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這繁華似錦,戰車,卻所向披靡 第六十一章 悲劇和喜劇

林珞然是在周二和王威威一併飛返蓉城的。

據說上飛機前有不少人相送。也就是林珞然轉道北京,遇上幾個以前關係很好後來很久沒聯繫的姐妹和她們的朋友,一大幫人互訴衷腸,然後就像是滾雪球一樣團隊越滾越大,走馬觀花朝歌夜弦的持續玩了好幾大天。今天這地兒,明天那地兒。一批人走了,另一批人進來。若非參與者大多不是各有產業事業,俗務纏身,真有股永不散場的味道。

後來一些重量軸心人物陸陸續續離開,慢慢冷了下來,林珞然王威威因為要回蓉城,參與了兩天就走了,臨走之前,親自開著車來送的不少。

王威威在機場看著這些表情親熱的人們,心裏面自然浮現兩幅畫面,一幅是王薄在派系中沒多大話語權的時候,還在地方政府操筆杆子,本身也並不顯赫。每年回來拜年,都感覺自己家底氣不足,走訪一些人家,那些即便沒有實權。掛清水衙門的三叔二舅總是能夠拿腔拿調對身在「地方」的自己父親王薄指指點點。這讓王薄有點鬱悶。而他王威威也顯然在京城屬於最邊緣的一類衙內。在蓉城或許還勉強算得上被塵封的一線公子哥,冷冷清清,去了小城市都會被人嚼舌根子看笑話。

以前在一個部級領導家裡拜訪,王威威記憶最深的是對方指著家裡的一角對王薄面授機宜,「你以前一直奇怪我那旮旯地方為什麼當初修房子的時候故意做出那麼大一塊,那都是為了擺煙酒的,不光是要擺給送禮的人看,更要擺給你的下屬,你的同事,你的博弈對象看。花轎子人抬人,你需要面子,你更需要別人看到你的這種面子。不要指望私下裡人人都聽你的,都給你面子,但表面上你的炙手可熱,是一定要顯擺出來的。為什麼?兩個字,尊重。你需要被尊重,無論於私於公。」

那時的王威威覺得這番話里有他聽不明白悟不透的深奧,但隨著年齡增大他慢慢知道,也許當初自己父親王薄,自己家就少了那長輩領導那番話裡面的

「被尊重」。

隨著王薄地位的高升,一蒸蒸日上省會城市市委書記的名頭。有力量在派系中發出強硬聲音。王威威覺得他們擁有了那長輩領導以前要依靠著堆滿客廳一角的禮品才能彰顯的東西。

他們這個群體也逐漸進入了京城這偌大圈子的視野。

王威威不知道這一切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但他知道自己命運的更迭改變,是在用近乎於荒謬的形勢,遇到那個命中注定的人而轉變的。

林珞然和王威威回了蓉城過後自然就見到了蘇燦,林縐舞,李鵬宇和魯南南幾人。

就在林縐舞無比鄙視魯南南和李鵬宇下來口頭調戲林珞然什麼都敢說,見了真人過後傻啦吧唧的這小子還真箇的就湊上去。對林珞然道,「男未婚,女未嫁,要不商量一下,咱們湊一對兒,你乾脆做我媳婦兒吧。」

除了一頭霧水的王威威之外,蘇燦和林縐舞想法各不相同。蘇燦暗贊這人當真是個實力派,這一手相當微妙,看得出是一位老手了。而林縐舞卻想著這小子敢這麼直白,不會被林珞然飛一邊兒去吧?

誰知道林珞然怔了怔,看了蘇燦一眼,才笑靨如花,搖搖頭對魯南南道,「沒誠意……但不是不可以考慮,暫且擱置,等待考察結果吧。」

不知道是不是以為自己在考察第一梯隊,於是魯南南接下來倍加的殷勤,上車時把一貫坐吉普212副駕駛的李鵬宇踢後面去,對座位擦了又擦,然後正式邀請林珞然坐他旁邊。

林珞然忍著笑坐了上去。魯南南很快接過她的行李箱放後備箱里去了。

※※※※

省委研討會上面,主持會議的是郭江眺。氣氛有些尷尬凜冽。現場有兩名省委常委:一個省委副書記,一個蓉城市委書記王薄。其餘是發計委,省經信委,財政廳,省直特設國資委等相關方面的人員。

郭江眺拿著手中的筆虛揮,一邊說道,「大榕建工是省內數一數二的國企,我認為國有股減持是不是應該從大榕建工,龍騰控股這些省內龍頭公司身上起個表率作用呢?去年六月國務院發布《減持國有股籌集社會保障資金管理暫行辦法》以來,滄化,江索、等江蘇的企業已經率先在增發新股方案中提出國有股減持。這之後上海廣州深圳這樣的城市已經走到了前列,當然我們省市的經濟建設和發展無法比擬這些省市,但安徽和廣西的一些企業也敢邁大步向前,而我們目前為止除了試點企業觀望之外,這方面沒有絲毫寸進。今天我覺得應該深入領會中央國務院的精神,我們做不到敢為天下先,難道還要墨守陳規?我趨向於讓我們蓉城的企業邁開大步子走出一步,是不是該將此提上日程。」

