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跟邱雨辰商量,既然肖耀祖老是做不通信達資產管理公司的工作,這樣拖下去對大家都不利,不如還是讓省高院執行局把案子撤回來自己委託拍賣算了。
邱雨辰更正說:「也不叫撤回來,因為本來就沒有放出去。」見柳絮點了點頭,邱雨辰想了想,又補充道:「不過,最好不要讓肖耀祖知道這是你的主意,否則,他會誤以為我的胳膊肘往外拐,到時候會影響到對我的信任和對你們的推薦。」
「這個問題不存在,但注意一下也好。肖耀祖應該知道,是因為我們在省高院做了工作,他們才答應緩一緩的。人家都緩了這麼久了,他自己沒抓住機會,怪誰?省高院執行局結案是有期限的,這幾天曹洪波就一直在催我,說不能老這樣拖下去。」
「省高院執行局要加快結案進度,誰都沒有辦法,問題是如果省高院啟動拍賣程序,可能要搖珠,這樣一來,對你拿到這筆業務不是更難了嗎?」
「我開始不知道是你在做肖耀祖的法律顧問,只要你能影響他,讓他選擇我們公司,問題就解決了一半。另外一半,交給伍揚的關係戶去解決,那是一家叫金達來的拍賣公司,也是經常在報紙上打廣告的。如果我們兩家公司聯合起來,讓信達資產公司選我們兩家,讓肖耀祖也選我們兩家,就不用搖珠了,省高院可以直接下拍賣委託。」
「那就好。還是剛才那個問題,要讓肖耀祖覺得,往下走的路子,完全是法院的意思。」
「行。你先別吭聲,我先讓曹洪波逼逼肖耀祖,到時候他自然會找你商量。他要是覺得司法拍賣不可逆轉,選擇一家熟悉的拍賣公司對他也有好處,還順便照顧了你的人情。」
「我也是這麼想的。我也不主動找他,等他來找我的時候,我再跟他談。」
「行。」
柳絮馬上跟曹洪波打了電話,沒想到曹洪波卻在電話裡面打官腔,說黨的十七大馬上就要召開了,執行工作中凡有不安定隱患的案子都會暫停。柳絮覺得曹洪波的語氣不對頭,不敢多說,馬上把電話掛了。
直到晚上六點來鍾,曹洪波才打電話約她,問她有什麼安排沒有。柳絮說沒有。曹洪波說那好,你要是還不餓,我們乾脆去H市吃飯,上次那個什麼酒店有道菜,叫沙鍋花生苗,還不錯。柳絮趕緊說行。
還是曹洪波打的到高速公路入口處,柳絮早在那裡等著了。
曹洪波上了車,簡單地打了個招呼,並不提上午打電話的事。
柳絮也不好主動說什麼,她注意了一下他的手腕,空的,沒有戴上次在H市給他買的那塊手錶。男人表,女人包。曹洪波主動說去H市,卻又不戴那塊表,什麼意思?
曹洪波默默地把坐椅放斜了,閉上眼睛,仍然不說話,好像來到車上是為了小憩的。
柳絮在收費站窗口領了卡,把車子慢慢地開到右邊車道的臨時泊車位,停好,拉了手剎,轉身替曹洪波系安全帶。
曹洪波趁勢把伸到自己胸前的頭輕輕地抱住了,捧著柳絮的臉,盯著看了十來秒鐘,然後把她的頭稍微往下一摁,很使勁兒地親了一輪。
完了,柳絮一笑,說:「怎麼啦,搞得像個悲壯的小夥子似的?」
曹洪波把剛才被柳絮系好的安全帶鬆掉,又把坐椅復了位,示意柳絮上路,突然出口罵道:「真他媽的不是東西。」
「誰呀?」
「你說還有誰?」
曹洪波以反問作答,並不說是誰,好像他料定自己罵的這個人柳絮一定知道似的。
柳絮很自然地猜測到那個被罵的人是賀桐,只是不知道該不該繼續搭腔,她略一斟酌,還是裝著隨意的樣子問了一句:「怎麼啦?」
曹洪波卻不往下說了,很固執地沉默著。
柳絮頭一側,望了他一眼,說:「你還是把安全帶繫上吧。」
這話曹洪波倒是乖乖地聽了。
如果曹洪波拿定了主意不說,柳絮決不會勉強他。恰恰相反,萬一曹洪波跟賀桐真的有什麼過節,又一股腦兒地朝她倒苦水,反而會搞得她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兩個人都不說話,便顯得有點悶。
柳絮不能做到視曹洪波不存在,本來想把音響打開聽聽歌,卻又怕吵了他。她想,先開個十來公里吧,我不主動說話,我賭他主動說。
過了五六分鐘,曹洪波把音響打開了。裡面是黑鴨子組合的民歌碟,「我們新疆好地方呀,天山南北好牧場……」
