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冊 高鴻潛虯 第四集 廬山真容 少女芳心

當天諸人在精舍住下。

晚間,慕容元真在自己精舍取書看了很久,其間崔韻兒看他屋內燈光一直亮到子夜,生怕他使出什麼壞來,匆匆來看了一回,見他果然在執卷夜讀,方才放心。這時,慕容元真看到她,卻突然笑道:「是崔姑娘啊,你這麼晚還來看我,一定是想我了吧,我也正想你呢!」

崔韻兒被他一言說得玉面倏紅,道:「你……你怎麼突然說這麼奇怪的話,你可不要忘記了我們的約定,否則,我可不放過你。」

「不放過我又能如何,你還能和我打架么?」

崔韻兒聞言大氣,有些嗔怒地去了。

慕容元真望著他的背影,不覺怔怔了坐久之,方突然回過神來,心中自警地暗道:「我這是怎麼了,她只是一個下人,而且一點也不美,就算是『芙蓉眷主』薛涵煙,我也從無這般……」

子牌時分,耿耿銀河,飄縈如帶。河浪滔滔,激蕩出星光漫天。

夜下的紅夜山莊,莊嚴佇秀,浴風靜影,望之廣大無邊,似乎天下只有一個荻花洲。

慕容元真將燈熄滅就寢,輾轉反側不能成眠,直到寅牌時分驀地披衣而起,迅速地換了身顏色暗的衣服,蒙上面巾,攜劍悄然從窗口輕輕掠出,點塵不染地飛飄上屋脊。這時正是將近黎明時分,正是常人睡的最熟的時候。遠處的湖上,波浪搖蕩不息,不時發出低低的哺喃禪唱般的潮音之聲。遠望荻花洲湖岸,星光一路垂到湖下,如同星出滄海,煙雨落湖,泛出點點淡淡的清光,立諸屋宇之頂,觸手可及!啊,好一個荻花之夜!

通常的夜行人絕對不會這時才動身的,除非這個人的輕身功夫很高,而慕容元真正是這種人。這夜色中的『紅葉山莊』蔚為大觀,朦朧之中建築崔嵬其影,深不可逾,鱗枳節比。企足北望尤見一抹山色,潛入微夜,別有一番景緻。但這庄中或疊石蒼藤之後,或斑駁纏護之中,細瞧之下,這進院內的竹石秀木雖也錯落有致,但隱隱間似有瞳瞳人影,在暗夜之下徜徨其間,氣氛頗不一般。

但慕容元真的輕身功夫卻高明得很,幽夜之中如一道輕煙,一縷逸光,一閃而過,令人疑為風動。他縱高伏地,僅一瞬間掠過幾重院落,專找沒有燈光的屋舍來看,果然不出他所料,在一間偏居的廂房內,似有幾乎微不可聞的人聲。他剛在一檐下倒貼,突然聽見前面一進院中有人發出輕微的聲息,不過片刻,門外突然急不可待地撞進來一個武士,這武士還未到門前,身後卻如一束疾光般掠來一道人影,一閃而逝於那房脊之上,那武士似是覺到一絲風動,回頭看時,那道人影剛好掠過了他的頭頂,飄沒於其身後屋脊之上——好好明的輕功!竟不在慕容元真之下!

這武士輕輕搖了搖頭,以為自己錯覺。他輕輕在窗棱上扣了三下,慕容元真趁此機會輕輕遙發一指,凌空「嗤」地一聲地在紙窗上破了一個手指般大小的洞——用的竟然是隔空點穴手法。而他此舉最妙之處是時機極佳,正和這武士的扣窗之聲合成一個聲音,破窗有聲,卻從無人知,絲毫沒有半點破綻,即便是屋內幾個武功高絕的人,靜默佇坐,也未能絲毫察覺,而通過這一個小洞,慕容元真正好能朦朧地看見屋內的兩個人,另外好象還有人在屋內。

慕容元真的眼力非常厲害,當年他的師父師辯先生首部功夫就教他一種高深莫策的眼功——剔月窺窗。這種功夫當年凌重九曾提到過,與他的『貝葉眼藏』有異曲同工之妙,能於幽夜之中、十丈之內辯人面目無異,鑒毫不差。而今日,這手絕學正派上用場,這一點屋內之人怕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這正應了句話,叫作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但慕容元真亦震駭於另外一個人,這人不知如何故意在前院弄出聲音,令人前來稟報,自己同時以高絕的身法暗中跟來,察出山莊首腦的所在——任誰也想不到山莊幾位高人竟然聚在這間沒有燈光的偏僻幽室內!

他們為何如此掩飾,他們在幹什麼?