郭江眺說話給人以很繞的感覺,他有個口頭禪就是言三句不離「是不是」,但今天的發言在「繞」的語言藝術後面隱藏著森寒的刀鋒。

拿捏著面前厚厚的研究報告,王薄眉頭緊鎖,對方這是直擊要害啊。

半晌之後他道,「我保留幾點意見,首先這是中央國務院出台的暫行辦法,發行以來起到的反響不一。據我所知目前國務院正在進行這個政策的研究工作,也就是說最終的結果還沒有定性,而具體問題具體分析,說到具體上來也就是自家端自家的飯,五味俱知。首先減持國有股的目的是籌集社會保障資金。而省統計局最近三年的統計報告中顯示,社保資金起伏波動曲線並不猛烈,每年需要填實的資金缺口並不大。既然沒有實際的意義,減持還是沒有必要的。」

「王書記的看法是不是有點片面啊,我們要從多方面去看待問題,中國企業股份制改革效果很不徹底,近年來上市公司已經頻頻暴露出了不少的問題,就我所之,蓉城的企業如果說沒有這樣那樣的小毛病,是根本不現實的。但暴露出毛病是好事,咱們至少可以提前施藥。防止湖北「猴王」,河南「鄭太爺」這樣因為「一股獨大」的例子出現。」

郭江眺眼睛眯了眯,毫不猶豫的凌厲出擊,「國有經濟在國民經濟中的主導作用主要體現在控制力,這也是我們國企改革的一個重要方向思路,我們是不是,不應該糾結於量的必要性,還應該放在國有股質的提升上面。人們對「控制力」的通常解釋,只要是在股本里佔50%以上,就表明了絕對控制權。但從股份制的角度,如果股權相對分散,只要擁有10%甚至5%的股份就可以支配其他90%以上的資產,這難道不是領導管理層「控制力」最有力的體現?國家大股東的身份地位仍然沒有流失嘛。同樣我們也更加的制約了相關國企負責人的權力。讓我們有在惡性事件或者趨勢沒有發展起來之前,將局面控制在手的能力。」

在場的不少人終於明白為什麼在前一陣包括了蓉優秀企業家評選的一系列省上相關動作之中,表現出來的一些東西,看來郭江眺早有預謀和籌劃。

王薄並不確認對方這是不是針對自己而來,還是以這樣的方式,想要抓到權力,減弱他王薄手頭上的控制力,從而實現他全盤掌控省內經濟命脈的政治野心?

王薄知道郭江眺沒有專程為了對付自己這麼腦殘。就連上次自己也誤會了他,他並不是針對大榕建工的蘇理成從而對他王薄展示肌肉,而是他和她兩種徹底政治理念的衝突。

王薄知道在郭江眺眼睛裡面,他其實是一個徹頭徹尾從北京下放下來的官二代衙內。這對扎紮實實通過了莫大坎途努力走到這一步的郭江眺來說,王薄有些刺眼,也許是正常的。

說實話,如果是從正常政治角度來看,郭江眺所提出的主張的確有一些道理,減持一些包括蘇理成在內重量級國企股份,雖然會對控制權產生一定的影響,對這些國企老總前路也有重新洗牌的危險,但是如果能廣泛起到好的作用,這也將是發展的必然趨勢,就像是一些老舊的東西始終要退出歷史舞台一樣。思路也應該開放一點。

但是王薄又想起今年二月和蘇燦的一番談話,當初他們也探究過一些時政上面的問題,蘇燦在這方面有提出過自己的見解。恐怕就連蘇燦也不知道他那些話對他王薄的影響要比想像中更大。

王薄續道,「我還是不贊成這種做法,如果河北「猴王」和河南「鄭王爺」的事件造假欺詐的根本源頭來自於「一股獨大」,但是減持國有股也不能從根本的源頭來解決「一股獨大」的問題,要真這麼做,恐怕只有施行俄羅斯的「寡頭政治」,大規模推行私有化才能徹底的消除,但是這種寡頭政治的後果是什麼,我想在座的各位不是經濟專家,就是政策研究員,應該知道這種結果。」

「在這個國有資產減持的過程中,雖然有可能做到國有股質量優化,但這事具有很高的協商性,類似於大榕建工這樣下屬龐大省內過百億資產的企業,我們的每一步行動都應該慎之又慎,應該從政策上給予鼓勵支持,而非動大手術。在減持過程中必然會導致企業產權、經濟結構分散化。如果這個進程過快,對企業的權力體系是一個巨大打擊。因內部矛盾,糾紛,分權舞弊等等行為干擾經營權的統一性和權威性,導致企業的虧損甚至解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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