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有我江山才如畫 第五十三章 竹海小屋

天越來越涼了,這幾日,公子修已明確表明,從今往後他欲放棄原有的身份和地位,與她一同行走江湖過遊俠生活,有花無多的易容術,這個願望對他們來說並不難。

花無多聽後喜憂參半,喜的是公子修對自己的真情實意,願為她放棄一切。憂的是自己隱瞞了身份而令他進退兩難。每當看到他望向遠方蹙眉沉思時,她就特別想告訴他,可話到嘴邊卻又說不出口,如果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不是就會帶她回京城?想起劉府那麼多的規矩及複雜的環境,花無多心生怯意。

她一心嚮往的是快意江湖,做個逍遙自在之人,如果說出身份,那這個嚮往必將成為泡影,她猶豫不決,便決定暫且不提。人生得意須盡歡,得逍遙時且逍遙。與公子修在一起只要快樂就好,花無多如是安慰自己。

他二人一致認為竹海是個定居的好地方,山清水秀氣候宜人,還不會被打擾,便決定先去學蓋房子,然後回竹海把他們的小家先蓋起來。二人甜甜蜜蜜計畫著美好的未來,便開始置辦所需用品,打算帶回竹海。

公子修平生第一次陪女人逛街,這才知道陪女人逛街買東西著實是件苦差。但見她開心,他便又覺心滿意足,一直陪她逛下去,幾乎走遍了整個廬州城的所有店鋪,也無一句怨言。還在後來花無多喊走不動了,腳好酸時,他不顧大街上人來人往的目光,當眾背起了她。

又逛了一家店,花無多沒有買任何東西,掌柜的在他們身後抱怨,「還以為是有錢主,結果也是個窮鬼。」

公子修何時受過這等閑氣,聞言目光一冷就要轉身,卻被花無多拽住,「行走江湖,各種人的嘴臉都要看得、受得,你再不是以前的貴公子了,你是要與無多同甘共苦的人。」

公子修斂了目光,沒有再回頭看那掌柜。

花無多又道:「這世間就是如此,你高高在上時看到的都是諂媚討好的嘴臉,你失去了原有身份時,便要學會忍耐。修,我知道這些對你來說很難,但我可以做到,你也可以的。」

花無多最後一句話是在說自己的身份,只是兀自沉思的公子修沒有聽出來。公子修終究忍下了心中怒氣,牽起花無多的手走遠了。

二人走累了,便進了一個酒館,點了些酒菜。

二人正吃著,就聽旁邊有人道:「昨晚城東頭張秀才的女兒被玷污了,被棄屍在荒郊野外。唉,這是什麼世道啊!」

另一人說:「唉,現在世道亂,官商勾結,賊寇橫行,各種苛捐賦稅壓得咱們老百姓喘不過氣來。唉,日子越來越難挨了。」

那人一嘆又道:「這事很可能是城東那群賊匪幹的。唉,可憐張秀才家的女兒才十六歲,又孝順又可人,只因近日母親生病,便替了母親去東城河邊浣洗一家衣物。卻沒想到會被賊人盯上,失了貞節又丟了性命,聽說死狀極為凄慘,唉……可憐啊。」

原本也就當一個閑話聽,可公子修未料到,第二日,花無多竟然決定去城東洗衣服。她還拍著公子修的肩膀對他說:「你有福氣了,臟衣服拿給我洗吧,不用客氣。」

聞言,公子修哭笑不得。他根本沒什麼臟衣服,臟衣服都被他送給路邊窮苦百姓了,如今身上穿的是新的,雖然是布衣,卻仍然乾淨清爽。但為了滿足花無多洗衣服的願望,還是將身上這件偷偷脫了,硬著頭皮說是髒的,拿了給她去洗。

他回頭再看花無多,則完全沒他那麼講究,這一收臟衣服,一包裹都是。難怪她要去洗衣服,只是為何一定要去城東……

「一天未必能遇到害人的賊子,那就兩天,兩天不行就三天,臟衣服多沒什麼,反正閑著沒事幹,慢慢洗。」公子修在門外聽到了屋內花無多的嘀咕聲,花無多前腳才出門,他後腳便也出了門。

從未見過女人洗衣服,更未見過花無多洗衣服,公子修躲在樹上遠遠地望著她蹲在河邊揮舞著洗衣棒一棒一棒狠狠地捶打衣服的模樣,總有種衣服會被她捶爛的錯覺。不知不覺揚起了嘴角,忽然覺得她為自己洗衣竟是這般幸福的事,便是她洗衣的模樣也好看之極。

