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冊 燕國鴻漸 第二十二集 伐柯媒人 黛閣深秋

慕容焉與西門若水步行南上,一路上西門若水是益來益加敬佩這個年輕人了,他的智計拔萃國舉,天下無雙,其勇更能一劍而撼千軍,一怒而諸侯懼,一出而震動天下,這木丸津何等厲害,卻終於到武功被廢也不知打敗他的是誰。

兩人走了半晌,一路西門若水問東問西,把慕容焉搞得頭都大了,見前面有座小鎮,年輕人看西門若水也餓了,就提議休息一日再走,西門若水正求之不得,當下嫣然一笑地爽快答應了不說。翌日,兩人早早上路,到了午後卻已行至好城境內,尚未行到十里城郊,遙遙見前面竟然有不少人,頗為一驚,西門若水美容一斂,兩眼圓睜地看了一回,道:「焉大哥,你看前面的人會不會是找我們打架的,這麼多人可不好對付呢。」

慕容焉笑道:「西門姑娘不用擔心,試想天下哪有大白天在官府轄地內敢如此公然大打群架的,我好歹也算是慕容的一個官,若是這時被人大白天群毆一頓,還真會立刻成名,名揚天下呢。」言畢不禁輕笑。

西門若水聞言釋然,不禁赧然垂首,暗怪自己最近怎麼老是如此愚笨,皺眉細細一想,立刻找到了答案,那就是她和慕容焉相處太久,自己被關懷得無微不至,幾乎事事不用自己去想,以前的本能幾乎忘記了,人就自然有些笨了起來。一想到此,他芳心暗暗莫名地踏實,妙目暗暗瞟了慕容焉一眼,不再多說,跟著他就走。片刻行到十里亭畔,發現這群人有老有少,那亭下的卻是好城的守將慕容朔,眾人見到慕容焉二人,都不禁一怔,那慕容朔急忙快步走下來,恭身拜下,道:「屬下好城暫職守將慕容朔,不知投鹿侯大功歸來,有失遠迎,實在是罪甚!罪甚!」

慕容焉還未說話,西門若水卻首先忍耐不住,妙目一霎,道:「你們都接到十里亭了,還說有失遠迎,莫非接到宇文的紫蒙川才算有禮么?」

慕容朔聞言不禁一窘,囁嚅半晌,道:「我等今日聽說有兩位少年英俠一劍挑了木丸津,令好城大患一日而除,所以才一早過來恭迎大駕,好請至城中飲些水酒,卻不知……不知那兩位俠士就是投鹿侯與這位兄弟,實在失禮——」他一言甫畢,那群男女老少轟然跪倒了一地,頓時嚇了慕容焉與西門若水一跳。

慕容焉大為慌亂,不知所措地連忙將慕容朔攙起,惶恐地命眾人起身。

眾人扣過三拜,方一起起身,一問方知,他們都是身受木丸津之害的百姓,聽說今日有兩為俠士行經此地,紛紛與慕容朔前來拜謝,卻不料那人就是慕容的大英雄,大名鼎鼎的投鹿侯慕容焉。很多人一涌而上,紛紛再拜,慕容焉慨然長嘆,忙得不亦樂乎,最後還是慕容朔將眾人勸回,一行人簇擁著慕容焉與西門若水到了好城,接到將軍府為他們設宴接風洗塵。慕容焉兩人實在是盛情難卻,只好在此留了幾日。其間,慕容焉一劍廢木丸津的事立刻哄傳了燕代,拜訪者不在少數,弄得慕容焉見也不是,不見也覺不妥。最後,二人實在不堪忍受,相攜留箋出城,直奔京城。結果行到半路,突然遇到一對人馬,浩浩蕩蕩地迎面過來。但見旌旗飄展,袖帶飄揚,馬踢聲驟然而至,為首之人乃是一位魁梧不凡、浩氣無御的中年人,此人一見到慕容焉二人,登時揮手止住後面大對人馬,自己甩鐙下馬,哈哈大笑迎了上來。慕容焉一見此人,急忙拉西門若水下拜,口稱王爺。原來此人不是別人,卻正是慕容的右賢王兼鷹揚大將軍慕容翰。

慕容翰急忙將他扶起,道:「賢弟何必如此多禮,父王聽說賢弟已安然歸國,更為我慕容除一大患,心中不勝歡喜,特命我前來看望。」

慕容焉道:「王爺今日前來,是否是京師內出了什麼大事?」

慕容翰豪爽一笑,道:「京城卻有大事發生,而最大的莫過與宇文遣使與我國議和了……」一言及此,慕容翰親援其手,拉他到一邊,親切地道:「賢弟,實不相瞞,自從你離京前去出使宇文,你元真三哥為了喪妻之事日日哀痛,病體懨懨,睡不安寢,食不甘味,身體日漸消瘦,父王實在目不忍睹,有意為他再續良配……」

慕容焉道:「大哥的意思莫非是……」

慕容翰知他已猜到幾分,默然點了點頭,道:「三弟已經猜到了。不錯,父王有意要焉弟能者多勞,到段國為元登門真求親,一來可以為三弟得一良配,二來也能趁此機會與段國議和,一舉兩得。只是父王怕焉弟一路勞累,特派我前來送上百年人蔘十枚,以供路上進補身體,更有母后親手烹制的靈芝湯一盅,父王的貂裘一件以御秋寒,賢弟快些將母后的湯吃了,現在還熱著呢。」

