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坐斷東南戰未休 第五百六十二章 萬騎奔襲走雷霆

勺湖園裡,雨勢茫茫,秦牧負手站在迴廊下,望著漫天的風雨,一言不發。

紅娘子陪著站了許久,忍不住勸道:「別看了,這雨一時停不了,你也累了一天了,先回房歇著吧。」

廊下的風燈,在風中搖晃著,天空不時有閃電划下,照亮了夜空,也照亮了廊外的湖面。

見秦牧沒有回答,紅娘子靠前一步,將自己的手放到了他的手心裡,秦牧輕輕握住,她手上傳來的暖意,讓人心裡也為之一暖。

紅娘子輕聲問道:「你在擔心什麼呢?不就是一場雨嗎?又不是不會停,即便是拖個三五日,對戰局也不會造成決定性的影響。我不相信韃虜憑一場雨就能扭轉乾坤。」

「我不是在擔心這場雨。」

「那你擔心什麼?」

「這兩天,我總覺得自己疏漏了什麼,可一時又不得要領,讓我有點心神不定。」

「回去,喝酒。」紅娘子很豪氣地建議道,「你這種情況我也有過,還經常有,每次一喝酒,就想通了,走,我陪你回房喝酒去。」

秦牧啞然失笑道:「還有這種說法?你該不會是把自己灌醉,然後什麼也不用想了吧?」

「信不信由你,象你這種情形,越是苦思冥想越是不得要領,放鬆一下心情,自不然就能想到癥結所在了。」

「嗯,聽你這麼說還有點道理,好,咱們回房喝酒去。」

倆人回到房中,紅娘子張羅著酒菜,秦牧推開窗,讓窗外滿帶雨意的涼風吹進來,下人還沒把菜端來,紅娘子就開了一壇酒,與秦牧對坐在窗下,什麼和田白玉杯,不要。

她直接拿了兩個景德青花大碗,手上一使巧勁,兩碗酒飛快倒滿,一滴也不灑,秦牧看了嘆道:「鶯兒,你這是真要把我灌醉啊。」

「這就象你們做詩,酒喝多了才有靈感,知道嗎?」

「知道,知道……」

「別光說不練,幹了!」

「幹了?」

見秦牧望著酒碗猶豫,紅娘子不滿地說道:「你是不是男人?」

秦牧暗道,我是不是男人你還不知道嗎?他端起酒碗說道:「你也別多喝,象你這麼喝法,幾碗下肚,一會兒就醉了,有意思嗎?」

「愛喝不喝,隨你。」紅娘子嘴上不服輸,自個兒把一碗酒喝了下去;

秦牧望著燈下的紅顏,無奈地笑道:「你還是少喝點吧。」

紅娘子一邊倒酒,一邊說道:「我聽說這世間萬事萬物都分陰陽雄雌,按這麼劃分的話,北方就是雄的,南方就是雌的。」

乍聽之下,秦牧還不明白她為什麼突然冒出這一句話,但很快他就想明白了,紅娘子這是在諷刺自己這個南方人不夠豪氣,象個雌兒。

秦牧自不會去跟她鬥嘴,端起酒碗喝了一小口。啪啦!窗外的閃電劈開雨幕,在夜空中如銀蛇飛舞,檐下的雨水傾泄如注,秦牧注意到,勺湖的水面明顯上升了一些;

紅娘子說道:「放心吧,一場大雨,還不至於立即引發洪災。」

這還真不好說,如果降雨的地域廣,雨勢大,一場雨就足以讓洪澤湖一帶形成洪災。因為現在黃河與淮河都是注入洪澤湖,常常使得下游傾泄不及,於是造成洪災。

有人寫過這麼一首詩,描寫淮河與黃河交匯的情景:長淮綠如苔,飛下桐柏山。黃河忽西來,亂瀉長淮間。馮夷鼓狂浪,崢嶸雪崖墮……兩雄斗不死,大聲吼乾坤。震撼山嶽骨,磨盪日月魂。黃河無停時,淮流亦不息。東風吹海波,萬里涌秋色。

從這首詩中,可見黃河與淮河這「兩雄」相鬥時鼓狂浪,撼山嶽的情景是多麼的驚人,秦牧隱約記來,自古繁華的泗州城,不久之後就被洪水掩沒在洪澤湖底,永遠消失。

秦牧突然一個激靈,喃喃說了句「洪災……永遠消失……」那一瞬間,一股寒氣從尾椎直竄上頭腦,呯!的一下,他將酒碗往桌上一扔,跋腿就往外跑。

紅娘子嚇了一大跳,顧不得被酒水濺了一身,跟著就追上去:「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秦牧彷彿沒聽到,一連跑一邊大吼:「來人,李式,快傳燕高飛!」

