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張仲平兩點四十分就到了公司,一直等到下午四點多鐘龔大鵬還沒有露面。張仲平三點多鐘的時候給他打手機,居然關了機。以後再打,就一直關著。張仲平知道龔大鵬改變了主意,他也許在拍賣會之前再也見不到龔大鵬了。

龔大鵬要變卦張仲平也沒有辦法。但是,你龔大鵬如果不想見面或者有事一時半會兒來不了,完全可以打個電話來,更用不著連手機也關了。他口口聲聲稱張仲平為兄弟,這種做法卻不怎麼樣。還是叢林說得對,幸虧沒有跟他弄得太黏糊,這小子到底不像干大事的樣子。

張仲平還有一件事拿不定主意,就是不知道該不該跟江小璐打個電話。曾真跟江小璐打電話,用的是溫言細語,但言簡意賅,非常具有殺傷力,充分顯示了電視台記者的語言功力。張仲平開始還有點擔心曾真會以市井語言把江小璐罵一通,沒想到曾真會說出那番話來。曾真打完電話望著張仲平好半天沒有吭聲,張仲平也沒有做聲,也拿眼睛望著曾真,張仲平當時思想開了小岔,覺得曾真講的那番話其實最符合唐雯的身份,由唐雯說出來才叫名正言順、無懈可擊。張仲平的沉默被曾真理解錯了。曾真說:「怎麼啦,心疼了?」張仲平說:「心疼什麼?」曾真說:「就是嘛,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對人家可沒有說半句重話。這種電話是最後一次吧?你不會讓我再去對另外的什麼人打這種電話了吧?」

江小璐接了曾真的電話會怎麼想呢?人跟人就是不一樣,張仲平跟曾真在一起是什麼話都說的,兩個人都非常放得開。江小璐卻不一樣,她很內斂很矜持,好像從來就沒有恩呀愛地放肆過。曾真給自己的定位是張仲平的老婆,按照江小璐的性格,當然不會去跟人家的老婆爭風吃醋。張仲平覺得曾真厲害,幾句話就把他跟江小璐再度聯繫的路給堵了。因為站在張仲平的角度來看,怎麼還好意思去招惹江小璐呢?每一種遊戲都有自己的潛規則,一個連自己的老婆都擺不平搞不掂的男人,還到外面混什麼混?你臉皮再厚別人還怕哩。

張仲平也不是非要跟江小璐聯繫不可,或者說,那已經不是出於他私人的什麼動機。因為他自己心裡很清楚,兩個人即使再在一起,恐怕那種味道也已經變了。安全套的事和親眼目睹她與魯冰在一塊兒的樣子,使他有了心理障礙。他跟魯冰本來很熟,中間因為有了一個徐藝,兩個人的關係才有點微妙起來,如果再加上江小璐,會更加說不清。這種事情最容易把關係搞得亂七八糟了,心裡有了疥蒂,又都不會擺到桌面上去說,只會在心裡捂著。魯冰要是萬一把張仲平當情敵或者知道江小璐跟過他,心理絕對不會暢快。為這種事去得罪魯冰,那也太不值得了,怎麼辦?最好的辦法就是躲,躲江小璐。

但問題是張仲平這會兒還真是想知道,中午江小璐為什麼會給他打電話,是不是真的與勝利大廈的拍賣有關。

仔細想來,這種可能性應該不是很大。涉及到徐藝與龔大鵬的關係,徐藝讓她知道內幕的可能性不大,否則,徐藝也太不成熟了。但世界上的事情是很難說的,江小璐跟徐藝有什麼私人性質的曖昧關係沒有?徐藝有沒有可能安排江小璐反過來做張仲平的什麼工作?或者,江小璐本人也許不想讓張仲平對她產生過多的誤會,從而想找機會跟他解釋一點什麼?

張仲平不會怨江小璐。沒有她,徐藝也會以別的方式硬插進來。江小璐不過是徐藝手裡的一粒棋子。當然,她是一顆具有主觀能動性的棋子,除了聽任徐藝擺布,她也還會有自己的想法。這沒什麼可說的。她在剛開始幫徐藝工作時,不見得會知道對張仲平的利益將構成一種損害,退一步說,她就是知道又怎麼樣呢?拍賣資源是一種公開資源,就像魚塘里的魚,只要願意交錢誰都可以下釣桿。江小璐工資不高,兒子又有病,對於一個離過婚的女人,也確實有點不容易,能夠有一個爭錢撈外快的機會為什麼不去做?那段時間張仲平正跟曾真打得火熱,江小璐要跟別人去發生什麼故事那是分分鐘鐘的事。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江小璐長得漂亮,又離了婚,她要是去跟誰談婚論嫁誰管得了?她跟張仲平在一起的時候,卻沒有這樣做。張仲平甚至想,如果不是因為他,她有可能就不會卷到拍賣行業這個是非圈子裡來。卷進了這個圈子,對江小璐來說是好是壞,很難說。裡面的水真的是很深呀。世界上的很多事情都很難說,就看你從哪個角度看問題。不過,這就不是張仲平所能管得了的事了。但是,他們兩個人在一起長達兩三年,相處畢竟也還是融洽的,愉快的。不管她今後變成一個怎樣的女人,他至少可以肯定,他喜歡她的那會兒,是把她當成一個心儀的女人、一個好女人的。

