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飛刀之謎

「死者身上有十三處銳器傷,手臂四處,腿部六處,腹部兩處,胸部一處。傷口尺寸在一寸到一寸一之間,切口整齊,創口無明顯擴大。死者致命傷在左胸心臟位置,屬貫通性刺穿傷,傷口長一寸,由傷口橫斷面來看,兇器應為雙刃銳器。」

堆滿冰塊的冰窖里寒氣逼人,一字排開的棺木讓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幾盞油燈彷彿也感受到這股陰氣,沒有風卻也搖晃得厲害。棺木中,一個面容枯槁的男人僵直地躺在裡邊,他身上,一雙纖細的手認真地檢查和測量著每一個傷口,清冷的女子聲冷淡而詳盡地講述著,在這樣的環境下,有些毛骨悚然。

「死者死因為心臟及胸內大血管破裂,嚴重內出血,肺部受壓萎陷,致使縱膈移位,引起呼吸循環衰竭死亡。」

找到心臟位置的致命傷,卓晴伸出手,說道:「飛刀。」

一旁忙著記錄的小吏趕緊遞上飛刀,隨後又緊緊地握住手中的毛筆,太冷了,到底還要驗多久啊!

比對了一會兒,卓晴低聲說道:「單提刑,你過來看。」

單御嵐走到卓晴身側,只見她將飛刀平行放在心臟旁邊,慢慢將橫截面靠近,對比之下,傷口比飛刀橫截面寬了不少。這一點他在解剖的時候也發現了,所以才會去請教她。「心肌創面比兇器大很多,這說明刺入死者心臟的不是飛刀?」

卓晴搖搖頭,冷聲回道:「不能肯定,冰窖溫度不夠低,送入時間過晚,臟器已經出現輕微自溶。而且雙刃利器造成的內臟傷,是有可能出現傷口擴大的現象。」

這溫度還不夠低?小吏一邊活動著僵硬的手,一邊佩服地看向女子身後的樓相,他將厚披風披在女子身上,自己只加了一件單薄的外袍就在冰窖里站了快半個時辰,還能面不改色,他不冷嗎?

卓晴將飛刀還給單御嵐,奇怪地問道:「你為什麼會覺得這個傷口不是這種飛刀造成的?」

「死者身上有十三處這樣的傷口,衙役在現場卻只找到了十二枚飛刀,而這個傷口,看起來確實是飛刀造成的,但是不管是下手的力道和位置,都與其他的傷口不同。」其他的傷口明顯較淺而且都是在手腳等非致命部位,為什麼偏偏這一刀正中心臟,力道之大,竟然刺穿了身體!

卓晴同意他的分析,這確實是有些奇怪。

肩上披著樓夕顏的披風,卓晴並沒有感到特別寒冷,看向身後的樓夕顏,她真的應該好好謝他。下午他回來的時候告訴她,燕弘添已經查明事實,確實是皓月官員疏忽,將她們弄錯了。現在青楓已經回宮,並且被封為青嬪,而她,也不用再禁足了。一聽不用禁足,她就急著趕到提刑府,由他一路陪伴,卓晴有些不好意思,現在還害他在冰窖里傻等了半個時辰。卓晴脫下手套,說道:「屍體上的信息暫時就只有這些,我們先出去吧。」

三人出了冰窖,一直默不作聲的樓夕顏忽然說道:「單提刑,我們想見見乾荊,可否?」卓晴微愣,她是想去見乾荊,但是她本來打算明天自己去的,想不到他竟然會先說。

「當然可以,二位請。」樓夕顏主管刑部,他都已經開口,單御嵐沒有理由拒絕。

驗屍間離刑部大牢本不算遠,三人才走近關押犯人的監牢大門,就看見一男一女和一名小官員似乎起了點小爭執。看見單御嵐的身影,官員明顯鬆了一口氣的樣子,急急走到他面前,說道:「提刑大人,將軍府的人說是要見犯人,您看?」

單御嵐還未回話,響亮的男聲已經率先響起,「單提刑。」

夙羽看清單御嵐身後的人,眉頭不自覺地皺了一下,嘴上還是恭敬地叫道:「樓相。」樓夕顏怎麼也在這兒?

樓夕顏輕輕點頭算是打了招呼,相較於夙羽明顯外露出的驚訝,樓夕顏的臉上看不出絲毫異樣。

單御嵐微微拱手,回道:「夙羽將軍。」

夙羽走到單御嵐面前,或許是軍人特有的氣勢,他聲音雖然算不得大,話語間的氣勢卻有些逼人,「這次死的是將軍府的中將,我希望此案能公開審理,單提刑應該不會反對吧?」

單御嵐面色不變,從容回道:「當然,秉公辦案是下官斷案的準則,夙將軍有興趣,就請吧。」這麼多人「關心」著,這個案子看來很不好辦。

單御嵐和夙羽走在前面,夙羽身邊的女子卻沒有跟上,而是等著卓晴過來。

顧雲精神飽滿地站在一旁等著她,卓晴笑道:「你還真是行動派。」對於這點她一點也不懷疑,這才是顧雲。

顧雲卻並不理會卓晴,一雙明眸上上下下肆無忌憚地把樓夕顏打量了個遍,帶著幾分笑意,顧雲輕聲問道:「樓夕顏?」

眼前的女子或者應該稱之為小女孩,一頭烏髮不似普通女子那般輕綰成髻,也不似男子盤成發冠,而是用一個藍色絲帶緊緊地束著,墨黑的發隨意地在身後搖擺,簡單的湛藍長裙如勁裝般緊緊包裹著她,身材更顯瘦小,卻不顯得孱弱,很特別的女子。樓夕顏溫和地點頭回道:「我是。」

