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柳絮將車泊在機場侯車坪里,那個車位正好處在當地一個著名白酒品牌的廣告牌下。她沒有下車,但給賀桐重複著發了三次信息,告訴了他她的車牌號碼和泊車位置。

這使柳絮的接機行為一下子具有了曖昧的意味,象地下黨的活動似的。

柳絮主要是怕碰上她和賀桐共同的熟人。她不得不替賀桐考慮,怕他會有什麼顧忌。

飛機準點到達。過了大概二十分鐘,柳絮透過車窗玻璃看到了向她走過來的賀桐,就賀桐一個人,這使柳絮的心「砰」地跳了一下。按照常理,法官是很少一個人出差的,何況賀桐還是副院長,他應該至少有一兩個隨行人員。

就在賀桐快到車子跟前的時候,柳絮從車上下來了,繞過車頭走到賀桐跟前,想接過賀桐的行李箱。賀桐笑笑擋住了她,親自把它在尾箱里安頓好了,見柳絮朝他笑盈盈地伸著手,便不好意思地把自己的兩隻手拍拍,好象剛才放行李時把手弄得多髒了似的,這才把雙手一齊伸過來,把柳絮的手握住了。

兩個人上車後仍然沒有說一句話。賀桐個子很高,先把身體蠕了蠕,探索著把座位往後調了調,總算坐舒服了。

旁邊的柳絮歪著頭,眼睛微微眯起來看著他,見他弄完了,這才淺淺一笑。

賀桐說:「對不起,我得先打個電話。」接著,很熟悉地撥了一個號碼,告訴裡面的人,他已經下了飛機,但暫時還不能回家,中午和下午都還有點事。

等賀桐打完電話,柳絮問:「你太太?」

賀桐點了點頭。

柳絮說:「賀哥去哪兒?我送你。」

賀桐這次沒有望柳絮,他兩眼直視著前面,搖了搖頭,說:「你說去哪兒好?」

柳絮吃了一驚。眼睛瞠了瞠,望著賀桐。一下子沒找到話。

賀桐說:「我記得上次你說過要帶我去吃農家菜的。飛機上的免費午餐太差勁了,我可是一點胃口都沒有,這時候肚子早就餓得咕咕叫了。」

柳絮知道賀桐偷換了概念,上次在碧雲茶莊喝茶,柳絮提過一個建議,就是找個周末大家一起到城外的農家樂去玩一玩,而不是專門去吃什麼農家菜,但賀桐既然這麼說,柳絮也就不好意思去更正。她今天還有重要的事要跟賀桐談哩。

柳絮慢慢地把車從車位里倒了出來。她還真不知道哪裡的農家菜好吃。

賀桐說:「要不然,我們去白鶴湖高爾夫球場吧,隨便吃點東西,如果有時間,可以打打球。」

柳絮說:「賀哥打球一定打得很棒。」

「你呢?你打得怎麼樣? 我好像聽其樂說過柳總以前是學舞蹈的,你們這種人身體協調性好,球肯定打得也不錯。」

「不行,我都打了兩三年的練習場了,斷斷續續的,我估計,我可能打不了一百碼。」

「沒有關係,如果你打得好,你教我,如果我打得好,那就我教你,好不好?」

「聽賀哥的。」

既然將打球作為主要項目定了下來,吃飯便顯得很隨便了。賀桐說:「為了節約時間,我看是不是就到機場附近的餐館吃點算了?也算是農家菜。」

柳絮說,「今天下午我反正沒事,就隨賀哥安排好了。」

兩個人要了一個小包廂,進去一看,儘管裝修簡陋,卻也還乾淨。賀桐一坐下來就點了一份土雞煨湯和一份農家小炒肉,還點了一份蒜蓉炒空心菜,想了想,要服務員把蒜蓉改為了清炒。又把菜牌遞給柳絮,要她也點個主菜。柳絮將菜牌看了看,抬頭問:「你請客還是我請客?如果是你請客,我可要好好地宰宰你。」賀桐說:「你請客,我買單。你就好好兒地宰我吧。」柳絮說:「那好,你吃不吃田雞?來一份爆炒田雞怎麼樣?」賀桐說:「已經來了一份土雞煨湯了哩,還要吃田雞嗎?」柳絮笑了笑,說:「田雞跟土雞不是一回事吧?」賀桐說:「算了,田雞是保護動物,是人類的朋友,我們不能吃朋友的胳膊和大腿吧?」大概認為這話比較幽默,自己先很響亮地笑了起來。柳絮也就陪著笑,說:「行,那我們就不跟朋友過不去了,改吃公雞蛋吧,怎麼樣?」賀桐一聽就笑了,說:「公雞蛋好,公雞蛋好呀。」這話一說,就有了點冷場。

柳絮惦記著流金世界裙樓的事,但要是一開口就談這些,倒顯得太現實了。賀桐說話的興緻倒是很高,他拿出手機,翻弄了半天,說:「有個段子我一直存著,是關於高爾夫球的,你來看看。」並不把信息發給柳絮,而是把身子朝柳絮那邊靠了靠,直接拿手機讓她看,柳絮一看,果然是一條高爾夫守則,說:一到球場就立刻揮杆入洞,常被視為沒有運動精神的表現,有素質的運動員,則通常會先到球場四處遊走,對於突起的高地及草叢,會特別予以注意。

