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帝都居,大不易 第90章 帝王之家

昏暗的密室之中,只有螢火石散發出溫和的光輝照耀四周,謝清溪安坐在一旁,面色冷靜,只唇瓣微微泛著白。

而旁邊的人在經歷過方才的劇烈悲痛之後,已漸漸平靜下來,一張傾倒眾生的面容在此刻重新變成了面無表情的玉面。

陸庭舟的手掌輕撫過桌上的那幾本醫書,待過了許久他才輕輕說道:「我出生之時,父皇已經四十五歲,而皇兄則已經二十二歲,沒有人想過中宮皇后還會再次生出皇子來。」

謝清溪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他神色平靜卻又顯得那麼地悲傷。

「可是更讓人沒想到的是,我父皇雖不寵愛母后,對皇兄這個嫡出皇子也是平平,可是卻寵愛我至極。我幼時身子不好,父皇不僅為我尋遍天下名醫,還親自看醫書,親自給我看病用藥。」陸庭舟的聲音又輕又緩。

可是就是這樣平靜沒有一絲波瀾的聲音,讓謝清溪嗓子猶如被堵住一般,她終究還是伸出一隻手。可是他的手掌冰冷,再也不復剛才的溫暖,這四個字猶如吞噬人心的惡魔一般,將人陷入萬劫不復的深淵之中。

「父皇去世之時,母后和皇兄都以為我年紀小並不知事,他們都以為我對父皇的印象只是模糊不清的。」此時陸庭舟的聲音突然哽咽住了。

怎麼可能會不清楚,他的父皇是這天下的至尊,是受萬民敬仰的皇帝。可是他也是最疼愛自己的父親,陸庭舟至今都記得,父皇對其他幾位皇兄都平平,可是他卻會時常將他抱在膝上,讓自己陪他一起看奏摺。

可是一向身體康健的父皇,卻突然駕崩離世了。當年皇兄繼位,而安王和康王兩人都拒不承認,懷疑今上得位不正,發動宮變後卻被迅速鎮壓。

他是父皇的幼子,在兄弟之中行六。可是如今除了那個整日渾渾噩噩,鬥雞遛馬的成王爺,只餘下他和皇兄了。

謝清溪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陸庭舟出身與皇室之中,這普天之下都是他家所有。他的先祖推翻先皇朝,給天下百姓換來了一個太平盛世,可是後世子孫卻還是陷入這種皇室的鬥爭之中。

她突然輕嘆一聲:「小船哥哥,世事無常,有時候真相總是超乎我們想像中的殘忍。」

若是這四個字乃是先皇所留,那他當時大概是知道有人要謀反,可最後他落得身死的下場,所以那個人已經成功。至於這幕後真兇自然是昭然若揭,可是還有一個人呢,她是否也牽扯到這場宮闈之亂中?

當年這場弒父奪位的驚天陰謀之中,她是否也參與了?

「我追查八年,歷經波折,雖幾次都要窺得真相,卻總是心存一絲臆念。」陸庭舟仰天長悲,可是從他接手長庚衛開始,他不就是已經隱隱猜測到皇兄當年得位不正了嗎?

當朝的太、祖本紀之中,共有七篇,可偏偏最為重要的第六篇遺失,不知去向。眾人都以為這是遺失的,卻不知那是被人藏了起來,因為這一篇乃是帝王篇,只有登基為帝的人才能得見這第六篇。

而這篇之中便記載了,在太祖起兵時的種種秘辛,而這篇乃是開國皇后親自撰寫。其中便記錄了長庚衛這支秘密暗衛。

可是這支原本該被帝王掌握的秘密武器,如今卻掌握在陸庭舟手中,而根據陸庭舟對於皇上的了解,他根本都不知這支暗衛的存在。

相傳在天亮之前,晝夜最暗之時,東方地平線上會看見一顆特別明亮的星辰,人們稱呼它為啟明星,而在西方餘暉之下,也有一顆特別亮的星辰,此乃長庚星。在第六篇之中,皇后曾詳細記載了這一支被命名為長庚衛的原因。

可是就算太、祖皇上和皇后再驚才絕艷,都無法庇護他的父皇。

這樣的秘密對於謝清溪來說太過沉重,在她的世界認知之中,她無法相信一個人會為了權勢殺害自己的親生父親。可是在中國上千年的家天下之中,皇家血緣淡薄,皇室暗鬥內鬥甚至是謀反都被一頁頁史書所記載。

翻開每一代皇朝的史書上,那些曾經用鮮血鋪就的康庄大道。

正所謂成王敗寇,歷史永遠是勝利者所書寫的。

謝清溪看著陸庭舟漸漸冰冷的眸子,一下子握緊他的手掌,她啟了啟唇瓣,過了許久才說道:「無論你要做什麼,請你一定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清溪,有時候你就是太聰慧了,我師傅曾對我說過,慧極則傷,我們都該學的笨一些。」陸庭舟伸手,可是在半途卻突然無力地落下手臂。

