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到底誰愚蠢

「你說完了嗎?」

女子被燕甯冷眸逼視,渾身一震,就像是被一桶冷水從頭潑到腳。那雙眼睛黑亮清正,沒有她以為的聽到事實真相後,應有的疑惑痛苦、羞憤仇恨,燕甯就坐在她正對面,冷冷地看著她。

「你說完了嗎?」燕甯又問了一遍。

與女子相比,燕甯冷靜得可怕,她一字一句地說道:「我爹娘把我教得很好,他們告訴我,看人要用心,處事需謹慎,但是最重要的是,不可丟失赤子之心。就算庄逐言如你說言,騙了我,那又如何?那是我與他之間的事情,我自會與他了斷。你又有什麼資格責罵我?我姓燕,我的母親永遠都只有青楓一個,有資格教導責備我的人,只有我爹娘。」

燕甯心裡遠沒有臉上表現的這麼冷靜鎮定,她心裡憋著一把火,庄逐言是她的朋友,這個女人憑什麼這麼說他?他不是那樣的人,他根本沒有討好過她。礦洞坍塌明明是齊滬做的,為什麼要把罪魁禍首的罪名加到庄逐言身上,若不是他護著,她就不僅僅只是傷了腿而已了。

燕甯想反駁她,怒斥她胡說八道,但是腦子卻有一個聲音不斷地提醒她,這女子言之鑿鑿,就算說的不是全部的事實,也一定不是全然的誣陷。再想一想,庄逐言和她說來穹岳是為了「找人」時的閃爍其詞,昨晚說話時,多次欲言又止,種種奇怪的舉動,現在想來都無比的可疑。

庄逐言……真的是在騙她嗎?

女子看不到燕甯心中的煎熬和彷徨,她只看到燕甯一次次地強調自己姓燕,眼裡心裡除了青楓和燕弘添,再也沒有旁人。明明自己才是她的母親,懷胎十月,為了她不知受了多少苦,在逃亡的路上,生死之間都選擇留下她,她怎麼可以如此絕情?!

「姓燕?」女子諷刺地大笑起來,「當年樓夕顏將你送入宮中,冒充青楓的孩子,這件事那位高高在上的穹岳之主,他知道嗎?他若是知道你根本不是他的親生女兒,還會給你無上的榮寵嗎?還會承認你姓燕嗎?」

燕甯整個人都愣住了,目光複雜地看著女子,像是在看傻子,搖了搖頭,嘆道:「我真不知道,愚蠢的那個人到底是誰。你也說他是穹岳之主,有什麼事還能瞞得過他的眼睛?你當真以為他會不知道我到底是不是他親生女兒?這麼多年來,你都沒辦法接近我,難道只是姨父從中阻撓嗎?」

爹娘對她實在太好了,在見到女子之前,燕甯從沒想過自己有可能不是他們的親生孩子,她現在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卻不會認為她爹不知道。在她心目中,她爹是個無所不能之人,天下間沒有他不知道的事。

其實這件事也怪不得女子,她不是沒懷疑過,燕弘添可能知曉燕甯的身份,但是這麼多年下來,他的所作所為實在難以讓人相信他是知道真相的。

燕弘添疼愛燕甯,到了一種極致溺愛的程度,為了她,做過許多匪夷所思的事,若不是知道他在疼女兒,還以為他是被哪個禍國妖女迷住了。他那些親生的子女,都未得到過這般毫無節制的寵愛,天下間,誰會如此疼愛別人的骨肉,這個人還是六國的霸主,實在難怪女子誤會。

燕甯心中的怒火奇蹟般地滅了許多,天真又愚蠢?女子說的是她自己吧。「我和你之間,已經沒什麼好說的了,我先走了。」

女子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尷尬又惱火,眼看著燕甯就這樣起身離開,立刻低吼道:「站住。」

燕甯側頭看她,女子深吸一口氣,冷靜了一些,才說道:「你不想知道,我為什麼把你找來嗎?」

燕甯微微挑眉,看著女子既不坐下,也沒有離開。

看她似乎挺感興趣,女子輕舒了一口氣,她並不想和自己的女兒鬧得這般僵,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直到額頭上跳動的青筋慢慢平復,她才繼續說道:「把你找回來是為了永穆族的寶物。」

「你是永穆族人?」與未離去集市那日,她就感覺出未離和永穆族的關係很不一樣,作為未離師父的她是永穆族人,也不奇怪。

燕甯只是想確定一下而已,女子抿唇不語,她也沒興趣追問,只問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永穆族的寶物和我有什麼關係?」

「開啟寶物,需要血脈傳承,你或許就是能開啟永穆族寶物的人。」

女子盯著她,眼神晦澀不明,燕甯奇道:「既然寶物的開啟,關乎的是血脈,那你去不就行了?」她們倆唯一的交集不就是血脈?

