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冊 上劍若水 第十八集 傾國一槊 沐竹點青

慕容焉到哪裡去了,這個問題恐怕知道底里的並不多,而宇文碩和西門若水就是其中之二。他們飛快地掠上樹稍,只望到一道人影,當下拚命追了下去,但遺憾的是,對方的身手實在驚人,就連宇文碩也望塵莫及,西門若水更難望其項背了。兩人追出後,劉海寧與柳盪夕也隨後追了出去,但他們的功夫較西門、宇文二人又有不及,只追了不到十里就失去了兩人的影子,最後他們四下徘徊一番,終未尋得蛛絲馬跡,只好怏怏作罷,回去攜回弟子不說。

卻說慕容焉被那人提著,行如流水,飄若驚鴻,如一道輕煙般,乘空落霞,不過一個時辰的光景,早將西門、宇文二人遠遠甩在後面。其實說來,西門若水的武功修為與宇文碩尚有一截差距,但輕功是她的拿手絕技,她一個女子本就體輕如雁,是以施展開來,竟較那宇文碩相差無幾,跟在後面緊追不捨。

慕容焉看了那人一眼,突然駭然嚇了一跳。原來這人不是別人,正是段國國君疾陸眷的從弟,段國的右賢王段末柸。他一手提著慕容焉,右手中提著一條精鋼禹王長槊,這條銀槍怕是有數十斤的重量,真正用起來怕是沒有千斤之力絕難如願。這點令慕容焉驚駭莫名,當日他只聽凌重九說過,段國的第一高手乃是左賢王的兄弟段文鴛,其人素有『傾國一槊』之稱,槍術天下無雙,但遺憾的是,慕容焉在遼西卻並未遇到其人,暗下常引為大憾。但今日看這段末柸的身手竟也如此厲害,怕是不在傳說中『傾國一槊』之下,而他平時竟然毫無表露,外人只知他會些功夫,卻哪知他有如此修為啊!

別的不說,僅是這腳下的功夫,就是慕容焉平生僅見,屈指數來,或許普天之下只有兩中最傳說中的上乘輕功堪與匹敵。當年慕容焉曾聽凌重九前輩言及,天下最上乘的輕功一是中原十三柄劍的丘朝山的『駕空策影』,一個是神偷虞風行的『乘空落煙』,後來丘朝山去世,『駕空策影』就失傳了,『乘空落煙』亦不知所蹤,除此之外,段末柸的輕功算的上是最上一乘了。這些絕技的高明程度雖在意料之中,但只有親臨其境,又驚為異世,所謂眼高手低,往往如此。

慕容焉道:「原來是右賢王,你……你抓我做什麼,要帶我去哪裡?」

段末柸冷冷一笑,氣息絲毫不亂,輕鬆地道:「你不是聰明絕頂么,今日你不妨猜猜看,反正猜錯了亦無所謂。」

慕容焉心中暗驚,他驟然發現自己一直忽略這個人,或許他才是段國最危險的人物,但怪就怪在自己無慧眼識人之能,卻無疑為左賢王段匹磾留下了一處絕患。一念及此,他突然心中制郁難消,又是吐血,暗怪自己太大意了。

段末柸再不發一言,掠成一道輕煙,不知行了許久,竟然直越乙連城而過,帶到煙霞西去,金烏將墜之時,他們已到了段國之外的邊境,此地乃是宇文、段國、慕容三國之間的界地,三國在此地壌址相接,經年的刀兵之災將這裡變成了緲無人煙的絕境,西面有座小山,附近有片不大不小的樹林,段末柸提著他一直上了小山,方將慕容焉拋到地上,停下行程。他將長槊插在地上,四下掃過一回,滿意地暗暗點頭。回頭看了慕容焉一眼,道:「你的傷勢如何,不礙事吧?」

慕容焉心中暗自盤算,他撐著盤腿坐下,道:「右賢王,想不到你的修為竟然如此深湛,我在貴府盤桓有日,竟絲毫沒有看出來,王爺隱藏的好深啊。」

段末柸笑了笑,道:「區區小事何足掛齒,武功在我,不過取食之器,大丈夫當立宏圖偉志,成王途霸業,竊取天下如烹小鮮,余皆何足道哉!」

慕容焉心中不由暗暗一震,他的驚惶震駭實在不輕,自己自負以仁行身,但到頭來卻被這個梟雄騙得徹底,這段末柸的野心遠遠超過了段王疾陸眷和他的叔父涉復辰。一念及此,他不禁嘆了口氣,道:「右賢王既然將王圖霸業說給我這個外人,看來今日一定要殺了我的,是么?」

這下倒令段末柸吃了一驚,暗怪自己錯口,如今再問他問題,這少年怕是再不回答。他突然靈機一動,道:「慕容公子你太小看我段末柸了,你是我平生僅見的少年俊傑,我常暗下引為燕、代唯一的對手,我若殺了你,怕是再無人能與我一較,豈不寂寞!」