柳絮是過來人,當然明白這個笑話是什麼意思,卻不敢太笑,又不好不笑,便把嘴唇淺淺一抿,身體朝外面偏了偏,把頭深深地埋了下去。賀桐說:「柳總真是一個優雅的女人,你這樣子,象詩一樣。」柳絮只好馬上抬起頭來,說:「賀哥你就別誇我了,把我誇飽了,你好吃獨食?」賀桐說:「豈敢豈敢,我不想吃獨食,能有口湯喝就知足啰。」

白鶴湖高爾夫球場風光漪泥。因為不是周末,打球的人並不是很多。賀桐問柳絮要不要下場,柳絮說她的水平不行,象挖土一樣,真的是鋤禾日端午,汗滴禾下土。賀桐很機智地插了一句,說那咱們就不是打球了,是耕耘播種。柳絮臉一紅,飛了賀桐一眼,正了正色,說球場不會讓她這種人下場的,提議打練習場算了。

賀桐一看就是高手,他做了幾下熱身活動,然後站位揮杆,球發出一聲脆響,嗦地直向前方的球網飛去。

柳絮在旁邊不禁叫起好來:「哇,賀哥打得這麼棒,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動了。」

賀桐笑著擺擺手,又乾淨利索地打了幾個球。

柳絮站在他身後的球道上,也打開了,並且慢慢地找到了感覺。她第一次打球是跟何其樂兩口子一起來的,同來的還有黃逸飛,那時一誠公司剛剛做完那場藝術品拍賣會,那也是柳絮熬過了只出不進的幾個月之後賺的第一筆大錢,大家在海內海鮮酒樓撮了一頓,餘興未了,又跑去打球了。在外人看來,他們是多麼幸福、快樂的兩對,就連邱雨辰也是竭力撮合黃逸飛和柳絮,看兩個人能不能被鏡重圓,柳絮背著黃逸飛,用兩句話回覆了邱雨辰:狗改得了吃屎的本性嗎?你希望他在我的傷口上什麼時候再來一刀?

柳絮的思緒被賀桐打斷了,賀桐說:「不錯不錯,柳總打球的動作很有觀賞性,真的不錯。」他揚手叫來服務生,讓她去拿一副手套。服務生一看就是新來的,問:「請問是先生用,還是小姐用?」賀桐朝她笑了笑,說:「你說呢?」服務小姐吐了吐舌頭,又搖了搖頭。賀桐說:「當然是這位女士用,你難道看不出我是一個憐香惜玉的人?看你長得甜,順便教你一個小訣竅,今後碰到這種你拿不準的情況,你別問客人,可以多拿幾副過來讓客人隨意挑選。你把客人服務得滿意了,就會給你寫表揚信,還有可能直接給小費。」小姑娘笑著說了聲謝謝,一扭腰枝走了。柳絮停了手裡的動作,望著賀桐笑笑,說:「難怪大家都說賀哥是個平易近人的領導,就這幾句話,小姑娘要受益一輩子哩。」賀桐說:「也不見得,也要看她會不會聽話。」

賀桐又讚揚了柳絮幾句,說她的動作既有陰柔之美,又有雕塑感,很有韻律,不禁讓人浮想聯翩。柳絮說:「賀哥今天讓人刮目相看,辭彙這麼豐富。你這是表揚我嗎?我的手和腳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了。」賀桐說:「表揚你是為了批評你,你的動作好看,但不是十分規範,比喻說你上桿的動作……」賀桐邊說邊走到柳絮旁邊,用一隻手輕輕地托著柳絮的胳膊,讓她借著他的力慢慢地往上台,定住了,又用兩隻手在她腰部輕輕地束了束。

柳絮的心象被什麼觸了一下似的。

賀桐的假公濟私做得行雲流水。從今天中午兩個人見面開始,他身上再也沒有半點省高級人民法院副院長的影子,倒象一個大獻殷勤、溫柔體貼的情人。他身材高大,站在柳絮身後就象一堵牆,他微微躬下身子對她說話時,聲音細細的,軟軟的,微熱的呼吸把她的耳朵根和脖子吹得直痒痒。

打了不到一百個球,賀桐停下來了,裝摸做樣地捶了捶腰,問柳絮累不累,柳絮說:「有點兒。」賀桐說:「那好,我們到貴賓室去休息一下吧,他們這裡有上好的碧螺春。」

賀桐用的是不庸致疑的口吻,柳絮要改口已經來不及了。

她知道貴賓室其實就是客房。

他們是暮色四合的時候開始返城的。柳絮沒有想到賀桐居然是那種特別能戰鬥的人,很講究那條所謂的高爾夫守則。柳絮稍加抵抗,便乖乖就範了。她發現賀桐臉龐紅紅的,像喝了酒似地血管賁張。柳絮一邊懷疑賀桐是不是吃了什麼葯,一邊積極主動配合著他,兩個人就做到了水深火熱的境界。

從始至終,關於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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