「青末。」顧雲一邊自我介紹一邊在心裡給這個男人打分,面容俊美,溫文爾雅,頎長挺拔,氣質斐然。通俗點說,就是有錢有權,有型有款,好吧,她給九十九分。

這女子的眼神毫不閃爍,彷彿直入人心,與這樣的眼睛對視,絕對需要勇氣,青家的姐妹,貌似個個不凡。迎著顧雲審視的視線,樓夕顏大方地回以微笑,問道:「青姑娘的身體好些了嗎?」下午還是被抬著進去相府,現在如此精神奕奕,是青靈醫術真的如此了得,還是……

「多謝關心,已經好多了。」顧雲回答得坦然,不見一絲慌亂。

走了一段,發現顧雲並沒有跟上,而是在和樓夕顏談笑風生,夙羽黑著一張臉,瞪著她,低吼道:「喂,啰唆夠了沒,走不走啊?」一醒來就火急火燎地拖著他來大牢,現在又這麼悠閑地和別人聊天!

顧雲對著樓夕顏輕輕點頭,就朝著夙羽走了過去,在經過他身邊的時候,冷不防忽然出拳,一拳正好打中夙羽的肚子,倏地收回手,顧雲若無其事地繼續往前走。夙羽捂著肚子,嘴裡不斷地咒罵著,卻也還是乖乖地跟在她身後。

樓夕顏和卓晴都看見了這一幕,兩人相視笑笑,也跟著他們身後走了進去,只是卓晴眼中掠過的是無奈,樓夕顏眼中划過一抹深思。

經過一條通道,最後的一間牢房裡,一個精瘦的男子平躺在石板床上,他高高地蹺著二郎腿,還不時地輕晃著。嘴上叼著一根枯草,滿臉的悠閑愜意,彷彿他不是躺在牢里的石板床上,而是枕著高床暖枕。

牢門打開,一群人走了進去,好在牢房不小,不然就有些擠了。

乾荊起身,盤腿而坐,看著湧進來的一群人,哈哈笑道:「今晚怎麼這麼熱鬧?」眼光掃過卓晴的臉時,乾荊眼中閃過一絲驚疑,不過很快隱沒。

「乾荊,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為何會在楊碌家中,又為何與他動手,此事的前因後果你最好實話實說。」

乾荊斜睨了一眼一本正經的單御嵐,口中叼著枯草,不耐煩地回道:「我已經說過很多遍了,我之所以會去他家,是因為我在萬利錢莊門前不小心撞到了他夫人,他就和我不依不饒,兩人發生了一點口角。推搡間我發現他懷裡居然揣著一大疊銀票和腰牌,他一個中將一個月俸祿能有多少,猜想他一定是心術不正的人。當時就偷偷跟蹤他,誰知道在他家的時候被他發現了,沒說幾句就打起來了,我放飛刀只是自衛而已,根本沒想要殺他,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他胸口居然會中刀!事情就是這樣。」

看來他不問,他就不會細說了,單御嵐繼續問道:「當時屋子裡除了你和楊碌,還有什麼人?」

「他夫人,還有一個瘦瘦的男人。」

單御嵐看向身邊的官員,官員立刻回道:「回大人,他說的男人名喚李志,是駐守東城門的守城護衛,與楊碌認識多年。為人還算老實,就是喜歡賭錢,到目前為止尚未娶妻。」

單御嵐繼續問道:「楊碌倒地之後,有誰接近過屍體?」

乾荊皺眉思索了一會兒,回道:「他夫人和那個男人都去扶他了,還有打鬥聲和他夫人的尖叫聲引來的兩個男人,屋裡亂作一團,人很多。」

顧雲靠在最靠近牢門外的位置,背靠著石壁,雙手環在胸前,一雙精銳的眼暗暗觀察著周圍人和乾荊的每一個表情。默默地聽了一段乾荊和單御嵐的對話,顧雲忽然站直身子,走出牢門外。卓晴見狀,也跟了出去,她相信,顧雲應該是有了線索。

跟在她身側,卓晴問道:「怎麼樣?」

走到離牢門有一段距離後,顧雲微微側身,讓牢房裡的人看不見她的臉,讀不到她的唇語,顧雲才用極低的聲音說道:「他在隱瞞一些東西,或許我們應該找個時間單獨見他。」乾荊語焉不詳,彷彿說了,其實什麼也沒有說明白,他並不信任那些官員,希望他會信任卓晴。

背後若有似無的視線,顧雲瞭然卻不在意,她繼續問道:「屍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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