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他們都是蛇精病 第九十五章 當年

夏君寧怔了怔,眼瞳倒映著前方的路燈,忽然有些失了神,但是他很快清醒過來,眼角泛出些苦澀,直到下一秒被陰霾覆蓋。他道:「我會如你所願帶他去找傾流,但是請你從此閉上你的嘴,我們都不想傷害她。」

「呵呵。」充滿諷刺味道的笑聲傳了過來,「放心吧,我比你更不想傷害她。」

電話掛斷。

夏君寧把藍牙扯下來丟到副駕駛座上。

這一趟馬不停蹄,從機場再到南方的G市,花了短短四個多小時。

南方的G市是有名的溫暖城市,哪怕是大冬天也很難有冷到水面結霜的地步,它是如此的溫暖,和北方早早就已經被白雪覆蓋的冰天雪地的青市,天差地別一般的暖。

高樓大廈鱗次櫛比,喧囂而充滿慾望紛擾。

傅傾流和傅謹鈺就在這樣一個繁華又冰冷的城市裡,住在一間位於眾多居民樓里其中一棟的一間公寓里,和付一旬一樣,度過了一個冰冷安靜的春節。

傅謹鈺穿著棉拖鞋輕手輕腳的從房間里出來,半開放式的陽台的燈沒開,卻被這個城市的繁華照亮,隱約的能看到一個纖細的人影正那裡。

傅傾流躺在陽台里的貴妃椅上,整個人用毛毯捲成一個繭,雙目無神的看著漆黑無光的夜空,雕塑一般一動不動。

「傅小姐,請問你孩子的父親是誰?是你在鄉下的的某個同學嗎?」

「傅小姐,傅家是百年名門,你爺爺奶奶母親過世後,就做出這種有辱門風的事覺得愧疚嗎?」

「傅小姐,請問你跟多少人有染……」

「傅小姐……」

相機不停的閃,幾乎要閃花她的眼,記者們堵在前方推推搡搡,她雙目無神,不知道被誰推了一把,摔倒在地,沒有人過來扶她,記者們瘋狂的捕捉著這狼狽的一幕。

正是冬天,地面冰冷的可怕,她只穿著一件薄薄的羊毛衫和牛仔褲,寒意從水泥地面鑽進她的膝蓋,一直爬到她的心臟……

「真是不要臉,小小年紀就做出這種事,這種人為什麼跑到我們村子來?」

「就是,我真怕我女兒被她教壞!」

「我也得看好我兒子,省得被這種小狐狸精給勾走魂……」

「快走快走……」

尖銳的充滿惡意的議論聲毫不遮掩的從屋外傳來,端著碗的一群婦女最喜歡的就是站在她的住房門口一遍又一遍的說著這件事。

她抱著膝蓋坐在房間里,身周是幾乎能把她蓋起來的書,她廢寢忘食的看著,只要這樣,她才能聽不到那些聲音——

傅謹鈺走到推拉窗後面,他能看到母親的側臉,精緻漂亮,卻很明顯比三個月前瘦了很多。本就是骨架纖細的人,這會兒看著更像風一吹就能把人吹走。

如果只是看外表,大概沒有人能想到,那麼薄的一層肉能在一瞬間爆發出多少力量,那麼細的骨頭,又藏著多麼驚人的倔強。

傅傾流不是一個會輕易彎腰的人,她的驕傲在那些年的磋磨下沒有消失,反而沉澱到了骨子裡,形成一種散不去的執念。

她卻在這三個月里,有一半的時間是蜷縮著身子的,即使在睡覺的時候,都是蜷縮著身體,彷彿想要把自己縮成一團,像個毫無安全感的孩子。

傅謹鈺覺得有點害怕,自從那天他們急急忙忙的從青市來到這裡之後,傅傾流就變得不對勁起來。

她一日三餐都有按時吃,身體卻以一種肉眼看得到的速度迅速的消瘦下去;她依舊會對他露出懶洋洋的笑,依舊會跟他說話,教他功課,可只要一沒有人跟她講話,她就開始發獃,很多時候是盯著他在發獃,似乎透過他在看著某個人,眼裡的情緒複雜的他無法看懂。

