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平天下 第730回 禍國之人

朱棣率領精銳在真定府和耿炳文交戰,雙方各有死傷,耿炳文仗著城牆堅守不出,朱棣的兵馬野外交戰厲害,其中也是有原因,當初和北元騎兵交戰,都是草原和荒野,那個時候拼的就是速度和狠勁,此時面對城牆並沒有太多辦法。

另外一邊,進攻濟南城的燕軍人數雖然不少,不過基本上就是虛張聲勢,李景隆登上城牆,只見燕軍的陣勢略顯鬆散,明顯是防守有所鬆懈,因為久攻不下士氣低落,此時正是夜襲的最佳時機。

當夜,李景隆率領三萬精銳殺出,燕軍陣營大亂倉皇而逃,李景隆趁勢出擊連戰連勝,打的燕軍毫無還手之力,只能退縮在德州城內不敢出戰。

此時,前方的戰報就如同雪花一般飄到京城,幾乎都是李景隆擊敗燕軍大勝的戰報,如此,最是鼓舞人心,不僅是齊泰這些人,朱允炆也希望見到這樣的勝利,唯獨耿炳文那邊,始終堅守不出,而且兵力上損失不少。

這一點完全在合理範圍之內,畢竟耿炳文遇到的是善戰的燕王還有最能打仗的朵顏三衛,不要以為躲在城牆上面救可以沒事,燕王這些年沒閑著,打造了大量的火銃,加上朵顏三衛日夜的騎射奔襲,守城的壓力極大。

那些手持火銃的亂軍在騎兵的護衛下快速接近,照著上面就是一頓亂射,這些火銃的有效距離已經超過城牆的高度,所以,只要上面有人冒出頭來直接就會被火銃擊中。

「皇上,臣以為,擊敗亂軍為當務之急,一味堅守只會長亂軍之氣勢,損我大明之國威。」齊泰高聲說道,此時,大殿之上百官雲集,其中多半都是齊泰的心腹。

「不錯,當主動出擊,痛擊亂軍,唯有這樣才能讓百姓信服。」

「臣等附議。」

朱允炆的前面呼啦啦跪倒一片,都是四品以上的大員,六部的人都在,這些人擺明了是一個鼻孔出氣,六部向來如此,一榮俱榮,誰得了好處也不白得,其他幾部都能分到一些好處。

「臣以為不妥。」

這個聲音顯得格外突兀,整個朝堂之上幾乎都是支持李景隆的打法,主動出擊,打出朝廷的威風,而不是像縮頭烏龜一樣躲在裡面。

眾人側目看去,齊泰白了對方一眼,應該已經猜到,這個時候能出來和自己唱反調的也只有這個人。

方孝孺,朱允炆對方孝孺也是極為敬重,因為方孝孺有學識,而且是忠義之士,「方愛卿,以為如何?」

方孝孺上前一步,「皇上,雖然方孝孺不懂得行軍打仗之事,不過臨陣更換主將對士氣影響極大,而且長興侯久經戰陣,自然清楚隨機應變之法。曹國公雖然善戰,畢竟年輕,亂軍聲勢正強,所以,臣以為以守待攻並無不妥之處。」

方孝孺說完,朱允炆連連點頭,說的確實有些道理,當然,齊泰那些人說的也有道理,朱允炆也心急,南方的水災剛停,燕王就扯旗造反,而且這一次的聲勢要比晉王那一次更大,不要以為晉王打到京城就要比燕王厲害,兩人的封地位置不同。

晉王的封地是在南面,距離京城很近,燕王不同,主要的兵力都在北面,所以,這是一場硬仗,不是說誰能扛就能扛下來。

這個時候,一定要求穩,「待朕再好好想想。」

隨著太監喊了一聲,眾人緩緩走出,齊泰有如眾星捧月一般被人簇擁著,唯有方孝孺冷哼一聲快步走出。

朱棣眼見遲遲攻不下真定府,唯有改變策略,暗中調集一隊精銳繞路河間府襲擊鬲城,鬲城原本只是一座小城,位置確實極為重要,位於真定府的後面,只要控制這裡,等於是斷了真定府的退路。

朱棣這一招確實高明,燕王亂軍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下鬲城,耿炳文發出援兵趕到的時候已經遲了,城牆上方懸掛幾顆血淋淋人頭,城上的大旗同樣變成燕王的紫色大旗。

鬲城在如此短的時間被燕王佔據,確實出乎耿炳文的預料,當然事情遠遠沒有那麼糟糕,真定府內的糧食和軍備足夠三十萬大軍撐半年之久。

戰火散去,老將軍耿炳文在親衛護送下登上城牆,連日苦戰,城牆已經被血染紅,地上是斑駁的血跡,耿炳文身子蹲下,撫摸著被火銃和箭矢打得殘破不堪的城牆不由得連連嘆氣,畢竟已經是遲暮之年,一輩子見慣了生死離別,可惜,年紀大了,反而容易多愁善感。

