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冊 燕國鴻漸 第二十三集 舉國大婚 雪泥鴻爪

翌日,慕容焉回到驛館,荊牧與桌北廬正在焦急,見他回來,都不禁鬆了口氣,拉住他問長問短了一回,見其心境平靜,方才放他回去休息。慕容焉剛回到精舍,一個手下的武士突然執了一枚短箋過來,將其呈給慕容焉,道:「侯爺,今日一大早西門姑娘單人獨騎離開了,屬下詢問時,西門姑娘要屬下將這副短箋交給侯爺。」

慕容焉聞言心頭一震,急忙問她去了何處,武士搖頭不知,當下急急打開那箋一看,但見上面寫道:

焉,我走了。

自從在令支城遇到了你,心中仰愛已久,一路追隨到了慕容,蒼天讓你原諒我,已是我此生最高興的事,跟你相處任久,已經知足了。在來令支之前,我還幻想你心裡能有我的一點影子,但經過這幾日的事,我才知道你的心裡只有趙馥雪姐姐,在霽霖幽谷時,我已經知道了,但我卻騙自己一直到現在。既然我不能得到你的心,讓我們在哪裡認識,就在哪裡相忘吧。妹臨行時,取了大哥的『靈犀匕』,以為慧劍斷情之用,大哥勿怪。臨行之際,不能不告,我不姓西門,不叫若水,卻是汝鄢冉冉。

妹泣別字

慕容焉讀完,不覺仰天浩嘆,卻不料這西門若水並非是她的真名,她的名字竟然是汝鄢冉冉,他雖然早知道西門若水不是她的真名,卻一直保持不問。他早聽說中原有個汝鄢世家,沒有想她到竟然是汝鄢世家的後人。一念及此,慕容焉不覺黯然,久久望著窗外飄零的秋葉,喟然哺喃道:「汝鄢妹妹,我今生對不起你,你既然要慧劍斬情,又何必用『靈犀匕』這等凡兵俗器呢……」一言及此,回首前塵,不禁黯然傷神,點頭道:「你說得對,我們在哪裡認識,就在哪裡相忘於江湖吧……」

※※※

五日後,段國、慕容兩國終於議定了大婚之事。

段王段末杯封荊牧為護駕大將軍,隨慕容焉送郡主入燕。此行段王親點郡主妝奩三百六十台,備載於『奩儀錄』中一一開列,點察已畢,在三日後的子處一刻,擺列於王宮之外,隨著驟然響起的鼓樂之聲,按照古禮,慕容焉、荊牧親自奉請曉霞郡主自王宮後邸而出,但見五百鐵騎,旌旗招展,二十宮女,手執宮扇隨行,恭候在鳳輿鸞駕之前。

慕容焉心中痛苦已極,面上卻湛然不動,舉止自若,躬身揖請郡主入駕,那趙馥雪頭帶玉笠面紗,惟露一雙妙目,滿含一派幽凄神色望著他看了許久,終於一言不發地登上鳳輿,荊牧命鳳輿起行,頓時十聲炮響,烈焰騰空,王宮內鐘鼓齊鳴,慕容焉與荊牧、卓北廬拜別段王末杯,一行人馬浩浩蕩蕩,連綿三里,直趨慕容。

兄弟三人一路並轡而行,卓北廬與荊牧怕他心中難受,所以一路上說些軼聞趣事,分散他的身心,慕容焉何其聰明,當然知道兩位兄長的良苦用心,當下只與他們談笑,但結果愈是如此,段、卓二人更加擔心了。

行行重行行,一干人馬穿山涉水,東趨慕容,幾日後行到一地,前面一山遙遙相望,橫亘綿長。這時天色近午,一行人馬來到一片林下,但見幾株丹楓,一曲清溪,荊山隈,碧水曲,環境好得很。慕容焉怕郡主坐車久了勞累,就與二位兄長商量一回,三人一起到郡主車前請命,荊牧道:「郡主,天色近午,郡主一定也該休息一回了,我們能否在此稍事休息呢?」

趙馥雪尖尖春筍輕輕撩開車簾,妙目四掃,輕輕頷玉首,道:「此地風景宜人,正適打尖休息,本宮也正要去那邊溪邊浣手,我們就在此休息吧。」

慕容焉三人恭聲應命,荊牧當下傳令眾人就地休息,並命慕容焉陪郡主到溪邊渙手,慕容焉望了趙馥雪一眼,當下抱拳一揖,延請郡主啟動玉趾。趙馥雪這時身披一件玫瑰紫色斗蓬,螓首之上帶著斗笠面紗,眼中凝著一股不解的憂鬱,深蹙黛眉地望了慕容焉一眼,猛然見到他微側低垂的面上,蘊含著一種惆悵遐思的表情,不覺芳心顫抖,想上前溫柔地安慰他,但她卻不能。當下只好無奈地輕易蓮步,提了衣裙緩緩到了不遠處的一派青溪,她能感覺到慕容焉也跟了過來。

風吹楓葉,籟籟有聲。

趙馥雪行到溪邊,輕輕俯身取了溪水洗了春筍般美玉無瑕的柔荑,起身悵然地仰起螓首,益加顯得霧鬢煙鬟,美人如玉,咨意的的擷取那和煦的陽光,天邊追逐的雲霏、遠山。慕容焉深情地望了她一眼,俊目漸濕,急忙轉首,長長吁了口氣。

