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初見夕顏

簡陋的茅屋,四面透風,搖晃的桌椅不時還會發出吱吱的聲音,一盞小小的油燈放在桌子上,搖擺的小火苗還不如月光明亮。一碗白粥,一小碟腌蘿蔔,一個狼吞虎咽的身影,還有一群瞠目結舌的村民。

「小卓姑娘!」吳斯看了一眼再次見底的大碗,咽了咽口水,小心地問道,「還要一碗嗎?」

卓晴放下碗,冷聲回道:「叫我卓晴,還有我吃飽了。」

「哦。」吳斯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她終於吃飽了,不過一鍋粥也見底了!不是說大家閨秀都是細嚼慢咽,飲食考究的嗎?他們該不會是真的綁錯人了吧?這也是全村人的心聲!

他們的眼睛就快瞪出來了,不用看卓晴也知道他們在想什麼,她已經三四天沒吃東西了,可沒興趣裝矜持。

村民們只敢在心裡嘀咕,可沒人敢說話,這位姑娘一身冷意,尤其是她的眼神,像箭似的扎人,他們都不敢盯著她看了。不怕死的小五子挨過去,又不敢靠得太近,蹲在旁邊討好地問道:「還好你早就裝扮成村民的樣子,不然一定會被他們發現了。但是你怎麼知道相府會來人?」

拉了拉身上寬大的粗布麻衣,卓晴沒好氣地罵道:「來的不是官兵而是家僕,你們應該感謝自己走運,選對了人。」看來這個樓相倒是個明辨是非、體恤百姓的主,不然派兵將他們全抓起來,還怕他們中沒有人招嗎!

碰了一鼻子灰,小五子撇撇嘴,還是要湊過去,問道:「那你說樓相真的會來嗎?」

卓晴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從容回道:「他一定會來的。」

為她嘴角那抹幾乎稱不上笑的輕揚,小五子有些恍惚,看久了,她好像真的挺好看的。

卓晴話音未落,又是一道急促興奮的男聲從村口一路喊過來,「吳哥!吳哥!」好不容易衝進屋裡,劉羽滿頭大汗,喘得上氣不接下氣,一張臉憋成了暗紅色,話都說不上來。吳斯急忙拍著後背給他順氣,問道:「什麼事把你急得這樣?」

劉羽指著外面,激動地叫道:「樓……樓相來了!」

吳斯瞪大了眼,抓著劉羽的衣領,急道:「真的?在哪?」

興奮的劉羽也不在乎自己被提著衣領,大叫道:「真的真的,就在村口。」

一片寂靜過後,小屋裡爆發出歡悅的喊叫聲。

「樓相真的來了!」吳斯不敢置信地嘟囔著,他回過神來,立刻大聲招呼道,「快快快,快出去迎接!」 吳斯急沖沖地走到門邊,忽然想起什麼,又衝進屋裡胡亂地翻找著,嘴裡急道,「狀子!狀子呢?」

卓晴穩穩地坐在長凳上,冷眼看著他像只無頭蒼蠅一樣亂竄,受不了地翻了個白眼,晃晃手中的狀子,不耐煩地說道:「在這兒。」

吳斯衝過來將狀子小心地握在手裡,高興地笑道:「卓晴,你和我們一起去村口吧。樓相都來了,等我們訴說了冤情,你也好跟他回去了。」

「不行!」卓晴急道。

「為什麼?」吳斯不解,她本來就是樓相的人,現在可以回去了,怎麼一臉不願?

因為她是卓晴,她不是禮物,更不是什麼人的附屬品!當然這些不用和他們解釋,卓晴眸光一轉,難得溫和地回道:「我和他回去了,他不給你們申冤怎麼辦?你們去吧,我留在這裡。」等他們都走了,她再偷偷逃走!

「這不行。」吳斯急忙搖頭,「你是千金小姐,把你劫來已經是讓你受苦了,你還幫我們寫狀子,想著幫咱們申冤,咱不能再委屈你了。你和樓相回去吧,我相信,樓相既然來了,一定會為民做主的!」

這小姐整天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心地還真好,可不能耽誤了人家,一個姑娘家,如果被擄走幾天,可是要壞名節的!

「對!卓姑娘,你回去吧。」

「是啊!別被我們耽誤了。」

一聲聲樸實的勸慰倒讓卓晴心裡過意不去了,她一走了之,這些村民怎麼辦?

不忍心讓村民受牽連,更不願被人當成禮物,卓晴進退兩難,偏偏那個丞相已經到了村口了,不得已,她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她雙手環在胸前,一臉正色,故意問道:「你們到底想不想為林博康申冤?」

「當然想!」這還用說?

