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反咬一口

他身材矮小消瘦,不知是被驚堂木嚇著,還是被劉大人的呵斥驚著了,他一直匍匐在地上,頭也不敢抬,不停哆嗦,抖著聲音叫道:「小人冤枉!小人冤枉啊!」

劉宇書似乎早就知道,他會喊冤,也不急著說話,等他叫了七八聲之後,才又一次砸下驚堂木,嚇得那人不敢再叫,他才朗聲說道:「本官知道憑你一個小小的主簿,不可能做得到這些事情,只要你把幕後之人說出來,本官可酌情為你減些罪責。」

燕甯以前也看過提刑司和大理寺卿審案,沒見他們砸過驚堂木啊!抬手揉揉飽受折磨的耳朵,燕甯有些擔心地斜睨了一眼堂上的劉大人,每天都這麼審案子的話,他的聽力應該不太好了吧……

聽力不太好的劉大人對自己審案的功力非常有信心,滿意地看著趴跪在地,無比乖順的陳主簿,恐嚇完又施恩般說道:「不用懼怕,爾等也是遭人利用,只要如實招供,本官可保你性命。」

果然,那陳主簿連連叩首之後,忙不可待地說道:「大人英明,小人只是小小主簿,怎麼可能私囚朝廷命官!小人平日都只能幫著知縣大人處理些微不足道的公務,發現礦洞的時候,小人就勸過知縣大人應當立即上報朝廷,可知縣大人堅決不肯,還派了人將礦洞看守了起來,小人做的一切,都是夏大人安排的!還望大人明查,饒了小人性命。」

陳德樟一開口,庄逐言便知道,夏詢是醒不過來了。

庄逐言抬眼看去,對面的齊滬也正好看過來,目光相撞,兩人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暗藏的殺機,庄逐言薄唇微抿,片刻後竟是對他勾唇一笑,那笑容驚艷四方,暗含征伐之意卻不見陰霾與不甘。齊滬鷹眼微眯,心中對這個比自己小了整整一輪的男人的心性又有了新的認識。

在他的計畫中,夏詢註定是要背這個黑鍋,從一開始行事之時,他就已做了安排,想從縣衙中找到證據是不可能,顯然這第一局庄逐言是輸定了的,沒想到這時候他竟還笑得出來。

兩人都很淡定,原本還能安靜站在一旁的夏冰兒聽到陳主簿說的話,立刻就炸了,衝到堂前叫道:「你胡說!我爹早就昏迷了,根本不可能指示你做這麼事情,你休想污衊我爹的清譽,這些根本就是你做的!」

陳主簿顫顫巍巍地抬頭,迎上夏冰兒怒火中燒的雙眸,滿臉悲凄地嚷了起來:「小人不知道夏小姐為何要這般冤枉小人,雖然上報的公文是小人擬寫的,但是那些都是按照夏大人吩咐行事,礦洞的事,也是夏大人命令小人找人來開採鐵礦打造兵器,半個多月前,夏大人忽然昏迷,小人沒了主心骨,做不了主,公文也不敢再發出去,礦洞的事小人也不敢叫停,想等著大人醒過來再說定奪,哪知道大人一直未醒。小人所言句句屬實,不信大人可以查看府衙中的文書記錄,上面都有知縣大人的官印,自從夏大人昏迷之後,便沒有了。」

「胡說!」夏冰兒不敢置信地盯著陳主簿,恨不得朝著他的腦袋提上兩腳,整張臉都憋得通紅,吼道:「我爹明明已經昏迷了兩個多月了,是你偷了他的官印私自發的文書,欺上瞞下!」

陳主簿往後縮了縮,又害怕又不甘心似地駁斥道:「按小姐說言,小人既然偷了官印,為何半個多月前開始,就沒有再繼續發文書了呢?如此豈不是很容易讓人發現異狀從而暴露自己?」

「那是因為官印已經……」

燕甯心裡咯噔一下,夏冰兒顯然已經被氣得失去了理智,若她當堂喊出官印被她偷走了,不僅她立刻就會被抓下獄,之前的供詞也有可能不被才信。燕甯剛想出聲阻止她說下去,就聽到一聲低沉醇厚的男聲冷冷地打斷了她的話,「夏冰兒,說你知道的事情就行了,至於孰是孰非,真相如何,自有劉大人勘察判定。」

對上庄逐言隱含警告的黑眸,夏冰兒腦子一清,瞬間清醒過來,隱隱感覺出來陳主簿是在激她,害她,怕自己多說不錯,夏冰兒「嗯」了一聲之後,就閉上嘴,乖乖推到燕甯身邊,不再多話。

