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坐斷東南戰未休 第四百八十八章 詭異之事

在茶樓里被打的兩個人,一個叫黃夢梁,一個錢琛,都是前明舉人,而前明舉人的身份同樣得到大秦承認。

雖然巡城兵丁及時趕到,但徐永順幾個隨從下手不輕,黃、錢二人被打得鼻青臉腫,樣子挺凄慘的。

此事引來大量百姓圍觀,徐永順還生怕別人不知道一般,被押往江寧縣衙的路上,不斷掙扎大喊:「放開我,我乃大秦堂堂六品承直郎,你們抓我幹嘛?這兩個酸腐貨詆毀秦王,打他還是輕的……」

其實,黃夢梁和錢琛二人說的是朝中有奸臣,還真沒有直接詆毀秦王,但徐永順故意把有所被罵的「奸臣」忽視了,只是一口咬定黃錢二人詆毀秦王。

徐永順這麼做的潛台詞是,你詆毀誰都不要緊,詆毀我妹夫……呃,詆毀秦王就不行。

這事本來就很轟動,徐永順這一路大喊過去,圍觀的百姓越發多了。

眾人議論紛紛,但是議論聲出現了微妙的分歧,普通百姓大多數支持徐永順,而讀書人則普遍在譴責徐永順仗勢欺人,辱及斯文。

江寧知縣鍾楚文正在後衙與家眷準備晚上的花燈,突然聽得到衙役並報,出來一看,暗暗嚇了一跳。衙門外人山人海,乍一看還以為發生了民亂呢。

他讓師爺出來一問,一個六品承直郎,指使隨從打傷了兩個舉人,兩個舉人據說詆毀了秦王,還有近百讀書人跟來,為兩個舉人喊冤。而成百上千的普通百姓則高聲叫喊那兩個舉人詆毀秦王該打……

這都什麼事呀,別提了,這元宵節怕是過不成了。

鍾楚文連忙升堂,案情不複雜,錢、黃二人雖然否認自己詆毀秦王,但卻不否認說過秦王被朝中奸臣蠱惑,以至於做出讓宮妃出來開綉坊這樣的荒誕不經的事來,二人不但不論這一點,在堂上還振振有詞,大談綱理倫常。還得到了堂外大部分讀書人的熱烈稱頌……

徐永順更沒有否認自己打人的事實,還是一口咬定,自己是因為看不貫錢、黃二人詆毀秦王,才出頭打人的。

沒錯,案件很清楚,可怎麼判卻是個問題,堂外的讀書人和普通民眾情緒都挺激動,各執一詞,判得不好,說不定會引發更大的波瀾。

鍾楚文很是為難,旁邊的劉師爺湊上前小聲道:「大人,這官司您不能判,大人別忘了,論官階這徐永順可比您高,這案子大人可移交到應天府去,由應天府尹來判。」

鍾楚文一想,這也算說得過去,連忙把這燙手的山芋推到應天府去。

就這樣,這案子很快轉到應天府,由應天府尹羅汝南升堂問案,外頭跟來看熱鬧的百姓可就更多了,反正今天是元宵,大家都閑著也是閑著,看燈那要等晚上呢。

羅汝南問清了案情經過,秦牧有不以言論及罪的旨意,也就是說黃夢梁、錢琛二人的言論雖然有詆毀朝中大臣之嫌,但卻沒有構成犯罪。

這種情況下,徐永順雖然是出於維護秦王之意,指使家僕打人,自依律錯自然是在徐永順。再說了,徐永順雖然是六品散官,但沒有執法權,他有權舉報不法,但越俎代庖擅自打人就是他的不對了。

羅汝南判徐永順各賠錢夢梁、錢琛五十兩銀子作湯藥費,另外上表請降徐永順兩級官階,再各打了他那幾個僕人二十大板。

黃夢梁、錢琛對羅汝南的判決還算深意,沒有有異議。

但徐永順呢?在場的百姓誰都以為,徐小公師一定不服這樣的判決,肯定會鬧個沒完。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徐永順雖然依舊憤憤不平地指責黃夢梁、錢琛二人詆毀秦王,該打。但對羅汝南的判決,卻也沒有提出任何異議。

