到面前,根本看不出誰是誰。

一下子之間多了這麼多個「燕甯」,追捕的難度的確高了很多,她都有些佩服庄逐言劍走偏鋒的奇思妙想了。

這七個「女孩子」中,大多數她都不認識,其中有兩個人,她還是挺熟的。

一個是方一平,另一個居然是……楚時!

燕甯忍不住彎了嘴角,楚時本來就年輕,又是娃娃臉,這樣裝扮起來,竟然又一種靈動的嬌俏小美人之感,看得燕甯連連點頭!

楚時面如鍋底,兩個小虎牙恨不得咬上燕甯,這人面色紅潤,精神奕奕,能拍能跳,到底哪裡像是被人困禁的樣子,逐言根本就是瞎擔心。

楚時瞪了燕甯一眼,冷聲說道:「別笑了,快走。」

燕甯不敢笑得太多,輕咳了一聲,點了點頭。

庄逐言之前應該已經部署好了,他留下一句「半個時辰後在城門外匯合」便拉著燕甯往側門的方向疾奔而去。

他們選的側門就是燕甯當時乘馬車進來時走的門,外面的火勢很大,還未走來門前,就能感受到熱浪滾滾,刺鼻的濃煙刺得人眼睛刺痛,喉嚨發癢。

即將走出側門的時候,他們發現了五六名黑衣人正在追著他們而來,庄逐言抓緊燕甯的胳膊,運足了內力,帶著衝進了濃煙之中。

借著煙霧的掩護,他們很快甩來了身後的黑衣人,兩人朝著里駐軍最近的北城門跑去。

「腳疼嗎?」

奔跑中,燕甯聽到那熟悉的嗓音在耳邊說話,心下一怔,「不疼……」

庄逐言回頭看了一眼,拉著她拐進了一個小巷口,鬆開她的胳膊,半蹲下身子,急喘著說道:「那些人已經甩到了,我背你。」

小巷裡黑得根本看不清人影,燕甯只能聽到那人氣喘吁吁的聲音,甚至都看不見他清瘦的背影,她感覺到他就蹲在自己面前,這樣的細心體貼,處處關心,真的不是真心嗎?

她的腳很疼,疼到鑽心,但她現在卻不想讓他背。

「我沒事,馬上到城門了,走吧。」燕甯在黑暗中繞過他,跑出了巷子。

庄逐言借著黑暗,剛把嘴角的血色擦乾淨,就聽到燕甯冷淡的聲音和遠去的背影,中心的不安急劇擴大,她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不到半個時辰,十幾個人已經在城外聚集,幾名男子身上的紅衣已經換成了黑衣。

城外有二十多人牽著馬接應他們,這時候沒有人說多餘的話,眾人翻身上馬,三十多人朝著西北大營的方向疾馳而去。

剛跑出十里開外,一串紛亂強勁的馬蹄聲從另一條小路狂奔而來,庄逐言心頭髮緊,來的人若是別人,他還有八分把握,若是未離……

不過須臾之間,十多匹通體墨黑,四蹄強健的駿馬從路口沖了出來,將通往西北營地的官道完全堵住。

未離走在隊伍的最前面,身下的馬狂躁的踏著蹄子,鼻子中不斷的噴出白氣,他身後跟著十多名蒙面的墨衣男子,他們身材高大,氣勢攝入,整齊地一字排開,目光冷肅地盯著對面是一行人,不因人數比對方少而有一絲的怯懦。

「我說過,讓你不要來找她,再見到你,我會殺了你。」

月色下,未離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人氣,一向寂靜無波的黑眸中,翻滾著濃重的殺氣,那殺意瞬間席捲眾人,讓人窒息。

庄逐言帶出來的人,也都是心腹精英,在黑衣人沖入官道的那一刻,他們已經迅速的轉換隊形,將燕甯和庄逐言護在中心位置。

對面未離的那如有實質的殺氣,庄逐言不為所動,他微微側頭對著身後的人說道,「沈羲,方一平,你們兩個帶十個人護送她到西北軍營。」

「是。」兩人垂下頭,雖然恨不得留在主子身邊以身護主,但對保護燕甯的命令卻又不敢不應。這兩個月來,主子的狀況他們都看在眼裡,若是今日燕甯又被抓回去,主子就算僥倖逃脫,也仍然會再次去拚命。