趙馥雪依然不動地道:「投鹿侯,這一路辛苦你了……」

慕容焉道:「郡主不必如此,這都是為臣子的本份,辛苦二字愧不敢當。」

趙馥雪抬起玉手輕輕掠鬢,眼中漸漸迷離,道:「你……你為何如此說話,莫非只兩個字,你也如此計較?」

慕容焉不敢去看她,道:「郡主是在下的主上,他日當為慕容的王妃,君臣上下之禮不可廢,郡主請恕在下無狀。」

趙馥雪聞言,痛心疾首地柳眉鎖怨,杏臉含嗔,令人不忍悴睹地轉首望著慕容焉,眼中之淚卻已簌簌而下。慕容焉不敢去看,但他的心已感覺到趙馥雪的淚,垂首無語。良久,趙馥雪傷心地噫嘆,緩緩轉首去那清溪取水,就在此時,溪林中突然如閃電般掠出一道人影,一身藍汪汪的衣衫如同一團藍球,陡然撲了過里,伸掌直取趙馥雪。

這時,那慕容焉正在憂傷,眼角立刻覺出可疑,見那人掌風凌厲已極,無堅不摧,心中一駭,這時運氣揚掌已來不及,當下急忙掠身擋了上去,這人似乎被他的快如閃電般的身形駭了一跳,但見他竟用身擋,已知究竟,當下一掌印了下去,不偏不倚正打在慕容焉胸肩,但聞「砰!」地一聲大震,當場被震飛出去,「哇」地就是一口鮮血。

趙馥雪見狀,大聲疾呼地慘叫慕容焉的名字。

這時,荊牧與卓北廬見狀,大喊一聲,和一群武士正要上前救駕,北面林中忽又掠出一膘黑衣蒙面之人,個個俱手提長劍,倏忽從林中一齊掠了出來,向郡主的鸞駕車輦圍了過來,尚有其他一部分人向郡主的妝奩撲去,卓、段二人大驚,立刻從坐騎上抽出長劍應敵,僅此功夫,那打傷慕容焉的藍衣人猛地上前,只一招就制住了趙馥雪,哈哈一陣大笑,提著她掠身而起,如孤鶴掠翔一般,縱遠而逝。

這時,卓北廬急忙掠了過來,急問慕容焉傷勢。慕容焉飛身而起,抹了嘴角血跡,道:「二哥我沒事,你和大哥在這裡照顧好貨貢禮單,尤其是段國的使臣,我去追尋郡主,千萬千萬!」一言及此,慕容焉掠動身形,一閃卻已到了曲溪對岸,再晃則身蹤已杳。卓北廬望著他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莫名的神色,當下急忙轉身,向荊牧說了慕容焉的囑咐,拔劍殺敵。

卻說那藍衣人挾著趙馥雪掠了許久,入到山中一處,但見漫山遍生白樺,莽莽蒼蒼,無邊無際,白色的樹桿與黃色的秋葉相映相襯,益覺秋高無跡,凈空朗懷。但這時的趙馥雪一心想的、擔心的俱是慕容焉一個,她隔著面罩滿目湧出淚珠,面布寒露,咬碎貝齒,不停地狠聲說道:「你……你傷了我焉哥哥,你傷了我焉哥哥……」

藍衣人不屑一顧地道:「我雖然看不到你的模樣,但你一定很生氣,不錯,凡是中了我『渡厄掌』的人絕無生存的機會,那有怎麼樣,你馬上也會和他一樣了……」言畢,得意地縱聲大笑。

趙馥雪聞言,心急如焚,花容慘淡,含淚恨瞪藍衣人,道:「你……你殺了他,你……是誰,我要殺了你報仇……」一言未歇,趙馥雪拚命地掙扎,用腳踢那人心窩,要為慕容焉報仇,但她在被制的情況之下,如何能傷得了藍衣人。但如此一來,卻惹得那藍衣人大怒,一把將她扔出老遠摔在地上,惡狠狠的眼中突然露出了餓虎一般的目光,陰陰地道:「既然你如此不耐煩,我就成全了你,但就此殺了你又未免可惜,我就拿你的五臟來練功的好……」

趙馥雪乍見他兇惡的目光,駭得渾身一顫,急急向後抽身,一雙妙目吃力地瞪著他,恨聲道:「你……你說什麼,你要做什麼?」

藍衣人目光凝住她,殺機狂熾地一陣尖笑,道:「既然你已死到臨頭,我就告訴你好了。不是我要殺你,是有人想要你死,我只不過是替人行事,順便拿你練功而已。你的五臟雖然不及慕容焉那小子精奇,但也不失上選,今日能被老夫看中,你也應該死而無憾了。」

提到慕容焉,趙馥雪神色突然一黯,想到自己臨死也不能與心愛的人死在一起,淚水潸然而下,泣不成聲。

藍衣人嘿嘿一笑,道:「怎麼,你也害怕了?」

趙馥雪聞言,心中大恨地倏然抬眼,恨盯住他咬牙道:「我不怕你,你殺了我也不怕,我死後見到我焉哥哥,我們作鬼也不會放過你這個大惡人……」

藍衣人搖頭道:「怎麼,你以為這些話就能嚇得我不敢殺你了,老夫一生殺人無數,男女老幼不計,今日我倒要看看這鬼如何要我的命?」言此,他殘眉倒挑,目露凶光,陰狠狡黠地一陣得意狂笑,運功雙手,步步逼來。饒是趙馥雪心懷死志,亦不禁渾身顫抖,怎麼也起不了身,只在地上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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