「將軍。」

「好生善待傷兵。」

「是。」

傷兵營此時已經人滿為患,輕傷營內慘叫聲不停,軍中負責救治的人員正拎著藥箱一一檢查,相比而言,重傷營反而安靜很多。

幾乎所有人臉上沒有表情,傷口只是用厚厚的白布纏住,這種方法只是讓血不會繼續留,因為傷勢太重,救治的希望幾乎是零,而且隨軍根本沒有那麼多的藥物,戰場之上,因為受傷和瘟疫死傷的人數往往超過在戰場上正面的死傷。

這是不爭的事實,尤其是在這個藥物短缺的年代,一個人動了一下,可能是碰到傷處,那個人咧了一下嘴,他的胳膊斷了半截,拼殺的時候直接被衝上來的亂軍砍斷了胳膊,就算是這樣,他還是用力將那個人推了下去。

所以他原本應該是英雄,可惜,現在只能在這裡等死。

「你有什麼願望?」旁邊的人看了他一眼問了一句,對於這些等死的人而言,多說一句話都是浪費。

「沒有。」

「你沒有家人?」

「沒有,你呢?」

那個人苦笑一聲,「我有,其實這樣更痛苦,因為你知道再也見不到他們。」

「至少還能有個念想,不像我,什麼都沒有,從小就是一個孤兒,吃百家飯長大,長大以後就參了軍,其實當時是想加入林大人的錦衣衛,可惜,我沒那個福氣。」

「我也是。」

兩個將死之人,沒有想到會在這裡因為一個相同的願望聚在一起,兩人彼此對視一笑,因為心裡都清楚,隨著傷勢惡化,很快就會被人從這裡丟出去,能夠活下去都是極少的人。

這個時候有人開始發燒說胡話,死亡陰影的籠罩下,帘子掀起,有兵士從外面進來,在裡面轉了一圈,然後抬著幾個人出去。

其中有幾個已經斷了氣,有的還活著,但是身體發出陣陣惡臭,傷口已經腐爛,因為沒有藥物,就算留在這裡也是等死。

燕王三路兵馬齊發,耿炳文沒有辦法,只能選擇和燕王交戰,自己帶來的三十萬兵馬不可能都縮在真定府,真定府的外圍都是耿炳文的人馬,這些日子一直沒閑著,挖土抬石,愣是在真定府周圍休起幾道防禦。

這是保命的東西,所以馬虎不得,一條條防禦縱橫交錯,有了這些就可以有效阻擋燕王大軍的進攻,第一撥攻勢已經衝到近前,防禦的高度恰好是一個人無法躍上的高度,所以,想要爬上只能踩著同伴的肩膀往上跳。

躲在防禦內的守軍手持長槍往下刺,此時,憑藉防禦體系,守軍佔據絕對優勢,燕王的北軍幾次攻勢都被耿炳文的兵馬擋住。

此時,防禦下面堆起高高的屍體,從後面衝上去的人已經不需要藉助下面的人,只要踩在屍體上面就可以輕鬆躍上。

隨著北軍殺入,第一道防禦瞬間崩潰,沒有辦法,守軍只能快速退入第二道防禦,第一道防禦和第二道防禦之間的距離很近。

近到站在第二道防禦的上面利用長槍就可以刺到第一道防禦里的人,這就是耿炳文的經驗,整個防禦是梯式分布,後面的防禦一點一點比前面的高,這樣,北軍想要衝上來,每一次都要耗費掉很大的傷亡,而不是衝下第一道就可以長驅直入。

燕王盡起三路兵馬,其中一路正面與真定府兵馬交鋒,另外一路是從鬲城攻擊耿炳文後方,另外一路走的是水路,希望可以繞過去,直接攻入。

其中水路最險,耿炳文同樣忽略了這一點,這一天,正面的戰事正酣,突然,後方喊殺聲震天,從水路摸上來的一萬燕軍開始攻擊耿炳文後方。

這一下,阻擊鬲城方面的守軍同樣受到影響,等於是後路直接被人給斷了,而且兵力上並不佔據優勢,沒有辦法,只能放棄最後兩道防禦快速向後退去。

一萬燕軍快速從水路摸上,手持兵器往上沖,上面的守軍慌亂中被斬殺上千人,隨著將領調動兵馬局勢很快穩定下來。

這隻奇兵雖然厲害,同樣是一步險棋,畢竟耿炳文手裡有幾十萬的大軍,一旦派出大隊兵馬殺出,這一萬人等於是直接被困在裡面。

所謂的奇兵,就是在對方意想不到的時刻出現,而且都是不怕死的敢死隊,確實如此,一萬燕軍面對數倍自己的守軍絲毫不懼,一個個瞪大眼珠子往上沖,這一下,反而是上面的守軍怕了。

那一戰不敢想像,一萬燕軍居然殺退三萬守軍,而且斬殺數千人,耿炳文得知消息命人把守將打了一頓,如果不是主將帶著人退走,鬲城方向的守軍絕對不會有如此大敗。

此時京城方面,李景隆戰勝燕軍的戰報不斷送回,而且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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