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最是江南風光好 第18章 口舌羞辱

「太太難得帶你們出門,姨娘可得給你們好生打扮一番。」江姨娘讓明心去拿了首飾匣子過來,就要給兩個姑娘打扮上。

謝明芳聽了連眼睛都亮了,她素來就喜歡穿著打扮,每季四套的衣裳總覺得不夠,每回都要纏著江姨娘拿了私己給自己做衣裳。她年紀還小,自己的首飾盒子里多是項圈、玉牌這類的首飾,如今能從姨娘的首飾匣子里挑選自然高興。

「姨娘,如今四月正是桃花盛開的時候,不如你就將那支水晶桃花簪給女兒帶帶吧。」謝明芳說的那支水晶桃花簪是江姨娘生謝明嵐時,謝樹元特地賞賜下來的,整支簪子由粉水晶雕刻而成,通體泛著微微粉色,水晶晶瑩剔透毫無瑕疵,而簪頭的那朵桃花就連花蕊都清晰可見,足見雕工之精細,實在是巧奪天工。

江姨娘見她一張嘴就要了自己最心愛的簪子,不由哂笑,點著她的額頭就道:「你倒是個促狹的,一開口就要姨娘最心愛之物,你可知這乃是我生你妹妹時,你爹爹特意贈與我的。」

江姨娘用了贈而非賜,可見她自覺自己在謝樹元心中與這府中的其他姨娘是不同的。他們是表兄妹,自幼相識。若不是江家被流放,表哥這嫡妻的位置未嘗就不是她的。

可世事無常,如今她只是表哥的妾室,就連兩個孩子都成了庶出,在這身份上就低了旁人一頭。

「姨娘,你就給我帶帶嘛,等我去了寒山寺上完香,再將這簪子原封不動地還給姨娘就是了。」謝明芳一邊搖著江姨娘的手臂一邊撒嬌道。

江姨娘雖有些出神,但還是被她搖的難受。

還是安靜坐在一旁的謝明嵐說道:「二姐姐,這桃花簪雖好看,但二姐姐年紀尚幼,這簪子與二姐姐倒是略成熟了些。妹妹瞧著這串五彩寶石串成的鏈子倒是更合適二姐姐些。」

「你不想讓我要,無非就是自己也想要吧。」謝明芳覺得自己越來越不喜歡這個四妹妹了,成日擺出一副天下我最對的姿態,簡直比爹爹還喜歡說教。

謝明嵐倒也想說教別人,可是大姑娘謝明貞除了上課之外,同她們來往並不多。最小的六妹妹成日被養在太太的院子里,她更是接觸不到,況且謝清溪也不是她能說教的。於是這謝明芳就成了她顯擺的對象。

謝明芳聽的雖不耐煩,可江姨娘卻覺得小女兒說的有道理,於是她捏了謝明芳的手臂,有些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說道:「你如今都六歲,竟是比你妹妹還不如。」

誰知這句話猶如點炸了謝明芳的脾氣一般,她連首飾匣子也不要了,直接甩手就說道:「妹妹,妹妹,姨娘一天到晚就知道偏寵四妹妹,無非就是看爹爹誇了她幾句會讀書而已。可是她便是再會讀書又怎麼樣,日後還能考科舉當狀元不成。」

謝明芳這一通搶白,不僅是戳中了江姨娘的死穴,更是讓謝明嵐臉色發白。

若說江姨娘如今唯一不如意的,只怕就是這沒有兒子一事上。雖她也偶爾安慰自己說,明嵐聰慧這往後的前程說不定不輸兒子,可是這沒兒子終究是腰桿不硬。

謝明嵐仗著自己重生一世,如今處處壓著這個親姐一頭,如今被她這麼一搶白,竟是將她所有的努力都說成了白費。

※※※

這還沒去寺里上香呢,汀蘭院的兩位姑娘就拌了不小的口角,為著此事江姨娘還大哭了一場。這府上素來沒有秘密,所以此事自然也不會被掩在汀蘭院里。

況且這兩日二姑娘上課的時候都沉著一張臉,連話都不願和四姑娘說了呢。

蕭氏自然也聽到此事,不過她可不願沾染上汀蘭院的事情,況且這兩位姑娘關係是好是壞,她還真不太關心。雖然江姨娘是老爺的表妹,又挺得謝樹元的維護,可是她們母女三人說到底還是在自個手底下討生活。

此時蕭氏為難的是,如何和林表姑娘開這口。難不成她開門見山地就和她說,你舅父不願接你去安慶,給了我們三千兩,讓把你嫁出去。如果真這麼說的話,蕭氏想依著林表姑娘那脾氣,估計回來就該抹脖子上吊了。

這女子秉性太過軟弱,也實在是太可悲。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一陣悠揚地音樂聲又隱約響起。

「溪兒。」蕭氏抬頭看著對面認真盯著音樂盒看的女兒,不由一陣好笑。雖說這音樂盒確實是精緻了些,可小女兒如今竟是當成寶貝一般,連旁人都不許碰呢。

謝清溪看著上面滑來滑去的小天使,又聽著熟悉的聲音,思緒慢慢飄向了遠方。來到這個世界快兩年多了,她竟是慢慢忘記了自己成長生活著的時代了,只有在聽到這個熟悉的旋律時,她才能讓那些記憶不那麼快地消失。

