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八章

平平靜靜地過了兩天,徐藝再沒有打電話來催款了,祁雨和葛雲還有健哥那邊卻也沒有了消息。

市中院司法技術室彭主任兒子如願考上了大學,明天的答師宴定在巴蜀布衣酒樓。消息是叢林告訴張仲平的,張仲平對於去不去有點猶豫。叢林說:「你別去了?你在中院認識那麼多人,在宴會上晃來晃去的,不太好,打個紅包就行了。」張仲平也是這樣想的,如果市中院的其他朋友以為他跟彭主任走得很近,今後辦事反而不方便。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張仲平也不能錯過跟彭主任走得更近一點的機會。但這隻要兩個人心裡有數就行了,用不著讓別人都看到,所以,紅包是一定要送的,卻又不能在彭主任的辦公室送。市中院新的辦公樓剛剛修好,還沒有搞裝修,他們現在的辦公條件並不是很好,彭主任還沒有單獨的辦公室,如果在送紅包的時候彭主任再客氣一下,被隨便一個撞進來的人看到就不好了。彭主任的公子能夠如願錄取,張仲平是出了大力氣的,這點彭主任心裡最清楚,已經說了幾次要拜託張仲平請教委的那個同學。因為有這層關係,彭主任收紅包的時候肯定會要客氣一下,如果兩個人能夠在辦公室以外的地方見面就方便多了。

為了弄清楚彭主任在不在法院,張仲平用神州卡的那部手機往他辦公室打了個電話,如果是彭主任接的電話,張仲平準備不吭聲就把電話撂下。電話響了沒有人接,張仲平因此猜測彭主任在外面。換部手機打他的手機,果然在外面,在省人民醫院幫助一個當事人聯繫搞親子鑒定的事。張仲平要求跟他見面,彭主任馬上說:「可以可以,你過來吧,正好董領導也在這裡。」張仲平知道彭主任說的董領導就是省高院司法技術處的董處長,這雖然給他向彭主任送紅包的工作增加了一些難度,但能順便見見董處長卻又是一件好事,可以打聽一下省高院的情況。

張仲平請董處長、彭主任吃飯的酒樓叫扁鵲酒樓,開在省人民醫院正對面,生意好得不行,差一點沒有訂上包廂。張仲平說:「這家酒樓的老闆有意思,替扁鵲改行了。」彭主任說:「現在的人哪裡管那麼多?只要賺錢就行了。」董處長說:「這家酒樓隨便取什麼名字都一樣賺錢,你不看來的都是什麼人。」

張仲平想把氣氛搞活一點,就說:「我剛好接到一個段子,念給你們聽聽:一個男人在跟女朋友做愛時心肌梗塞死了。老婆嚷著要做屍檢。屍檢報告出來了,三個字:爽死了。」大家笑了,彭主任說:「我也說一個,路人問孩子,大冷天你一個人站在路邊幹什麼?怎麼不在家呆著?小孩子說:爸爸媽媽在吵架!路人說:不像話,你爸爸是誰?小孩子說:這就是他們吵架的原因。」大家又笑了。董處長說:「社會轉型時期,人際關係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最近幾年為什麼搞親子鑒定的不少?就是因為改革開放搞活,給男人女人提供了很多機會,把握不住就會出問題。」彭主任說:「現在的男女關係問題早已經松稀平常了,夫妻關係也大都貌合神離,面臨著傳宗接代的問題就不一樣了。而且十有八九,問題還是出在經濟方面。」

董處長上洗手間去了,張仲平趕緊把準備好了的紅包給了彭主任。彭主任說:「你看你這張總,應該是我感謝你。」張仲平說:「彭主任說哪裡話?這狀元酒本來我是一定要來喝的,又怕明天中午沒時間。」彭主任說:「張總太客氣了。」張仲平說:「咱們倆誰跟誰?不存在這個問題。」彭主任說:「對對對,張總的人情我是一定要還的,而且我相信有機會。」張仲平說:「請彭主任費心了。」

董處長進來之前,彭主任已經將紅包收到隨身帶來的公文包里了。張仲平發現彭主任的手提包換了,以前的包不知道是什麼牌子,這會兒是都彭。

等董處長進來以後,張仲平說:「彭主任你不知道,這次咱們公司能在省高院入圍,董處長幫了大忙了。」這話題有次他們三個人在一起時已經談過,但是張仲平並不認為是多此一舉,他如果口口聲聲把3D公司能夠入圍的功勞記在董處長的身上,今後的關係就可能處得更融洽。彭主任說:「張總我跟你說過,董處長在省高院說話是有份量的,他對於看得上的朋友,也肯幫忙。」董處長說:「主要是3D公司有實力,工作做得好。」張仲平說:「不能這麼說,主要是董處長幫忙,我心裡都記著哩。金槌公司沒有實力嗎?不是沒上嗎?」董處長說:「是呀,可惜了。」

