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帝都居,大不易 第74章

「勛貴世家,沐浴皇恩,理應訓教子弟,行德謹慎。國朝以禮法為重,孝道乃為首,今定北伯府子弟,祖父母、父母皆在世,竟自立門戶,公然違反國朝律法。勛貴子弟犯法,理應與庶民同罰。今奪杜同霽之舉人身份,杖責五十,貶為庶民。定北伯辜負皇恩,不能約束子弟,任其放任,令其閉門思過三月。天下勛貴子弟當以此子為例,時刻謹醒自身,務必自律自勵自檢。」

原本眾人只以為這是杜家的家族醜聞,誰知這麼一道從天而降的聖旨下來,幾乎整個京城的勛貴都驚詫不已。不過定北伯府本就皇恩不顯,眾人自然不會覺得這是皇上閑來無聊才頒布地一道聖旨。

有些心思深的,便想著之前便有傳言說,皇上對於如今這些勛貴格外不滿,覺得這些勛貴子弟大多沒什麼出息,只是一幫吃國庫用國庫的蛀蟲而已。要不然就憑杜同霽,哪有那樣大的臉,讓皇上專門下旨斥責他。要知道雷霆雨露都是君恩,皇上罵你不可怕,可怕的是皇上完全忘記了你。

而有些想的少的,卻是覺得只怕這是謝閣老在皇上面前進言,這才讓定北伯府被定了罪。

不過不管是哪種可能性,不少勛貴開始約束自家子弟,生怕這時候成了跟定北伯府一樣的殺雞儆猴工具。

於是一時間京城的青樓楚館生意清淡了不少,而勛貴之家在這幾個月里傳來的孕中好消息倒是不少。

別說旁人覺得奇怪,就連身處風口浪尖的謝家都覺得奇怪呢。謝樹元確實是想聯合一幫御史,參杜家一本的,結果還沒等他行動呢,一向不問朝政的皇上,居然比他行動的還要迅速。

謝舫將大兒子叫到書房之中詢問,「此事當真同你無關?」

「父親,兒子豈敢欺瞞與您,我雖有這想法,不過聖上的旨意卻已經下達。」謝樹元也苦笑著說道。

說實話,他雖是朝中二品大員,不過如今真正能經常見著皇上的,也就內閣的那幾位大臣了。他除了剛從江南回來那次被皇上單獨接見之外,餘下皆是在朝會之上才能面聖。

謝舫摸著略長的鬍鬚,也不由深思,此事他雖也不忿。不過謝明貞對他來說,到底只是一個庶出的孫女,要說他自己嫡親的女兒還嫁在杜家呢,他也並不想同杜家將關係做絕。

可是如今聖上這聖旨一出,杜家務必會覺得是謝家在從中作梗,這結親不成,到成了仇家。

謝樹元小心覷了父親一眼,見父親久久未說話,心口不由一沉。雖說他也生氣清懋和清溪兩人背著父母擅自行事,可是如今看父親這態度,只怕他們兩所擔憂的卻是正確的。

若如今杜同霽此事未鬧得這般沸沸揚揚,只怕父親會要求自己,大被一掩,將此事掀過去,而明貞照舊還得嫁給那個不知死活的小子。

「父親,如今杜家已是人人喊打的角色,咱們家可是受害的。若是咱們不旗幟鮮明地站在皇上這一邊,只怕日後聖上也會不悅的。」謝樹元輕聲說道。

謝舫看了他一眼,豈能不知這個兒子說這事情背後的用意,他深深地看了謝樹元一眼,勸解道:「你們到底是親兄妹,何至於為這事鬧成如此地步?」

謝樹元一聽便知,父親這也是要拉偏架。於是他神色一凝:「父親此話倒是讓兒子傷心了。大姑奶奶做此事時,可是一點都沒在意兒子的臉面,若是此事真等成婚之後才發現,外人少不得覺得兒子這個當朝二品大員,竟是連自己女兒的婚事都弄不清,難免覺得兒子是草包。」

謝舫被謝樹元這麼一反駁,倒也不說話了。說實話,這女兒和兒子在他心中,自然是兒子更重要些。他替女兒說話,也不過是看著夫人這般大年紀,一聽到女兒還哭的那般傷心。不過見謝樹元態度堅決,他也便歇住了。

左右這次確實是女兒做的有些過分了,倒不如讓她趁機檢討自己一番。不要一邊享受著娘家給她帶來的好處,又一邊胳膊肘全拐到了夫家那頭去。

謝樹元回了蕭氏的正院時,謝清溪正在和蕭氏下五子棋。清溪棋藝不錯,不過蕭氏更是棋藝精湛。所以她同蕭氏下棋,十局之中能贏兩局,已是不錯了。

不過自從她提出下這五子棋之後,她才發現這種簡單的玩法,兩人的勝負倒是能五五開。

謝樹元一回來之後,便讓丫鬟都先下去,將謝舫在書房中同他說的話,又說了一通。

蕭氏原本還不想讓他在謝清溪跟前說這些事情,可自從此事之後,謝樹元便覺得自己不該將清溪看作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相反,在她心中自有一種評判,對她好的人她感恩,而對她或者她身邊的人不好的,她也會毫不猶豫地出手。