不知道女子想到了什麼,臉色又變了,燕甯瞭然地點了點頭,「看來問題出在那個男人身上。他是誰?」

「你沒必要知道!」

女子的眼睛又開始紅了,燕甯在心裡嘆了口氣,沒再繼續刺激她,輕聲說道:「那你是誰,我有必要知道嗎?」

女兒主動詢問她的名字?!女子心下一喜,下一刻又遲疑了,想了很久,才說出了那個早已被她棄之多年的名字,「靳羽……」

?!

聲音輕得燕甯都開聽不清那兩個字,總覺得女子說完之後,有些失魂落魄,燕甯本來想走的,想了想,又問道:「什麼時候去永穆族?」

「三日後我會帶你去拜見族長。」

燕甯輕「嗯」了一聲,便離開了亭子。

這次女子沒有再叫住她,抖著手將面具迅速地戴在臉上,當熟悉的重量和冰涼的觸感再次覆在臉上時,女子的手不再顫抖,眼底一片陰寒。

子時。

未離一天都沒有出現過,靳羽也沒有再提昨晚的事,燕甯仍是住在原來的院落里,甚至靳羽都沒有加強小院的監管。除了沁玉,她沒有發現其他人在院落附近出現,一切都風平浪靜,就彷彿昨晚庄逐言夜闖進來的事並沒有發生過。

當然,燕甯知道,只是彷彿而已,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未離肯定做了很多。

隨著子時的臨近,燕甯的心越跳越快,她有些擔心,今晚庄逐言很可能進不到小院里來,那麼她是應該冒險自己出去,還是再等更好的時機?

燕甯一整天都表現得很正常,見完靳羽後就一直在房中,看看書,吃糕點,任由沁玉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晃來晃去,到了平日里休息的,她才把沁玉打發走。

燕甯依在門邊,稍稍打開一點縫隙,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已經子時了,校園裡靜悄悄和,仔細傾聽,外面也沒有傳來什麼嘈雜之聲,平靜得有些不可思議。

燕甯悄悄推開門,極快地閃身躲在迴廊背陰處,靜靜蟄伏,她已經決定,若是庄逐言能進來,就跟著他先逃出去再說,若是他進不了,趁著他造成的混亂,自己想辦法溜出去。

她不想再留在這裡,見過靳羽之後,她已經能確定兩人的關係。靳羽雖有諸多隱瞞,但也明確說了她的目的,事關永穆族的寶物。

穹岳與永穆族之間的矛盾已延續近百年,近些年雖稍有緩和,卻仍有諸多爭端,既然來了這裡,她其實也想與永穆族接觸一下,如果開啟永穆族寶物的關鍵在自己身上,或許她能徹底解決永穆族和穹岳間的矛盾也不一定,若真能實現,也算是替父親解決了一件大事。

她有心解決永穆族的麻煩,卻不打算通過靳羽和永穆族接觸,經過今日的短暫相處,她發現靳羽在某些時候,會陷入一種奇特的狂躁之中,很危險,她絕對不能繼續待在這裡,任人拿捏。

在暗處靜立了半個時辰,周圍仍是一片安靜寧和之態,燕甯皺起眉頭,難道庄逐言連騷亂都製造不出來?還是說,他昨日所言,是騙她的,他根本不會來?不,不可能,若他做所的一切,真如靳羽所言都是為了權勢,那麼在她昨晚已經承諾借他三千精兵的情況下,他更應該來才對!

燕甯吐出一口濁氣,只覺得心煩氣躁,心緒難平,她知道自己還是受到了靳羽的影響,用力深呼吸了好幾次,她才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就在這時,牆外傳來了極輕的響動,燕甯立刻收斂心神,放輕呼吸,將自己更深的藏入陰影之中。

一道黑影敏捷地翻進牆內,落地無聲,黑影快速地來到門邊,拿出匕首伸進門縫之中輕輕一挑,門栓發出一聲低響,門微微打來。

燕甯站在暗處,盯著那人看了好一會,他臉色蒼白如紙,月光也無法讓那張稜角分明的臉龐柔和半分,凹陷的眼眶讓他的目光更顯幽深,當門打開的那一刻,他眼中閃過一抹愉悅的光芒,還隱藏著一次急切,這個人,真的是在騙自己嗎?

庄逐言推開房門,正準備進去的時候,燕甯從陰影中走出來,低聲說道:「我在這。」

燕甯的聲音已經壓得很低了,庄逐言還是驀然一驚,手中的匕首瞬間握緊,目光凌厲的看向聲音傳來的地方。

看清是燕甯,他神色一緩,眼中的厲色迅速褪去,迎了上來,抓著她的手腕就往外走,「快走。」

燕甯腳步頓了一下,庄逐言回頭看,只見她目光複雜地盯著他,透著審視,又好像不認識他一般,庄逐言心底一慌,低聲問道:「怎麼了?」

現在不是問的時候,不管是不是利用,都等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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