又過了五六分鐘,曹洪波把音響擰小了,問柳絮在省教育考試院有沒有熟人,兒子今年高考可是大事。高考考學生,錄取考家長,成績馬上就要出來了,還不活動恐怕來不及了。
柳絮在省教育考試院並沒有直接的熟人,但她不想回絕曹洪波,有關係要幫,沒有關係找到關係也要幫,小孩上大學,可是每個家庭的頭等大事。好在現在的世界真的越來越小,不管你要找什麼樣的人和什麼樣的關係,通過三四個環節,保險找得到。
但柳絮也不想大包大攬,據說現在的高考錄取越來越公開透明,她能做到什麼程度,也實在是沒有底。
柳絮把情況如實地跟曹洪波說了,說她這就託人去找關係,到時候她一定陪著他跑,別的不敢說,如果要用車,隨喊隨到。曹洪波謝了。
兩個人差不多晚上十一點才往回走,是曹洪波的提議,他說家裡有個病人,他如果不回家,她會整夜不睡覺。
柳絮原本也沒有打算在H市過夜,聽了曹洪波說的那幾句話,多少有點不舒服,但她也沒太往心裡去,還很真心地誇他是個顧家的好男人。
柳絮一直忍著沒和曹洪波談流金世界裙樓的事,她等著曹洪波先開口。
直到快下高速公路,曹洪波才開始談這件事,他說:「市人民大劇院雖然沒有正式申請立案,卻在到處送材料,事情複雜了啊。」
柳絮說:「既然肖耀祖搞不定,不如乾脆由省高院直接委託算了。十七大不是十月中旬才開嗎?抓緊點,應該來得及吧?」
曹洪波說:「此一時彼一時,中國的事情就是怕拖。一拖,各方當事人就有了找關係的時間和空間。很多事情,應該怎麼辦是一回事,具體會怎麼辦,往往是另外一回事,可能是各種利害關係暗中博弈的結果,所以,公事公辦的時候,誰都不會輕易表態,包括我。」
柳絮一下子沒鬧明白曹洪波的意思,不禁噢了一聲。
曹洪波說:「十七大是大事。估計院里要對一些可能帶來負面影響的案子進行評估,你們抓緊時間運作,看能不能趕得上吧。」
柳絮仍然不得要領。是抓緊時間趕緊進入司法委託拍賣程序,還是先把準備工作做好,由執行局評估權衡一下進入司法委託拍賣程序的利弊?要在平時,柳絮就直接問了。但今天的曹洪波跟平時的曹洪波有點不一樣,讓柳絮有點莫名其妙地發怵。
但不管怎麼樣,得讓他逼逼肖耀祖。這件事可不能省,否則,柳絮下面的工作會不怎麼好做。 "
曹洪波倒是痛快,馬上掏出手機要給肖耀祖打電話。
柳絮攔住了他。
曹洪波說:「沒事,這傢伙是個夜貓子。」
柳絮說:「我不是怕你影響他休息。這個傢伙精得很,你這個時候給他打電話,他說不定會猜到咱們倆在一起,我不想讓他覺得這是我的主意,你覺得呢?」
曹洪波望著柳絮笑了,把手機放回口袋,伸手輕輕地捏了一下她的胳膊,說:「那好,明天你上班的時候給我打電話,記得提醒我一下。」
「你不會再凶我了吧?」柳絮把眼光朝曹洪波一拋,說。
「我有嗎?如果有,我向你道歉。你別往心裡去,這幾天我挺煩的。」
「別煩。真煩了,就給我打電話,讓我陪陪你。哎,有什麼煩的?什麼事情還不都得過去?別跟自己過不去。」
「不是跟自己過不去,是別人找我的碴,挑我的刺兒,我讓人家不順眼。」
柳絮沒想到幾句普通的話,又差點讓曹洪波把話匣打開,連忙閉了嘴,同時騰出右手在他左邊胳膊上拍了拍。
曹洪波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他自顧自地說:「他不是狗博士嗎?他不是懂狗嗎?他知不知道狗急了也會跳牆?」
原來曹洪波還真是跟賀桐幹上了。
他們是因為工作產生了矛盾,還是別的什麼原因?
柳絮拿定了主意不再勸慰曹洪波,生怕一插嘴又會在他頭上火上澆油。不過,她也多少有點好奇心,想知道他們鬧彆扭的真實原因。 "
但曹洪波把三個問句拋給柳絮之後,就再也不說話了。他又打開了音響,仍然是黑鴨子在裡面唱民歌。
第二天快到中午的時候柳絮才給曹洪波打電話,她怕太早了肖耀祖還沒有起床。
曹洪波告訴她,他已經跟肖耀祖打過了電話,肖耀祖要請他吃飯,他謝絕了。至於其他的事,他讓她按昨天晚上說的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