不跟江小璐打電話的理由還有一個,就是張仲平有點兒怕曾真。這跟張仲平的經驗完全相悖。按照張仲平的想法,一個大老爺兒們是不能把女人太當一回事的,你要把她太當一回事,她就把你不當一回事。張仲平老家有句老話,叫一天不打上房揭瓦,講的是孔夫子說的唯女子與小人難養的道理。從另外一個方面告誡男人對自己的老婆或者女朋友應該抱一種什麼樣的基本態度。就是不能太寵她。你要是太寵她了,就沒有距離了,她會把你的寵愛發揮到極致,對你們的關係想入非非。你沒心沒肺的,反而讓她們對你很依戀,但依戀不等於依賴,她們知道你始終靠不住,就不會把奴家的身價性命往你身上押,感到自己可能會陷進去就先抽了身。這叫不求天長地久,但求曾經擁有。也叫動什麼都可以,就是別動感情。張仲平一直以來就是這樣操作的。

所以,一開始就要端正態度。張仲平跟曾真的關係有點兒不一樣。曾真太像夏雨了。很自然的,張仲平把曾真的出現當成一個為他來圓初戀之夢的人,是上天對他的一種恩賜,也是一種宿命。恰恰她對他好象也沒有一點功利的目的,好像死心踏地愛的就是他這麼一個人。一個人為了你什麼都不管不顧了,你還會在感情上與她斤斤計較、划算來划算去嗎?

張仲平沒想到曾真的醋勁原來那麼大,這讓他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又讓他有了一點恐慌。道理卻很簡單,女人願意為你吃醋,當然是在乎你。你在她心裡沒輕沒重的,她哪裡會管那麼多?還不隨了你?但是,吃醋心理根源是對你的霸佔和獨佔。對於吃醋的人來說,當然是一種很痛苦的事,許多女人做傻事都是因為嫉妒得受不了,在一種不計後果的狀況下做出來的。因為她覺得受到了傷害,這種傷害是不能一個人躲在陰暗的角落裡自己舔舔傷口就能治癒得了的,必須把受到的傷害用另外一種方式讓它返回到它的源頭。這樣一來,對於被吃醋的人來說,就要引起高度重視和警惕。

張仲平不想讓曾真受到傷害。更確切的說,他不想讓曾真因為江小璐的事受到傷害。將心比心,曾真能夠死心踏地跟你這個有婦之夫廝混,就已經夠意思了。當然啰,他和曾真的婚外情,直接受到傷害的還是唐雯。唐雯作為妻子,稱得上盡心盡職,可是,要張仲平從一而終,簡直不可能,也沒有必要。在張仲平看來,這種事情相對來說比較簡單,只要把對唐雯的欺瞞哄騙工作做到位,讓她不知道一點風聲就可以了。不知道的事,就是不存在的事。但站在曾真的立場,她何嘗不是一個受到傷害的人?在一個錯誤的時間愛上一個錯誤的人,這個人至今為止還從來沒有給過她半點希望與承諾,這種傷害還小嗎?受了傷害還得忍著,還不能找什麼人去訴說,否則,別人還會說你活該,說你自找的。

但是,給江小璐打電話的念頭一冒出來,卻怎麼也按捺不下去。張仲平一遍又一遍地問自己,在心目中你到底跟她劃清界線沒有?兩個人之間的情份真的就那麼輕而易舉地一筆勾銷了?你從來就不是一個忠實的丈夫,現在卻想做一個忠誠的情人了?

張仲平最終還是戰勝了自己的猶豫。他覺得自己對江小璐確實已經沒有了什麼非份之想,否則,他是完全能夠找到機會的。而為了業務方面的事情,他也完全可以做到落落大方一點。

如果要跟江小璐打電話,張仲平不會用自己的手機,這就是出於對曾真的顧忌了。要向曾真說清楚他跟江小璐的關係,很難,因為涉及到的人太多了,起碼得從他派江小璐去辦侯小平書法作品的委託手續說起,還有那次游泳時的邂逅。這就沒有必要了,因為那將不僅要涉及到侯昌平和魯冰,還無異於一種自我否定。張仲平以前的那些行為會被理解為一種有意的欺騙,不說,則僅僅是一種善意的隱瞞罷了,兩者之間還是有一些細微的區別的。要騙唐雯那是沒有辦法,對於曾真最好不要開這個頭,那會讓兩個人的關係在性質上起變化。

剩下來的便是一個技術方面的問題了,那就是張仲平要不要為「老婆」對江小璐的打擾向她表示一下歉意。這樣做是應該的,因為作為當事人,張仲平不應該把別人扯進來,什麼事情都是在你倆之間發生的,把別人扯進來算怎麼一回事呢?說白了,曾真還不是跟江小璐一樣的身份地位?有什麼資格咄咄逼人地說江小璐?幸虧江小璐不知道這一點,也忍著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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