我們都該笨一些。

※※※

「這酒勁頭也太大了些吧。」蕭文桓揉著腦袋坐起來的時候,嘟嚷地說了一聲。

他看著旁邊還趴在桌子上睡覺的人,立即伸手推了一下,喊道:「熙兒,表妹,趕緊起身了,咱們該回去了。」

過了一會,蕭熙也才揉著腦袋起身,她可真是頭疼啊,就象被人從身後瞧了一悶棍般。她一轉頭見謝清溪還爬著,便伸手推了又推,喊道:「表妹,表妹。」

謝清溪起身的時候,她戴在頭上的青色小帽有些歪了,露出一絲長長的烏髮。她白皙的臉頰上被壓出一道痕迹,想來是她皮肉太細嫩,所以趴在袖子上時,這才壓出印痕來的。

「也不知咱們睡了多久,得趕緊回去才是。」蕭文桓還擔心著,就叫店小二過來,結果一問才知三人也不過是昏睡了半個時辰而已。

蕭熙一聽便再不著急,只說如今日頭還高,這般早回去做什麼。於是三人乾脆又接著吃飯,只是酒是再不敢喝了。

浮仙樓的雅間之中,陽光穿透舷窗而來,謝清溪從打開的窗子望著外頭的藍天白雲,外頭是喧鬧的街市,每一聲叫賣都帶著生命的鮮活。

誰都不知道,就在片刻之前,有個原本屬於這天下最璀璨錦繡之地的男子,垂下他從來高貴的面容,哀切地想念著他的父親,那個死在自己另一個兒子手中的帝王。

蕭熙看著她有些遲疑地問道:「清溪兒,你怎麼了?怎麼臉色這麼蒼白?」

「不知道,可能是這酒喝的吧。」謝清溪淡淡笑道。她一向活的開心,從來都是沒心沒肺的模樣,可是此時她的心情卻那樣的沉重。一個對她來說,從不相干的人,早已經死在十六年前的人都能給她帶來這樣的震顫。

那麼陸庭舟呢?

謝清溪不知道的是,此時陸庭舟正乘上馬車前往皇宮。宮門處的守衛雖已認出這是恪王爺的馬車,卻還是攔下馬車要求出示腰牌。駕車的是個太監,但並不是齊心,只見他從懷中掏出代表恪王府的腰牌。

而陸庭舟則用手指掀起馬車的一角,那侍衛長立即俯身給他請安。陸庭舟淡淡掃視了宮門口一眼,說道:「起身吧。」

待檢查之後,侍衛放行,馬蹄聲再次在寬闊的道路上響起。陸庭舟面色從容地直視著對方,再也沒有先前在密室之中不知自持的悲傷,也許正是那樣的安靜又隱秘的地方,還有在她的身邊,他才能釋放自己所有的情感吧。

待馬車停下後,就聽車外小太監恭敬地說道:「王爺,到了。」

皇宮之中馬車並不能通行,而以陸庭舟的身份可以乘轎前往各處。可是他下車之後,只徒步往前走,身後那條全身雪白沒有一絲雜色的雪狐便跟在他的身後。

一人一狐,在禁宮之中,猶如閑庭信步一般。

待走到重華殿前時,遠遠地就有人迎了上來,乃是這重華殿的二總管長遠。他一上來便躬身笑著問候道:「未曾聽說王爺今個要進宮啊?」

「許久未見皇兄,今日特來進宮給皇兄請安。」陸庭舟淡淡說道。

長遠是個機靈的,要不然這二十幾歲就能做上二總管這等高位。他立即討好地說道:「皇上先前還念叨了您幾回,若是知道你過來陪他說話,定是極高興的。」

陸庭舟這會連眼瞼都未抬,只淡淡地笑了一聲。

待到了重華殿前,守在殿門前的小太監紛紛給他請安。陸庭舟只淡淡地叫起,可身後的那隻雪狐卻極其擬人地仰頭看了這兩個太監。

這闔宮誰不知道,恪王爺有一隻極其鍾愛的雪狐,那可是打小就養著的寶貝。王爺是時時刻刻地將它帶在身邊,而陸庭舟這次竟是連御前也帶著過來,可見確實是寶貝的很。

再說,誰都知道狐狸是一種極其靈慧的生物,民間尚且有不少關於狐狸精的說法。而陸庭舟因時常帶著湯圓在身邊,所以還有謠傳說過,湯圓到了晚上就會變成美女,所以這也是陸庭舟一直身邊沒有任何女子的原因。

可是吧,這位王爺這麼多年過去了,依舊是個冷人兒,絲毫沒有被傳說中的狐狸精吸干精氣的意思。

長遠見陸庭舟抬腿便要進去,便有些為難地在他耳畔低聲說道:「王爺,皇上如今正在和天虛道長論道,還容奴才進去通傳一聲。」

陸庭舟在聽到天虛道長的名號後,先是微不可見的蹙了下眉頭,接著才說道:「本王便在此處等候,你進去通傳吧。」

長遠一聽趕緊進去。

皇帝原本見他進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