謝樹元並不想讓自己的女兒成為心思惡毒慣於耍心機和詭計之人,但是他也絕對不希望謝清溪連一點自保之力都無。女大不中留,將來他的清溪兒也會嫁人,可若是在夫家受了委屈,他這個父親難免也會鞭長莫及的。

而他也並不覺得女子有智慧是一種錯誤,相反,那些聰慧的女子總是有一種別樣的光輝。謝樹元忍不住看著蕭氏,他的夫人就是這樣一個睿智聰慧,讓人從不敢小瞧的女子。

「祖父會這般說,女兒倒是一點都不奇怪。對於祖父來說,大姐姐不過是個庶出的孫女,自然比不上姑母這個嫡出的女兒精貴。若這回姑母是這般坑害大哥哥,都不需爹娘生氣,只怕祖父和祖母兩人都會先生吃了大姑姑。」謝清溪見怪不怪地說道。

謝樹元點頭,清溪果真是沒讓他失望。她沒像那些姑娘一樣,一聽到祖父這番話,竟不是生氣,而是第一時間想著,祖父為何會這般想。

「那你說,接下來咱們還要做什麼?」謝樹元鼓勵地看著謝清溪。

謝清溪略垂眸,想了會,才笑道:「如今主動權掌握在咱們家手中,咱們只需要以不變應萬變即可。不過我估計這兩日大姑姑還會回來。」

被謝清溪還真的說對了,聖旨下達的第二日,謝家大姑姑就回來了,這次一起回來的,還有大姑姑的兩個女兒。

杜菡和杜菲都沒了先前高高在上的樣子,相反,她們也都是愁容滿面。她們雖是閨閣姑娘,按說此事本不管她們的事情。可偏偏就在於她們都是姓杜的,一個杜同霽出事了,杜家所有的子女都會受到影響。

特別是杜菲,她如今正在相看著親事。原先大姑奶奶還這個瞧不上那個看不起的,如今那些曾經有意結親的人家,再也不會提起這茬了。

大姑奶奶在老太太那邊又哭了一場,說是要見見大姑娘,親自給大姑娘道歉。

這姑母給自家侄女道歉,走出去可哪都沒這稀罕事。她這不是要給大姑娘道歉,她這是要把謝明貞架在火上烤。

謝明貞病了,其實前兩日她身子就已經不好。從知曉此事開始,她心裡頭就憋著一口氣,等皇上的這道訓斥聖旨下來,她心中的這口鬱氣一下子散開,整個人都鬆散了。

她烏黑亮麗的長髮整齊地編成麻花辮,搭在左肩上,整個人臉色有些蒼白,嘴唇更是連一點血色都沒有。方姨娘端著葯碗坐在床前,這眼眶裡的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落,有那麼幾滴落在葯碗裡頭,她趕緊抹了一把臉。

「大姑娘,你先將這葯吃了,這樣身子才能好的快些。」方姨娘立即說道。

謝明貞強撐著身子起來,方姨娘趕緊讓旁邊站著的丫鬟扶著她,她看著女兒這蒼白的臉色,之前對於杜家的滿意,如今全成了滿滿的怨恨。

「這殺千刀的一家,竟是敢如此欺負你,姨娘只恨自己沒用,不能給你出這口惡氣。」方姨娘說著說著,這眼淚又是要滴落下來。

謝明貞見方姨娘這副模樣,也只得出聲安慰道:「姨娘快別這麼說了,那人不是已經被皇上降旨訓斥了。」

「咱們皇上實在是太明察秋毫了,這等小人就該這麼治。」方姨娘一想到這個也是歡喜地不行。

待謝明貞吃完葯之後,方姨娘便要扶著她重新去躺著。不過明貞卻是不願躺下,說剛吃完葯,想坐著說會話。

方姨娘看著女兒的臉,還是絮絮叨叨地抱怨:「雖說這會全是那姓杜的錯,可這退了親,到底對姑娘家的影響大些。可憐我的兒,竟是遇上這種人。」

方姨娘如今一提到謝明貞的婚事,就要哭。不過她也不單單只在謝明貞跟前哭,她去蕭氏院子里也一樣哭,若是看見謝樹元了,哭的就更凶了。

謝樹元本就覺得這會確實是自己草率,才讓女兒遭了無妄之災。於是更加心切地想給謝明貞再相看一門妥當體面的親事。

可是這親事也不是天上的餡餅,說掉下來就掉下來的。

「好在老爺和太太說了,這會定不會再委屈了你。我兒沒嫁給這種人已是天大的福氣,這往後更大的福氣還在後頭呢。」方姨娘拉著她的手寬慰道。

其實謝明貞比她早知道這件事,當初一知道時,已經傷心過了一會。如今這會只剩下痛快,清溪果真是個有本事的,竟是一棍子將那人打落到塵埃裡頭去了。

母女兩正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