劉大人深深看了夏冰兒一眼,這官印的事有貓膩啊!此事要不要深挖?劉宇書不著痕迹地偷睨了庄逐言一眼,最後決定暫且不要多事。

劉大人輕咳一聲,驚堂木又一次砸的啪啪作響,一臉威嚴地說道:「把府衙里所有衙役分開一一審問,近三個月的縣衙公文全部呈上來。」

「是。」劉宇書帶來了近百名衙役,其中不乏查案審理犯人的高手,不過半個時辰,環山鎮內的衙役便被一一審了遍,三個月內府衙中的一切文書也全部分門別類地放在了大堂之上。

劉宇書一邊翻看文書,一邊聽著下面的衙役回稟,「稟大人,縣衙**有衙役五十七人,三十六人負責看守城門和鎮中巡防,皆是聽差辦事,平日很少進出府衙,沒什麼機會見到知縣,除了半個月前鎮上出現過女賊之外,並沒有發現異狀。剩下的二十一人,其中十八人的口供中,夏大人確實在兩個月前就稱病,不曾出現在眾人面前。還有三人則稱夏大人一直在後宅理事,由陳主簿傳遞公文,半個月前忽然昏迷不醒,與陳主簿供詞一致。這是五十七份供詞,請大人過目。」

衙役將一疊白紙恭敬地呈於案桌上,垂首立於一旁。

環山鎮只是一個小鎮,公務並不繁忙,半盞茶的時間,劉宇書就已經把公文全部看了一遍,非常的規範也非常普通,上面的印鑒清晰可見,確實是環山鎮知縣的官印。近半個月的公文明顯少了很多,且統統沒有官印。

劉宇書又將供詞翻閱了一遍,目前最大的疑點是,夏詢到底是半個月前昏迷的,還是兩個月前昏迷。

抬手在供詞上拍了兩下,劉宇書揚聲問道:「陳德樟,你說夏詢是半個多月前昏迷的,那為何府衙的衙役有近兩個月沒有見過他?」

陳主簿連忙搖了搖頭,一會兒後又瘋狂地點了點頭,大嚷道:「小人原本也不知夏大人為何要稱病躲在後院,所有文書還都讓小人擬寫,現在小人想通了,夏大人之所以這麼做,肯定是為了東窗事發時,推說自己重病在床,全不知事,將一切罪責都推到小人頭上啊!大人,這一切真的是夏大人吩咐小人做的!大人明查!」

夏冰兒哪裡聽得此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污衊自己父親,又忍不住怒斥道:「胡說!若一切都是我爹的計策,那他怎會昏迷不醒?!明明是你對他用了葯,現在還血口噴人!不該死!」

若不是燕甯一把拉住夏冰兒的手,只怕她真要衝上前將人狠揍一通。

「小人真的不知道夏大人為何昏迷不醒啊!小人真的冤啊!冤枉!」陳主簿像是被嚇著了,趴伏在地上,連連磕頭,連呼冤枉,彷彿真的蒙受了什麼千古奇冤似的。

劉大人再一次動用了驚堂木,才讓正堂內再一次安靜了下來,用力地長嘆一聲,劉宇書一邊暗暗觀察庄逐言和齊滬的神色,一邊狀似無奈苦惱地嘆息道:「目前看來,唯有先將夏詢治好,待他醒來再與之一一對質了。」

庄逐言輕笑一聲,夏詢是好不了了,從他昏迷那一刻起,就註定了是死,齊滬果然好算計,若是一切按照他原本的計畫進行,等到兵器賣完了,炸了礦洞再弄死夏詢,他的死就是畏罪自殺,而現在,讓他就這樣昏迷致死,便是死無對證,確實高明。

正堂內靜默了片刻,一直保持沉默的庄逐言忽然開口了:「劉大人,不知可否讓在下問兩句?」

劉宇書哪裡敢說不,連忙笑道:「公子請。」

「陳主簿,你說礦洞里那些鐵匠和護衛,都是夏大人讓你找來的,那麼夏大人可告訴你,這批兵器是賣給誰的?」

庄逐言語氣平和,神色溫柔,乍一看好真有幾分溫潤如玉的味道,陳主簿卻不見一絲放鬆,反而更加緊張,微垂著頭也不看他,好一會才低聲回道:「好像是……西瑜國的人。」

庄逐言輕「哦」了一聲,笑道:「夏大人可說了是西瑜國的誰?」

「是……西瑜的二皇子,其實……小人並不知情,小人負責幫大人處理府衙公務,礦洞的事……實在知之甚少。」與之前又驚又怕卻還是滔滔不絕地喊冤不同,此刻的陳主簿仍舊匍匐在地上,說話時明顯游移不定。

庄逐言好似沒聽出他說話吞吞吐吐語焉不詳似的,繼續問道:「夏大人既然把府衙的事情都交給你處理,你也算他的左膀右臂了,你可知夏大人都和西瑜國的誰聯繫?書信聯繫還是西瑜國派了什麼人前來?」

陳主簿沉吟片刻,回道:「小人不知。」

庄逐言單手撐著案桌,身體微微前傾,聲音越發低沉,「夏大人昏迷半個月,府衙的事情都是你處理,想必夏大人的書房你也經常出來,你可曾看見過什麼夏大人與西瑜國往來的證據?」

陳主簿暗暗咬了咬壓根,搖頭回道:「小人不敢翻開夏大人的東西,不曾看到什麼。」

當然不曾,因為一切都太急了,他們緊趕慢趕日夜兼程並非毫無用處,或許齊滬來得及讓人匿藏罪證,卻絕對來不及準備誣陷他的證據了。正好趁現在把該問的都問了,省的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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