慕容元真不知道,但方才那人這手功夫就決不在自己之下,而此人的心計卻更令這年輕人吃驚。而如今這人就在與自己相距不到五丈之處,遙遙相對,相互知道對方,卻潛移默會地各自緘口不言,似乎對方並不存在,因為他們的對象都在屋內。

慕容元真眼中看到的兩個人,一個是風韻不凡的青衣女人,一個是布衣道裝的清瘦老者。那女人的年紀當有三十歲左右,但看起來容顏卻似比雙十年華的少女尚年輕幾分,容貌清雅不俗,慕容元真卻心中暗笑,這人一定是江湖中人傳說的玄女境天的宿主李玉寒,——也就是玄斗境天的宿主,江湖人稱『捭闔掌』的盛大用的夫人。但從她的容貌絲毫看不出她竟然是個厲害的醋罈。

至於那個清瘦的道裝老者就不知是何人了,但他絕對不是盛大用本人,因為江湖中都說盛大用時序壯年,絕非是個老頭,但他能和李玉平起平坐,必然是『玄武七宿』中的另外一個境天的宿主,但七宿中只有玄牛境天的宿主樂伍元、玄虛境天的宿主陶牧振兩人是老者,此人想來必是樂、陶二人中的一個。

這屋中除了他們之外,屋內似乎還坐了兩個人,但可惜的是那個窗洞的位置卻看不清楚,只能看到他們的一幅衣襟——既然同室而坐,必是七宿中的兩個,但奇怪的是『七襄勝境』本來各有一位宿主,但屋內卻只有四個,不知其他三個又在哪裡?

這時,屋內方傳來一個聲音,道:「何人扣窗?」

那武士急匆匆地道:「屬下易大鵬有事回秉!」

「蠢才,誰叫你過來的,退下!」一個慕慕容元真看不到的座上的人低聲怒道。

李玉寒卻搖了搖手,走到那窗邊,低道:「有什麼事,說了快些退下!」

那武士聞言,深懼主上責怪,急道:「秉李宿主,方才外面有個叫『雍南一鞭』的人,到主廳窺探,已被我們拿下,專等主上吩咐!」

「『雍南一鞭』?」李玉寒輕顰眉頭,略忖一回,道:「我知道了,你快些下去,將那人先看壓起來,等候發落。」

那武士點了點頭,暗暗抹了一頭的冷汗,悄然退去。

李玉寒折了回去,這時那清瘦道裝老者踱了兩步,微微一笑,向其中一個慕容元真看不到的人道:「盛宿主,我們『玄武七宿』雖然將你與李宿主的紅葉山莊作為聚盟之地,更廣建壁塢,看來也不太安全。不過,能想道這裡的人不會太多,即便是有,也不可能到了附近我們四人都聽不出來,江湖上有這種輕身功夫的人恐怕曲指可數。」

屋外的慕容元真暗笑,另外一個象牙細簟上跪坐的人道:「樂宿主這話有理,但那些江湖中人多有惡習,最好暗中窺伺,方才幾個已令人不厭其煩,堂堂摩利國的『玄武七宿』卻要躲起來說話,實在有損名聲,想不到再次相聚,我『誡吾一劍』樂伍元反成了鼠輩!」

此人說話之聲分明是個老者,又自稱是樂伍元,那麼那個道裝老者必然是以醫劍聞名的玄虛境天的宿主陶牧振無疑了。顯然,這次荻花洲紅葉山莊之行,『七襄勝境』只聚來了玄斗盛大用、玄牛境天樂伍元、玄虛境天陶牧振、玄女境天李玉寒,其他三大境天的宿主竟然未至。

李玉寒道:「事關重大,不可不慎,六哥身為玄壁境天的宿主,一雙『蝴蝶刀』何等厲害,但最近還是被小人暗害,身體自脊樑暴破,精髓流盡,死狀極慘,一年之內我『七襄勝境』麾下的首堂弟子就有四十幾人慘槽同樣的手法殺害,我們七宿之外亦有不少江湖中人同樣被殺。最近我的弟子又在靈潮鎮找到了六哥手下一個高手曹劍葉的屍體,但這次卻與前面幾十人的手法不同,此事絕對不簡單,想六哥那雙蝴蝶刀是何等的厲害,卻還是被人一劍折劍破腰洞胸,究竟是誰與我們『玄武七宿』過不去,我們向來不涉足江湖的!」

清瘦道服的玄虛境主陶牧振道:「這很難說,天下窺測我宗室者不在少數,凌重九垣主武功何其了得,但卻還是失去了蹤跡……」這人說到此,突然道:「七妹,你們玄女境天是不是已經查到我們垣主的蹤跡了?」

李玉寒搖了搖頭,道:「凌垣主的蹤跡雖然沒有找到,卻找到了他的傳人,不久前我們宿中弟子傳訊說她們在慕容的邊界見到十來個人,其中一個叫屈雲的少年用凌垣主的劍法廢了一個叫張決天的人,所以四哥一得到消息,中途來不及到此就北上了。以他的『決雲步』是應該能追得上的。」

「我們七宿明明約好的為六弟報仇,一個走了,那個死『鏈子雙劍』韓廣陵連來都不來了,哎,我摩利國恐怕永無舊日的風采了!」一個座這的人道,這個聲音並非李、樂、陶三人,顯然是排行老三的玄斗境主盛大用無疑了。

樂伍元道:「三弟這次你真的誤會五弟了,他是聽說了鎮派秘寶『摩利支天』的消息,到了我們的大對頭鳴月山『逸劍宗』去打聽消息了,若是消息準確的話,我們決不能放過過這個『逸劍宗』。國寶到手,我們摩利國四分五裂的局面就有望結束了。」

李玉寒道:「如此我們七宿就只有四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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