董處長這樣一說,張仲平就再不敢提金槌公司了。你知道董處長跟金槌公司是什麼關係?好玄啦。張仲平說:「選拔結果不知道什麼時候公布?是不是要等院長從英國回來?」董處長說:「老闆早兩天已經回來了。公布結果應該就是這幾天的事吧。」張仲平說:「是嗎?那好,咱們這就說好了,到時候我再請董處長,請彭主任做陪。去鵬程大酒店,沒有問題吧?」董處長和彭主任都說,張總客氣,到時候再說吧。

張仲平坐在買單的位置上,他先要左邊的董處長點菜,董處長說他最不會點菜了,又讓右邊的彭主任點,彭主任嘴裡謙虛,還是接過菜牌翻了幾下,又把菜牌推給了張仲平,說我也不會點菜,張總隨便安排幾個家常菜就可以了。噢,等下我們有個同學會來,醫院裡的孫主任。張仲平一聽就明白了,這菜還不能點得太隨便。

吃完了飯,張仲平提議去搞活動,董處長說:「算了吧,張總已經很客氣了,再說,下午還要上班。」彭主任說:「要不,洗個腳吧?」後來才來的孫主任說:「你們去吧,我回家休息。這天氣不睡午覺不行。」孫主任跟老婆離婚後娶了一個比自己小了差不多二十來歲的研究生。董處長開玩笑說:「昨天有個朋友要我用鋼釺和豆腐造句,我想了半天,現在有了答案。」孫主任說:「你這個段子過時了。」彭主任說:「這幾天流行的是女人三字經,怎麼說的?死遠點,不許動,別碰我,放開手,我喊啦,拿出來,你討厭,不要嘛,不可以,你輕點,好舒服,不要停,用力點,抱緊我,我還要。」董處長說:「年輕妹子不懂事,只曉得我還要我還要,不懂得心疼人,孫老兄可要自己多保重呀。」

孫主任不去洗腳,董、彭兩位也不去,結果張仲平把他倆分別送回了家。張仲平回到曾真那兒,曾真告訴他,她外公已經把事情打聽清楚了,找的是現任的一個副部長,跟他當過處長的,那個關於健哥要升副院長的傳聞是真的,已經在省高院搞過民意測驗了,應該不會有錯。張仲平點了點頭,不再跟曾真討論這事,為了把話題岔開,就說:「再問你一個問題,鋼釺和豆腐怎麼造句?」曾真說:「你這個大笨蛋,每天做的事情還假裝不會說。」張仲平說:「怎麼說?」曾真說:「鋼釺插豆腐。」張仲平哈哈大笑,一把將曾真逮了過來。

省高院院長從英國回來都已經兩天了,怎麼還沒有消息呢?這兩天的平靜是不是有點不正常?張仲平把跟祁雨見面說的每一句話都仔細地回憶了一遍,覺得自己說話的態度是很真誠的,沒有玩奸耍滑的意思。但是,祁雨怎麼跟葛雲轉述他的話就不知道了。一看就知道,祁雨是個很能幹的女人,能幹的人不管是男的還是女的,都多少有點自負,她會不會因為沒有完成葛雲交待的任務,而將張仲平的某些說法添油加醋一下呢?葛雲要是不高興,肯定又會在健哥那裡去學舌,再稍微誇張一次,可能跟張仲平原意出入就很大了。一個是自己的姨姐,一個是自己的老婆,還有一個是業務上的朋友,健哥會聽誰的話還用說嗎?要不然,為什麼沒有健哥的消息呢?

這疑問存在張仲平心裡,象抓癢似地難受,他只能儘可能地往好的方面想:健哥沒有主動來消息,也許在等著你跟他聯繫吧。既然你已經把青瓷罐的事跟香水河法人股拍賣的事聯繫到了一塊兒,健哥主動來電話,是不是會顯得商業氣味太濃了呢?健哥當副院長很有希望,他要真這樣做,是不是太小家子氣了?

如果否定了健哥的小家子氣,那反過來說是不是我太小家氣了呢?如果說跟健哥是一種交易,那麼雙方的地位其實是不平等的。健哥有選擇餘地,你張仲平有嗎?現在入圍的拍賣企業就有八家,除了3D公司,另外的七家哪家不想鑽山打洞攀上跟健哥的關係?你以前不就是這樣嗎?為了請他吃上一餐飯,還跑到北京把老班長給搬了出來。你跟祁雨的談話,是不是真的有不見兔子不撒鷹、不見鬼子不掛弦的意思在裡面?祁雨只要把這句話作為她自己對你的感覺說給葛雲、健哥聽,就夠你張仲平喝一壺的了。這不明擺著對葛雲和健哥不信任嗎?這種不信任有兩個層次,第一,對於健哥能不能把關係擺平、把事情搞掂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第二,當事情真的出了意外之後,對於葛雲會不會退還多餘的款項拿不準。反正你是在拍賣會上買的東西,你心裡肯定在想,葛雲錢收了就收了,不退還給你又怎麼樣?你還能撕開了臉皮去找葛雲要?這種事情,信任是基礎,也是最關鍵的因素。本來就是綁在一根繩子上的螞蚱,如果雙方沒有了高度的信任感,各動各的念頭,那還能幹成事嗎?

最主要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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