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坐斷東南戰未休 第三百一十五章 不屈之魂

……

屍山白骨滿疆場,

萬死孤城未肯降。

寄予路人休掩鼻,

活人不及死人香。

這是江陰城一位女子寫的詩,真實地反映出了江陰城面臨的殘酷現實和不屈的骨氣。

兩個月的大戰,江陰軍民壯烈犧牲十多萬,而清軍前後也死傷了數萬人,折損十餘名大將,鮮血染紅了大江,骸骨堆成了屍山,七月炎炎的天氣,腐爛的屍體散發著薰人的味道。

但是,即便死傷無數,連老弱婦孺都上城頭幫著守城了,江陰城還是沒有一個人肯投降。

這就是萬死孤城未肯降,炎黃子孫的錚錚骨氣彷彿都匯聚到了這裡。

元必武帶著三百秦軍成功渡過長江後,聞到的是陣陣的屍臭,地上是隨處可見的屍體。江陰之戰不光是在城頭,城外同樣有無數百姓戰死。根本不用懷疑,這一戰有多慘烈。

江陰城下火光衝天,六七萬清軍正在連夜攻城,炮火聲、喊殺聲遙傳數十里。

元必武他們摸黑向江陰城趕去,路上所見到的屍體越來越多,有江陰百姓的,也有清軍的,首足相枕,遍布四野。

離城還有六七里,就被清軍發現了。

元必武指著滿地的屍體對大家喊話:「你們看,就是三尺童子,也知慷慨殺敵,老弱婦人,也是誓死不降,我等生為七尺之軀,有什麼理由畏敵怯戰?

過江時,李僉事已經將咱們的名字都記下,我們要是戰死了,秦王一定不虧待我們的家人,我們要是僥倖活著,每人升三級,另有重賞;

蘇將軍派咱們過江,就是要讓江陰的百姓看到我們增援江陰的決心,萬死而不辭;所以,哪怕是全部戰死,我們也要殺到江陰城下,莫讓江陰的百姓笑我們是孬種。」

「願隨將軍死戰到底!」

「願隨將軍死戰到底!」

三百秦軍將士抱著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決心,義無反顧地向江陰城殺去。

清軍先以為是附近的義軍來增援,派出五百綠營兵來迎擊,很快被元必武他們擊敗,並順勢追殺到離江陰城只四里地的菜花村。

劉良佐大驚之下,派出五千人馬前來阻擊,元必武面對十多倍的敵人,命三百人組成圓陣,拚死向東突擊。

元必武不斷呼喝著,命令手下士卒盡量收縮著陣形,陣形收縮得越緊密,盾牌遮擋就越密集,同時雙方的接觸面就越小,敵人雖多,但一次能投入戰鬥的人數也就越少。

清軍四面合圍,層層疊疊,密密麻麻,刀槍齊刺,箭如雨下,喊殺聲如驚濤拍岸,綿綿不絕。

秦軍以馬槊刺殺,馬刀劈砍,每突進一步,都是用屍體鋪路。

「炸!」元必武咆哮如雷,東面的士卒立即扔出十多枚震天雷,落入密密麻麻的敵人之中,轟隆的爆炸聲帶著火光衝起,紛飛的彈片將敵人掃倒一片,斷肢殘臂飛上天空,垂死的慘叫如鬼哭狼嚎。

「沖!」趁東面的敵人被炸得亂成一團,元必武下令士兵猛衝上去,馬刀疾砍,殺得血雨飄灑,腥風漫漫,東面的綠營兵幾乎崩潰,秦軍一下子突進上百步。

呯!呯!呯!佐良玉調來一隊手持鳥銃的綠營兵,一條條火舌噴出,秦軍士兵身上暴出一蓬蓬的血花,含恨倒地。

「為了大秦的榮耀!」在敵人重新鎮裝彈藥的間隙,一些秦軍帶著震天雷,大聲疾呼著,飛奔如電衝到敵人的槍兵,不斷有人被四周的弓箭射倒,但剩下的人仍悍不畏死的狂奔而去,把點然的震天雷投入敵陣,許多士兵在激烈的爆炸中與敵人同歸於盡。

如此壯烈的犧牲,嚇得四周的清軍紛紛退開,遠遠開槍,放箭。

秦軍一個個的倒下,元必武看得目眥欲裂,隨後下令士兵以十人一組,分散突進,所有人在什長的帶領下,轟然分開,向東狂沖,與敵人捨生忘死地搏殺。

風悲浮雲動,夜色顧蒼茫,鬼神共嚎哭,血淌平大江。

數萬清軍已停下攻城,層層合圍過來,夜色中,殺聲震地,吶喊如潮,元必武等人每前進一步,都是用敵人和自己的鮮血鋪路,一團團火光在激烈的爆炸聲中衝起,夜空被染紅了。

飛舞的箭雨,噴薄的子彈,三百秦軍一次次被擋住,又一次次沖開血路,聲衰力竭箭盡弦斷,白刃相交寶刀摧折,火光處處,敵影重重,天將欲明,凄風漸漸,死者暴骨沙礫,生者前赴後繼,不死不休。