很好!卓晴微微昂頭,沉靜的目光緩緩掃過屋裡的每一個人,堅定地說道:「想就聽我的!我自然有辦法讓樓相不得不為你們申冤。待會兒我隨你們一起去,在林博康的案子完結之前,你們決不能讓樓相知道我的身份。現在我就是你們村的村民,叫卓晴,記住了嗎?」

村民們面面相覷,大多數人還是不明白,但是每次面對那雙沉靜冰冷的眼,他們就莫名地不能抗拒,最後只能傻傻地點頭回道:「記住了!」

「走吧。」暗暗鬆了一口氣,卓晴抓起掛在牆上的一頂破布帽子,扣在自己頭上,確定高聳的髮髻被遮得嚴實,卓晴才走出破屋,隨著村民一起,走向早已聚集了不少人的村口。

希望那個什麼樓相不要太難纏才好!一行人急急忙忙地衝到村口,卓晴沒有走得太前,位置剛好,既可以看清前面的情況,又淹沒在眾人之中。

眯眼看去,卓晴不禁在心底吹了一聲暗哨,原本以為,好歹是丞相出府,見的還是一群魯莽村夫,這排場一定不小,不帶個上百護衛,也要來幾十精兵吧!誰曾想,會是這般光景。

村口的大榕樹下,與數百村民對面而立的,是兩個身材健碩的男子,一個皮膚黝黑,幾乎融入月色之中,滿臉寒霜如一塊萬年堅冰;另一個膚白似雪,一雙藍瞳猶若深海,魅眼惑人。卻是同樣的目光凌厲,氣勢逼人。夜色下,這一黑一白的兩人並肩而立,莫名的有些瘮人。

他們身側,一個華服男子百無聊賴地倚在榕樹旁,長相俊朗,動作隨性不羈,頗有幾分雅痞的氣質。

卓晴遊走的目光在看到樹下長身而立的男子後,竟是移不開眼!

月華下,男子一襲絳紫長衫,衣襟上綉了幾縷簡單的金絲水波暗紋,髮絲用玉扣簡單地束著,未戴發冠,儘管如此亦無損他的風雅尊貴。狹長的眼,微微上揚,配上嘴角暖暖的笑,舉手投足間無不優雅,確是一個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四個字形容,賞心悅目。但是卓晴總覺得有些怪怪的,尤其是他的眼睛,深沉幽靜,似乎可以看透一切,隱隱中透著一點……

一點什麼呢?卓晴微眯著眼,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男子忽然眸光一轉,朝著她的方向看過來。卓晴心驚,趕緊低下頭,把破帽拉下來一些,擋住大半張臉,才終於舒了一口氣,好敏銳的人!

樓夕顏貌似隨意地掃了一眼黑壓壓的人群,並沒有發現什麼異狀,難道剛才被窺視的感覺是他的錯覺,又或者是那個人隱藏得太好?如果是,他倒是不枉此行。

樓夕顏心情頗好,揚起一抹溫暖的笑,上前一步迎向對面急匆匆跑過來,又惶恐地盯著他手足無措的村民。

樓夕顏緩步走近,村民們才反應過來,連忙跪拜道:「拜見丞相大人!」卓晴沒有下跪的習慣,不得已也只能順勢半蹲下身子。

「都起來吧。」樓夕顏微微抬手,輕笑問道,「你們請我來這裡,是有什麼事情嗎?」

請?卓晴輕輕挑眉,這樣還能算是請,好個大家風範啊!清潤悅耳的聲音,略帶低沉,和他給人的感覺很配。又拉了拉帽子,卓晴忍不住再次抬頭,看向前方笑得如沐春風的男子。

丞相果然如傳說中的溫文爾雅,愛民如子啊!村民們大受鼓舞,齊聲叫道:「丞相大人,求您為我們申冤啊!」

喊冤聲此起彼伏,齊天宇受不了地掏掏耳朵,涼涼地說道:「申冤應該去官府吧,你們擄人在先,威脅朝廷命官在後,是想進班房?」他本來以為有什麼好戲看的,早知道這麼無聊,他就不來了。

齊天宇話音未落,吳斯急忙起身,卓晴想拉住他,可惜他動作之快,卓晴連他的衣角都沒碰到。

吳斯在樓夕顏面前狠狠地連磕了三個響頭,深吸一口氣,大聲說道:「丞相大人,草民愚鈍,走到這一步,實在是萬不得已。府衙我們已經去過無數次,衙役說案子已經判了,還把我們轟了出來。找提刑大人申冤,大人又不在京城,想找您說理,但是丞相府又豈是平民百姓可以隨便進的?我們實在是……」其中的辛酸,吳斯不知道應該怎麼說下去,只得一個勁兒地磕頭。

咚咚的聲音聽得卓晴心驚,他以為他的頭是鐵做的!卓晴拍了旁邊的小五子一下,低聲說道:「喊冤!」

「什麼?」小五子一頭霧水。

笨!用力擰了他的胳膊,卓晴從牙縫裡蹦出兩個字,「喊——冤——」

小五子終於回過神來,大叫道:「冤枉啊!」她手勁好大,疼死了!

幾乎是凄厲的喊聲也震醒了一群發懵的村民,紛紛跟著喊起冤來。

「丞相大人,冤枉啊——」

「丞相大人,為我們申冤哪——」

樓夕顏暗藏鋒芒的眼掃過一張張樸實激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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