很快,花無多洗完了一件衣服,將衣服擰了擰,暫時掛在了一旁的樹上。又開始洗起了另一件,卻始終不見其他人。想來這裡出了命案,原本來這裡洗衣服的人也都不敢來了。

眼看她另一件也洗完了,正要去懸掛。這時灌木林中不知從哪裡走出一頭牛來,那牛一看便知不是家養的,精壯的身子略帶野性,可不知怎麼就咬住了先前花無多掛在樹枝上的衣服。

花無多見狀忙大喊了一聲:「哎呀,修。」

突如其來的驚呼,公子修險些以為她發現了自己,正驚慌地站直了身體,就發現她正緊緊地抓著牛嘴裡衣服的另一邊,試圖將衣服拽出來。這才明白過來,原來她喊的是那件衣服。

那頭牛也倔犟得很,硬是咬住衣服不放,一人一牛一來一往就在河邊開始了拉鋸戰。

公子修遠遠地看著,越看越想笑,可又不能笑出聲,便艱難地忍著。

花無多揮舞著拳頭威嚇著牛,「你快鬆口,這是修的衣服,你敢咬壞,我殺了你吃肉。」

那頭牛顯然聽不懂人話,不僅不鬆開反而咬得更緊了,還向後拖了幾步,花無多怕用力拉扯衣服掙壞了,不得已跟進了幾步。

公子修忍得過於辛苦,險些噴笑出聲來。

見此計不行,花無多無奈,抓起地上的一把草在牛鼻子前晃來晃去誘惑道:「吃啊,吃啊,很好吃的。」

可惜,花無多幾番挑逗,那牛愣是不張嘴,還是死死地咬著衣服,警惕地盯著花無多。

花無多怒了,丟了手中的草,又開始與牛拉鋸。

一直不能從牛嘴裡拯救衣服,花無多又怕用力扯壞了衣服,就一邊拉扯一邊對牛規勸道:「牛哥啊,快放嘴吧,這是修的衣服,我知道你是頭母牛,也不能這樣不是。若想見修,我一會兒牽了你去見他便是。」

牛在這時竟然「哞……」了一聲,將衣服放開了。

樹上的公子修先是哭笑不得,後來卻是看得目瞪口呆了。

花無多急忙扯回衣服察看有沒有被扯壞,見完好無損這才放下心來,轉眼卻是向牛一瞪,揮舞著拳頭怒目相向道:「你還想見修,你做夢,我現在就殺了你吃肉。」

她作勢躍起,向牛虛晃一掌,那野牛卻又在這時「哞……」的一聲,竟低下了頭猛地用角向她撞來,來勢洶洶。

花無多本無意傷害這頭牛,忙向後急退,腳下灌木刮在衣裙上,妨礙了她倒退的速度,正欲高高躍起,就見一人凌空躍下持劍欲砍向野牛。

花無多見狀匆忙大喊道:「劍下留牛!」

公子修聞言一頓,可就在這一遲疑間,那頭牛竟掉頭向他撞來,這時卻被花無多拉住,急忙向後退去,只聽花無多道:「快跑啊,它怒了。」

公子修只得跟著她跑了起來。

山野林間,一縱一躍,她在前,邊跑邊笑,他在旁,寸步不離。

回眸間,她髮絲飛揚,掃過他的臉頰,那燦爛奪目的笑容深深地印在他眼中,刻進了他的心底。

二人飛跑在灌木叢中,一路疾奔,待那牛不見蹤影時,二人已被牛追出了半里路。

停在一處巨石上,她鬢髮因奔跑有些凌亂,一頭倒在巨石上,張開雙臂,哈哈大笑起來。

想到方才之事,想到他倆被一頭牛追得這般狼狽,他也不禁失笑,亦仰躺在她身側,鼻端聞到了她的氣息,不禁心神一盪,伸手摸到她的手指,抓在手心,不放。

她停了笑聲,轉頭看了他一眼,相視一笑,復又望向天際。

頭頂,目光所及,無盡天空滿目皆藍。他忽然想,若一生一世都這般該有多好。

回去的路上,兩人手牽著手,花無多將手臂盪得極高,公子修隨她去盪去扯,一手抱著木盆和衣服,一手被她扯來盪去,轉頭,對望,眸中儘是溫柔。

夕陽西下,將他們身後染成了金黃色。

如此一連洗了幾天衣服也沒遇到那群劫色殺人的賊匪,花無多隻得作罷,公子修暗自鬆了口氣。

※※※

二人連續往返竹海和廬州近兩個月,竹屋終於建成了。

從筏竹到蓋建,從什麼也不懂到四處請教,屋中的一釘一鉚均是二人的心血和智慧,就連竹子選哪棵,窗戶朝哪邊,窗帘選什麼顏色,籬笆漆成什麼顏色,院里哪裡擺凳子,哪裡擺椅子,哪裡又擺箭靶,他們都要討論一番。

當整個屋舍立在眼前,公子修將花無多攬在身前,十指交握,一同凝望著竹屋。陽光透過他們映在屋邊泉水旁,染在竹屋上,落影依偎成雙。

二人相視一笑,她突然跳了起來,衝上前去,邊跑邊喊:「我要第一個進屋去。」

他隨後追了上去,笑道:「哪有那麼容易。」

二人擠在門口,你不讓我,我不讓你,一時都進不去。

他一挑眉,突然展臂將她抱在懷裡,一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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