賠吧,一百兩銀子當是喂狗得了。

至於降兩級官階……咳咳,羅汝南說的又不算,這奏摺遞上去,得吏部說了算。

徐永順恨不得羅汝南把自己一擼到底,直接剝奪去自己的官階呢,那樣自己才更顯得委屈一點。

這事鬧成這樣,夠了,爺很忙,沒功夫賠你們再玩下去了。

徐永順直接掏出一疊寶大秦寶鈔,點足一百兩交了湯藥費,然後找來大車,讓人把幾個被打得屁股開花的僕人拉回府去。

進府之後,他風風火火地衝到自家妹子的閨房,「妹妹,妹妹,快,打扮一下,哥哥帶你去看畫展。」

他妹妹叫徐若詩,今年十七歲,長得花容月貌,窈窕的身材,滿弱纖腰盈盈一握,一張典型的瓜子臉,皮膚細膩如玉,一對明眸顧盼有情,渾身透著大家閨秀的雍容華貴。

「什麼畫展?哥哥准又沒個經,我不去。」閨房布置得富麗而文雅,徐若詩正在窗下讀書,抬眼瞟了徐永順一眼,慢不經心地應道。

徐永順上前一把搶過她手上的書本說道:「妹妹別誤會,這回哥我可是說真的,你是不知道,這次展出的畫可不得了,是宮裡的顧美人一針一線綉出來的,據說精妙程度,已經難分是針線還是筆墨,就連董其昌那樣的才子,也是讚不絕口,還有,秦王……咳咳,反正哥哥保證,妹妹去了,肯定不虛此行。」

本來,徐若詩是挺心動的,可一聽他提到秦王,就猶豫了;

自家兄長一直想把她送進宮去,這一點徐若詩是知道的,哥哥也沒有隱瞞自己的心思,作為大家出閨秀,她也知道自己的婚姻牽連到政治很平常。

今時不同往日,徐家已經不是顯赫的國公府,哥哥才二十齣頭,要支撐起這個家不容易,作為妹妹,這些她都能體諒。

如果自己進宮,能避免徐家家道中落,徐若詩並不介意這麼做,反正女子的婚姻,嫁誰也由不得自己作主。

只是秦王已經拒絕了與徐家聯姻,徐若詩心中難免有些疙瘩,聽自家哥哥提到秦王之後,她便不願再去了。

徐永順長長一嘆道:「妹妹,秦王只是題了一首詩,與畫綉一同展出,他並沒有去畫廊。妹妹,自從父親去世之後,剩下咱們相依為命,哥哥的心思也從不瞞你;

是,哥哥讓你去看畫展,是有些私心,但這是為了咱們徐家好,也是為了妹妹好,哥哥曾跟在秦王身邊一段時間,對他很了解;

哥哥不騙你,就算從普通人來算,秦王也是值得你託付終身的人,如今的楊王后,也是個賢良淑德的人,我就你一個妹妹,如果秦王不好,哥哥就算怎麼著,也不會把你往火炕里推的。」

徐若詩聽完,已是眼淚蒙蒙的,她一邊抹淚一邊說道:「哥哥別說了,妹妹隨你去就是。」

「妹妹,你聽我說,今天讓你去看畫展,沒別的意思,平時你不是也綉些花花草草的嘛,這顧美人的畫綉,真的是絕妙之極,咱們今天去,純粹是去欣賞畫繡的,你別想太多。」

徐若詩白了他一眼,然後稍稍打扮一下,便與自家兄弟坐轎出門。

這次顧美人的畫綉展,就設在桃葉渡旁邊的桃葉會館裡,兄弟倆到會館一看,許多大家閨秀爭相來觀看,館前停滿了香轎。

但奇怪的是,那些附庸風雅的文人本應是趨之若鶩的,現場卻極少有書生前來,徐永順向主持這次畫展的韓贊周一打聽才知道,似乎大部份讀書人竟是自發的抵制這次畫綉展。

抵制?難不成都象錢琛、黃夢梁那兩個傢伙一樣,認為宮中嬪妃出來辦什麼綉畫展,有失體統……

徐永順讓自己妹妹進去觀看,他則一邊與韓贊周閑聊,一邊思索,他很敏銳在覺察到,這情況只怕不簡單,說不定會掀起一場難以想像的波瀾。

徐永順越想越學得情事詭異,前次爭八股,還是一半對一半,這次怎麼讀書人似乎都站一邊去了呢?

徐永順權貴出身,政治嗅覺比一般人敏感得多,他思前想後,希望能從危機中抓住一次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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