慕容焉何其聰明,段末柸雖然說得慷慨激昂,豪氣決天,但慕容焉很清楚,他如此說不過是想從自己嘴中掏話,但又怕自己知道定然一死不肯再說,才弄出這段話來。段末柸看他猶豫,還以為他已然心動,指點西南的段國,道:「小兄弟,你可知道在段國何人的武功最高么?」

慕容焉不解他是何意,搖了搖頭。

段末柸道:「江湖中人知道我的兄弟段文鴦乃是『傾國一槊』,孰不知我的修為更在舍弟之上,只是我段末柸不喜虛名,更將他視為我武道上的對手,照你的話,莫非我還能將我的兄弟也殺了么,若是如此的話,我又何必秘技自珍,不求聞達呢?」

慕容焉淡淡一笑,擦了嘴角鮮血,道:「右賢王,你又何必對我這個外人如此浪費唇舌呢,今日你將我擄來,恐怕不是只讓我聽你訴苦這麼簡單吧,你想問什麼,不妨說來聽聽。」

「慕容公子果然是個爽快人,想來也定然是個聰明人,我們不妨先將話說明,不然我怕公子心裡沒底……」段末柸看了他一眼,復道:「我可以不傷你分毫,但需你回答我幾個問題,此事過後,我回我的令支,你歸你的慕容,我們各執所能,他日各揮千軍,再於此地一較高下,你以為如何?」

慕容焉心中暗笑,這人心機如此之深,所謀如此之大,又如何會放過自己。但他亦想知道段末柸到底要問些什麼,也不直接回答,只道:「不知王爺要問些什麼,難道還有什麼問題能難得住王爺么?」

段末柸聞言,還以為他從了自己,當下復轉一嘆,道:「說來慚愧,當日公子在令支時曾為大王謀尋三千旋刀神騎的節鉞兵符,公子走時我王兄匹磾再無提即此事,想來定是已經尋到,但公子是否忘了歸還,所以才派我前來索取。」

慕容焉心中暗笑,心道:「這段末柸所謀者大,怕是早有謀奪段國大位之心,如今想來定然已是萬事俱備,惟欠東風,又來尋這京機三千旋刀神騎的節鉞兵符,他這句話分明是掏話,若我回答兵符早歸還右賢王了,那他勢必知道兵符已經找到,接著就會逼問我兵符所在,自己被殺後,馬上就輪到右賢王了。但若我說全然不知,他怕是也會立刻殺了我。」

一念及此,他躊躇半晌,不知如何回答。

段末柸心中暗恨,口中卻道:「怎麼,你不願回答么?」

慕容焉道:「我是想說,但你我都是聰明人,又何必做如此無謂之舉呢,王爺要下手,儘管立刻出手吧,大義所在,恕在下不能奉告。」言畢,端然危坐再不分辨,他索性將雙目一閉,緘口不言了。

段末柸突然大怒,他臉色突然陰沉至極,正要發作,但又強忍了下去,緩了半晌方又道:「慕容焉,你真得要逼我用我不想用的手段么,我知道你不怕死,但有的事卻比死要可怕百倍,你也不想如此吧?」

慕容焉緩緩地道:「王爺,我只要你回答我一個問題,段、晉國界的古傲之患是不是你暗中主持的?」

段末柸聞言一怔,突然仰天大笑,片晌方道:「我果然沒看錯人,你是我見過最聰明的人了。不錯,古傲是我的屬下,我用他也是想探出三千旋刀神騎的節鉞兵符,也是一片良苦的用心。」

「你當然是用心良苦了,你為了謀取京機的實力,竟然讓人殘殺自己國家的子民,段末柸你也太恨了吧?」

段末柸突然大笑,道:「你既然知道了,我說了那也無妨。大丈夫行事不拘小節,理當棄小就大,他們既然是我的子民,其生死權柄理當操諸我手,我要其生便生,我欲其死則當死,否則何異於以下犯上。」

慕容焉搖頭長嘆了口氣,道:「你的子民?你王兄的子民何時成了閣下的子民了,你好大的野心啊!」

段末柸突然一怔,知道自己失口。但慕容焉乃是聰明絕頂之人,再欺瞞他等於自絕希望,當下道:「慕容公子,你既然知道了,我亦不瞞你了,不錯,我是有登攝大位之心,但你不要忘了,令支不只我一個有此心志,我叔父涉復辰如何?我王兄段匹磾如何?怪只怪當年大王去世時,叔父假大王之令自立疾陸眷攝位,說到底,那隻老狐狸還不是為自己打算,我除叛扶正,登攝大位,有何不可!」

慕容焉冷冷一笑,道:「閣下好大的口氣,好完美的借口。當年的老王究竟遺命何人攝位,誰也不知道,僅憑此無稽之言就要推翻如今的大王,其一你對令堂兄不孝,其次對段國不忠,我若幫你,豈不罪深一等,你死了這條心吧!」言畢,他產長嘆了口氣,瞑目觀鼻,鼻也觀心,緘口再不說話。

段末柸倏爾勃然大怒,猛地將慕容焉一把提起,看是要用苦刑了。正在此時,山下突然飄上來一個人影,段末柸吃了一驚,急忙將慕容焉拍了穴道,猛地扔到一棵樹後,方此之時,那道人影如落煙一般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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