庄逐言的聲音壓得很低,燕甯還是聽得一清二楚,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燕甯嘆了口氣,輕輕踢了一腳馬肚子,往前走了幾步,朗聲說道:「未離,你非要這麼做嗎?」

穿透過憧憧人影,未離對上了燕甯的眼睛,黑眸中的殺氣散去,餘下滿目堅持,「你不能跟他走。」

他以為自己要和庄逐言走?燕甯忽然懂了,輕笑一聲,回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也知道你為什麼要阻止我,怕我像你師父說的那般愚蠢,對不對?」

未離眉頭皺了起來,冷聲說道:「你並不愚蠢。」

燕甯真不知道是不是該謝謝他肯定了她的智商,畢竟今天她才被他師傅痛罵了一個早上的愚蠢,還是愚不可及那種。

未離不懂燕甯為何會露出那等哭笑不得的表情,他不明白,她既已經知道庄逐言的所作所為,為何還要跟他走?

燕甯為了證明自己真的不是愚蠢,只能解釋道:「我不是要跟他走,我只是要去西北軍營。我不喜歡被人束縛,更不喜歡被人禁錮,就算沒有庄逐言,我也會自己想辦法逃的。」

未離的眉頭皺得更緊了,「沒有人要禁錮你!」為什麼阿甯總認為他在禁錮她呢?她是師父的女兒,這裡就是她的家,他會好好照顧她,守著她,她想幹什麼他都會陪著她護著她,這難道是禁錮?

「任何不自由,對我來說,都是一種禁錮,就像現在,我想離開縱橫商行,想去西北大營,而你要把我帶回去,不是禁錮是什麼?」兩個月的相處,燕甯對未離還是有些了解的,他有著自己特有的堅持,認定的事,你再怎麼說也沒用。燕甯懶得再解釋,直接說道:「多說無益,動手吧。」

燕甯話音剛落,自己都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被沈羲、方一平幾人團團護在中央,庄逐言駕馬走到最前面,手中拿的不再是常用的匕首,而是一柄瑩白長劍。

未離身後的男子也紛紛拔出了長劍,氣氛瞬間劍拔弩張。

然而未離一點也沒有被這樣的氣氛所擾,他還是那樣靜靜地看著燕甯,眼中閃過一絲茫然。

就在兩撥人馬上要衝上去的時候,未離忽然抬了抬手,他身後的黑衣人皆是一愣,隨即立刻往兩邊散去,讓出了一條路。

「阿甯,我說過,永遠都不會傷害你。」未離聲音的就像泉水擊中岩石,清冽悅耳,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這麼說了,一開始燕甯根本沒放在心上,現在……

他真的要放她走?

燕甯怔怔地盯著未離,想和他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能說什麼。

庄逐言看向未離的目光也複雜了幾分,沒想到這個人對燕甯的感情竟然如此之深。

楚時反應極快,低叫一聲,「快走。」一行人護著燕甯試探性地走了七八丈外,看到未離真的沒有追過來的意思,立刻策馬疾馳。

直到燕甯一行人徹底消失在未離的視線之內,一名黑衣男子才上前一步,遲疑地說道:「公子……」

未離緩緩收回視線,眼眸中一片靜寂,波瀾不驚,「我自會與師父交代。」

「是。」男子不敢多話,悄聲退了回去。

為了防止再次橫生枝節,一行人中途未做片刻停留,朝著西北大營的方向策馬疾馳。

西北地形複雜,森林、峽谷、山坳居多。西北軍駐紮之地,位於佩城以北三十里,一片地勢相對平緩的山林之間。

進入西北大營地界,便能感覺到些許不同,林木被砍伐了大半,道路也比官道要寬敞一倍不止。半夜三更萬籟俱寂,他們一行人策馬狂奔,不加約束,馬蹄陣陣動靜頗大,三里外都能聽到。

聽聞鎮西將軍治軍嚴明,若是傳聞不虛,一刻鐘內必有將士過來查看。

一行人心下安定不少,公主殿下的安全應該不會再出什麼大問題了,可惜這心還沒來得及放心,公主殿下忽然勒馬,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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