等元必武他們百死不饒地衝到江陰城下半里地時,光亮了,一縷晨曦映在那面黑色的大旗上,旗幟已破爛不堪,旗面被鮮血凝結風吹不動。

此刻元必武身邊只剩下三十一個士兵,每個人身上都帶著大大小小的創傷,有的傷口可見白骨,弓箭用完了,刀口砍翻了,地下是密密麻麻的敵人屍體,呈放射狀的鋪開。

天色蒼蒼,陰雲冪冪,無限的悲壯在半空中凝結如幕,肅穆之氣籠罩四野。

一層層的清軍望著屹立不倒的三十二個秦軍,怯步不敢往前。

城頭的江陰百姓看著如此悲壯的畫面,無不淚流滿面,痛哭失聲。

元必武用盡全身力氣對城頭喊道:「江陰的父老鄉親,我們儘力了,請原諒我們不能殺入城去,與你們並肩作戰了。但你們放心,我大秦三十萬勁旅,會踏著我們的血肉,前赴後繼,哪怕是拼到最後一個人,也絕不會放棄江陰的父老鄉親!」

「壯士!」

「壯士!」

「壯士!」

城頭的軍民哭著,喊著,望著被清軍層層包圍的三十二人,很多人要求出城與清軍拼了,閻應元勸大家說:「不能讓壯士們的血白流,咱們一定要保住江陰城,哪怕戰到最後一個人,也要保住江陰城。」

在江陰百姓驚天動地的哭喊聲中,城下的元必武舉起血染的馬刀,與三十一名士兵大喊著「為了大秦的榮耀!」毅然沖向外圍的清軍,在江陰百姓面前,唯有戰死,絕不作俘虜;

無數的箭矢騰空而起,如烏雲般罩向三十二壯士,一個個高大的身影含恨倒下,元必武身上插滿了箭矢,數不出有多少支,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仰天大喊一聲,用儘力氣將那面黑色的旌旗深深插入大地。

一陣晨風吹來,被鮮血染透的旗幟終於翻卷而起,殘存的旗面上,一個金色的「秦」字,在朝陽中閃閃發光。

元必武那魁梧的身軀依著旗杆,屹立不倒,凌角分明的臉上,帶著一抹由衷的微笑,半睜著雙目,坦然地望著前面那座再也無法到達的江陰城。

周圍的清軍望著全身插滿箭矢,臉上卻帶著笑容的元必武,沒有一人敢上前。

江陰城頭哭聲如潮,天地同悲,所有人在城頭向含笑逝去的壯士躬身而拜。

雲天蒼蒼,江水泱泱,英雄逝去,天地流殤。

除了依著旗杆的元必武,三百烈士都已倒下,而且每一個人都是面向著江陰城倒下的;

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每一個人都想給江陰城投注一個目光,因為每一個人都知道,他們到不了近在咫尺的江陰城了。

江陰城頭,諸生許用紅著雙眼,用沙啞的聲音仰天悲歌:

操吳戈兮被犀甲,車錯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敵若雲,矢交墜兮士爭先。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遠。

帶長劍兮挾秦弓,首身離兮心不懲。

誠既勇兮又以武,終剛強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靈,魂魄毅兮為鬼雄!

沙啞的歌聲悲壯入雲,滿城慟哭雷動,對慷慨赴死的烈士焚香列拜,撒酒祭奠。

這一天,清軍再也組織不起象樣的進攻,數萬人都糜糜不振,甚至沒人敢去動元必武的屍體,以及那面疑重的黑色大旗。

江北的蘇謹心如刀絞,但能搜集到的就那點小船,每次只能運送那麼點人,而且此處臨近長江入海口,江面寬闊,船隻橫渡一次用時良久。

就在他咬牙要再派三百人過江時,河面上但見雲帆遮日而來,逐浪而高,並很快有小艇駛向北岸,找上了他。

蘇謹一問才知道來的竟是橫行長江口以北的海寇,頭領名叫顧容,人稱顧三麻子,自號忠義王。

上岸的漢子對蘇謹說道:「將軍,我家忠義王佩服秦軍的義勇,願助將軍過江。」

蘇謹猶豫了,對方畢竟是海寇,雙方又沒有過接觸,蘇謹不敢輕易相信,不動聲色地問道:「你們忠義王怎麼知道我們要過江,又為什麼要幫助我們。」

那黑漢子答道:「將軍,我家忠義王與韃子有殺父之仇,與韃子不共戴天,前些天我們也來增援過江陰城,但我們人少,上岸不是韃子的對手,在江上奈何不得,這才退去。將軍請放心,我家忠義王說了,請將軍與他同乘一船,若是我們對將軍有所不利,將軍可以給我家忠義王一刀」

「直說吧,你們忠義王有什麼條件?」蘇謹不相信一個海寇會毫無所求的幫助自己。

果然,那黑大漢訕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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