「溪兒是不是特別喜歡這個音樂盒?」蕭氏見寶貝女兒露出這般認真地表情,也不禁認真地問道。

謝清溪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鄭重地點了點頭。是的,她很喜歡,因為她覺得這個音樂盒是唯一能聯繫她和那個世界的回憶了。

蕭氏被女兒難得認真的表情驚呆,竟是忍不住想到那個送禮的少年。

天潢貴胄出身,可是未來的前程卻是比誰都迷茫。

待到了晚膳的時候,謝樹元到了芝蘭院里用膳,這日府衙休沐,所以謝清湛被他叫到了前院,他自是對他這幾日的功課好生考究了一番。

要說對待子女的功課問題上,謝清溪覺得謝樹元頗有些幾分虎爹的風範。平時瞧著挺溫文爾雅的人,只要覺得你功課有一丁點懈怠,那臉色簡直就是立即晴轉大到暴雨。

不過謝清溪老遠就瞧見謝樹元一副慈父模樣,居然還牽著謝清湛的手,就知道謝清湛這會肯定是將她老爹的馬屁拍的舒舒服服的。

※※※

蕭氏雖早幾日便將去寒山寺上香一事知會了林雪柔,還特地遣人又送了套新做的春衫過來。林雪柔自然又是去了芝蘭院,說了一通有勞的話。

孫媽媽將那套新做的藕荷色春衫拿了出來,以防止第二日手忙腳亂。這春衫看著顏色雖素雅,可是在燭光之下,卻是銀光閃爍。孫媽媽盯著瞧了許久,這太發現衫子上頭竟是用銀絲線綉了暗紋,如今還只是在燭光下便這般亮眼,若明日到了外頭陽光底下,定是奪人的很。

「這衣裳可真是精緻。」林雪柔自然也注意到這銀線所繡的暗紋了,忍不住感慨道。

「表太太為人寬厚,待小姐也是極好的,小姐如今住在府上竟是比在自個家裡還舒坦呢。」孫媽媽有心將心裡頭藏了許久的話說出來,便起了話頭。

林雪柔點頭:「可不就是,表哥雖說同我有親,但到底不及大伯和叔父他們關係近些,可如今關係親近的反而要送我入虎口,表哥表嫂倒是待我一片真心。我只希望到了舅父家中後,能有如今這一半好便夠了。」

「只是舅父這般久都沒消息,孫媽媽,你說是不是外祖家不願接我過去?」林雪柔一想到自己要是被送回林家的下場,就忍不住打寒噤。

而孫媽媽終究是將心中憋了許久的話,說了出來。

「孫媽媽,你是說,我娘和我爹當年是私相授受,還未婚便有了我?」林雪柔身子抖了抖,簡直不敢相信自個聽見的話。

在她心目中,父親是個知禮又儒雅的人,若不是身子不太好,這科舉一途未必走不下去。至於她母親就更是大家閨秀,在父親去世後,便足不出戶,讓族中想找麻煩的叔祖們都挑不出毛病。

「所以當年老太爺雖將太太嫁給了老爺,可也發了話,說從此以後再沒有太太這個女兒。」孫媽媽艱難道。

林雪柔臉色一白,險些厥過去,只見她淚雨盈盈道:「媽媽為何現在才和我說這些,只怕外祖早就接到了表哥的信。」她想到這裡,臉色一白,連忙握著孫媽媽地手說:「媽媽,你說外祖父會不會讓表哥將我送回林家?」

孫媽媽雖想過老太爺不會接姑娘過去這個可能性,可是卻也沒想過這個最壞的可能性。如今被林雪柔這麼一提醒,主僕兩人嚇的皆是面色發白。

如今的林家哪是嫁女兒,簡直就是到了賣女兒的程度了。先前孫媽媽仗著同蘇州知府大人家有親,舍了太太的嫁妝,才能帶著林雪柔出來。如今若是再被送回去,只怕主僕的下場都會凄慘無比。

「若是讓那幫人將我嫁去做填房,我寧願到庵里去做姑子,也好過被他們這般作踐。」林雪柔垂淚道。

孫媽媽立即著急道:「我的姑娘,說什麼到庵里做姑子的話,你這不是讓老爺太太在天上都不得安生,往後可不能說這等喪氣話。如今舅老爺家既然靠不住了,姑娘少不得要為自個好生謀劃些,若嫁了好人家還怕這往後無安身之處。」

想到自己如今的處境,連安身立命的地方都沒了,還提什麼嫁好人家。林雪柔忍著淚道:「嬤嬤快別說了,我如今寄人籬下,還說什麼嫁……」

她到底是未出閣的姑娘,說到這裡也是說不下去了。

孫媽媽心一橫道:「姑娘覺得這謝府如何?」

「表哥家自然是極好的,可我一個戴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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