當下他揮了揮手,早有三名將軍捧了三樣東西出來,慕容翰親自為他斟了一盅湯來,遞將過來。慕容焉頓時感激涕零,遙遙對京師拜了三拜,連道謝恩,急忙將那盅湯喝了,慕容翰又為他斟,慕容焉實在不敢勞動兄長,自己取來親自為西門若水斟了一盅,敬她一回。

西門若水局促無似,見推脫不掉,只好依言喝了幾盅。慕容焉又拉她為慕容翰介紹,那慕容翰聞言,上下仔細打量了她一回,笑道:「西門姑娘真是天仙化人,我賢弟一路能不能得姑娘的照顧,我這個作大哥的省心多了,看來母后也不用擔心了。」言畢大笑。

西門若水聞言不禁大為羞赧,垂了螓首躲到一邊不敢回頭,慕容焉亦聞言大窘,看得慕容翰不禁捻須又笑,半晌方神色一庄,道:「慕容投鹿侯慕容焉聽諭。」

慕容焉伏身拜下,扣頭候命。

慕容翰宣諭道:「國君有諭:投鹿侯慕容焉遠赴宇文議和,有大功於國,特加折衝大將軍,命善珍身體,即赴段國京師令支求婚議和,下聘議定婚禮,此事乃慕容西望十載之要,重而重者,段國、慕容若能接秦晉之好,兩國百姓共蒙其澤,享安樂太平。則鮮卑三國共成一體,百姓安泰,投鹿侯之功為世之大者。焉侯可儘力圖之,所需禮貢皆已備齊,並已照會令支,焉侯盡行無礙,吾期候京城,敬待佳音。」

慕容焉聞言再拜,扣首領諭。

慕容翰急忙將他扶起,道:「賢弟,這件事就拜託你了,父王實在不忍見你如此辛勞,但國中惟有賢弟受三國百姓厚愛,而為兄我又身負軍國之重,只是如此一來,賢弟連個歇息的功夫也沒有,實在是委屈你了,父王捎話說賢弟可在好城多休息幾人,再啟程不遲!」

慕容焉笑道:「大哥,小弟我的身體何時變得如此不濟了,須知我怎麼說也是有武功在身的,這點勞頓還挺得住,況且議和乃慕容大事,刻不容緩,不容有遲,遲則生變,小弟我這就啟程西上,或成或敗,小弟定當儘力圖之,不日即有消息。」

慕容翰拊掌大笑道:「如此甚好,只是為兄不能隨行,賢弟要擅自珍重身體,一路小心,段國百姓雖然視賢弟為英雄,但那段王卻未必如此啊。」

慕容焉道:「大哥盡放寬心,小弟理會得。」

慕容翰點了點頭,當下命人奉過禮物,大對人馬頓時一分為二,十幾個隨大公子慕容翰回京,其他的帶齊禮物,一併隨慕容焉啟程西上。當下兄弟二人上了坐騎,依依不捨地揮袖告別。慕容焉念及此行可能會有兇險,要西門若水不必隨行。西門若水聞言,圓睜妙目,委屈地道:「焉大哥,你……你怎麼了,是不是當了將軍就不認我了,你要趕我走么?」

慕容焉沒想到她有如此大的反應,頓時不知如何回答,如此一來,那西門若水更加篤定了他要趕自己走,繃緊了嬌靨,妙目微紅,泫然欲泣,緊咬貝齒玉唇地望著慕容焉。慕容焉幾時見過她如此柔弱的一面,不禁心中疼惜,他何嘗不知西門若水的心思。當下嘆了一聲,上前拉住她如春筍般的纖纖柔荑,發現她手掌中竟然浸了一層細汗,不禁道歉地道:「若水,你……你莫要如此,我是怕你有個三長兩短,那段王與我們都勢不兩立……」一言及此,他突然想起當日段末杯追殺自己,在好城之外遇到西門若水的事,不禁立刻止聲,臉色發燙。西門若水雙眸漸漸變得迷濛,不禁赧然垂首,嬌靨上現出一種少有的絕塵的美。

這也難怪,當日段末杯裝扮『踏雪銀槍』馬求成差點將西門若水侮辱,慕容焉那時重痾纏身,在好城外的山洞救過了她,但在那種尷尬情況之下,她一個女子幾乎赤身露體,實在不雅得很。這件事提了不雅,說了難聽,是以兩人無意提起,都不禁心中一震而已。

慕容焉不好再趕她走,但也實在不想如此拖著她,當初在宇文他是怕西門若水身受重傷,孤身一人恐有危險,但如今她傷已痊癒,再無危險,但這少女依然不捨得離開,自己豈能不知她的心。慕容焉是個不會拒絕的人,尤其是他始終感覺對西門若水有愧,心中不忍。如今看她近日性格漸漸開朗,更不忍就此讓她到處飄泊。

一念及此,當下遂道:「既然如此,我們就一同上路吧。」

西門若水聞言,頓時轉悲為喜,倏地揚起一陣格格嬌笑,道:「焉大哥,這就對了么,剛才你大哥都說我能照顧你了,我要是走了,怕是你都不一定能到得了令支城呢。那我們就趕快上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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