……

大雨下了一整夜,蒙軻也輾轉反側一整夜。

天蒙蒙亮時,他早早起身,看到雨勢終於小了些,有收晴的傾向,才稍稍放心一點。

他戴上斗笠,披上蓑衣,帶著親兵巡營,營中的火夫正在生火造飯,由於柴草被大雨淋濕,灶下濃煙直冒,幾個火夫鼓著腮邦猛吹,被煙嗆得滿臉是淚,但就是不見火苗。

「他娘的劉老四,昨晚讓你收些柴草進帳蓬去,留著引火,你都當耳邊風了嗎?要是誤了早飯的時辰,大都督怪罪下來,咱們腦袋都保不住。」

「頭,我收了,可雨太大,帳蓬里也進水了,加上這雨不停,柴草就算沒濕,拿出來也濕了。」

「你個蠢豬,不會在帳蓬里點燃火再拿出來嗎?」

「這……」

蒙軻遠遠聽到火夫們的對話,走過去說道:「趕緊去向軍需官領些火油來引火,快去。」

「啊!大都督……是是是,小的這就去。」炊事營的營長連忙帶著幾個火夫去找軍需官。

這事看似是小事,其實不然,皇帝不差餓兵,士兵不能及時用飯,會造成重大的影響。是以蒙軻第一個來巡視的就是炊事營。

看完炊事營,他又往糧料與軍資堆放處而去,象火藥這些東西,一但受潮,暫時便沒法使用,若是戰爭突然暴發,火銃火炮全都變成廢鐵;

作為主帥,這些關乎大軍生死的事情,蒙軻不親自去檢查一番,實在放心不下。

軍中的火藥都是用罐子裝的,蒙軻連續打開幾個罐子,確認裡面的火藥依舊乾燥後,才放下心來。

此時有快馬飛馳入營,碗大的鐵蹄敲擊在地上,濺起泥水四射,守在中軍大帳的親兵知是急報,立即將人帶來見蒙軻。

信使飛快翻身下馬,急聲說道:「稟大都督,五更時分,前鋒遭到大股敵軍襲擊,由於天降大雨,火器無法使用,戰事吃緊,郝將軍請求大都督立即派兵增援。」

蒙軻聞聲,眼中光芒霍然大盛,他沉聲問道:「敵人有多少人馬?」

「回將軍,小的離開前鋒大營時,天色未明,無法確定敵軍具體有多少人馬,但大略估計,不會少於三萬,而且全是騎兵。」

如此說來,商丘的清軍差不多是傾巢出動了。

碭山到商丘城大概一百五十里,郝搖旗的一萬前鋒離主力大軍約為七十里,多鐸幾萬大軍一夜之間,冒雨狂奔七八十里發動襲擊,這確實出人意料之外。

蒙軻一邊趕回中軍大賬,一邊問道:「前鋒大軍傷亡如何?」

「稟大都督,敵人夜襲雖然被提前發現,但我軍火器弓箭都沒法用,敵人數倍於我,輕易就攻到寨牆之下,我軍傷亡很大,大都督快派兵增援吧,不然郝將軍怕是撐不住啊。」

蒙軻大步回到中軍大帳,立即喝道:「擊鼓聚將!」

咚!咚咚!咚!咚咚!

中軍大鼓隆隆響聲,蘇謹、惠登相、金聲桓、胡守亮、郭雲龍等將領聞聲飛馬奔來,眾人一衝入大帳,蒙軻立即說道:「本帥剛剛接著訊報,多鐸主力大軍五更時分,突襲前鋒郝搖旗所部,蘇謹!」

「末將在。」

「本帥命你率三萬騎兵,帶上乾糧和水,立即馳援郝搖旗。注意,多派偵騎,小心多鐸圍點打援。」

「末將遵命!」

蘇謹領了將令,立即與胡守亮,牛萬川等騎兵將領離開大帳,騎兵營三萬人馬迅速分發乾糧和水,以最快的速度進食,然後輕裝衝出大營。

天空中雨勢還沒有完全收住,一片蒼茫,地上到處是積水,三萬騎兵呼嘯而過,泥水飛濺如雨。

蘇謹尤嫌不夠快,不斷催馬揚鞭,皆因一但救援不及,郝搖旗一萬前鋒很有可能會全軍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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