她開始失眠,有時候是整夜畫畫,有時候是在陽台外盯著夜空發獃,讓人懷疑某一天她是否就會飛到天上去,消失在人世間,傅謹鈺甚至不敢弄出太大的聲響,好像這樣會把她嚇到。

三個月來,傅傾流沒有離開過這個公寓一步,日常生活和一日三餐都有手藝很好又靠得住的阿姨來打理,她什麼都不用做。傅謹鈺也沒有去上學,完全是傅謹鈺在自學,偶爾一些比較難的網上查不到答案的,傅傾流才會親自教他。

傅謹鈺一開始很喜歡這樣的日子,一天到晚的跟傅傾流在一起,雖然騎士不知道哪裡去了,雖然張冬梅還在青市。只是時間一長,他發現傅傾流的這些不對勁之後,就擔心害怕起來了。

他在想,媽媽是不是在想爸爸?她是不是想回到爸爸身邊?那她為什麼不回呢?傅謹鈺不希望傅傾流回去那個所謂的父親身邊,他討厭有人跟他搶傅傾流,但是他又希望傅傾流能開心,於是他也陷入了糾結之中。

「叮咚叮咚……」門鈴忽的響了起來,嚇了傅謹鈺一大跳。

傅傾流失神的厲害,沒有聽到門鈴聲,傅謹鈺跑過去,搬著椅子踩上去看了看貓眼,發現來人是很討厭但是是熟人的夏叔叔,沖著傅傾流喊道:「媽媽!媽媽,夏叔叔來了!」

傅傾流這才遲緩的回過神,伸手摸了一把臉,乾乾的,不見一絲水痕。起身慢悠悠的走過去,看了眼貓眼,打開門。

「傾流。」夏君寧對她露出溫潤和煦的笑。

「怎麼這麼晚過來?也沒先打個電話過來,怎麼了嗎?」傅傾流奇怪的問道,傅謹鈺在她身後護食似的緊緊盯著夏君寧。

夏君寧看到傅傾流的時候大概被她突然瘦了那麼多驚了下,卻很快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是這樣,我有……」

她的眼眸忽然穿過他的手臂,直愣愣的落到前方,眼眸鏡子一般,漸漸的倒映出那抹身影。

先是一隻腳,一條腿,然後整個人,還有那張精緻到鋒利的面容,他面無表情的站在電梯前看著她,深邃的棕色眼眸里的情感又複雜又多的幾乎要滿出來……

傅傾流就這麼怔怔的看著他,直到廖康也急匆匆的從電梯里跑出看到她,她才在一瞬間猛然想到了什麼,驀地側身一把把她身後的傅謹鈺推進屋裡,迅速的把門關上。她寧願這些事都發生在外面被鄰居圍觀,也不願意傅謹鈺被他們發現。

被推的險些絆到玄關摔跤的傅謹鈺呆了下,猛然轉身想要開門再出去,卻發現怎麼也打不開,於是他只好拉過椅子爬上去從貓眼往外看。

敞亮的走廊里安靜的有些詭異。

傅傾流背對著幾人面向公寓門,垂著頭,她幾乎能看到淡黃色的瓷磚地板倒映出來的自己那蒼白的模樣。握著門把的手緊緊的,緊到手掌慘白無血色,不知道是害怕傅謹鈺不聽話的開門出來,還是因為其他。

後面傳來腳步聲,一聲一聲,明明又緩又輕,卻像鼓點落在她心口,一抽一抽的疼,那些在三個月被她壓得死死的不敢有絲毫鬆懈讓它漂浮上來的回憶,一股腦的湧現出來,就像走馬燈一樣快速猛烈卻又清晰到讓她身體忽冷忽熱,各種壓抑的情緒,憤怒、怨恨、美好、愛戀……所有所有,都匯聚在一起讓她頭疼欲裂呼吸困難。

付一旬走到她身後,心臟那空了的一塊終於又被填滿,他以為他會憤怒的質問她為什麼不說一聲突然跑到這裡來讓他找那麼久,卻不料在這一刻,他只想將失而復得的人緊緊抱進懷裡,問她為什麼沒有好好照顧自己,怎麼會瘦成這樣。

「傾流,」他輕輕出聲,悅耳的聲音壓得很低,驕傲的付一旬,只有在面對易碎的歷史文物的時候,他才會這樣小心翼翼。他極力的忽略掉忽然間產生的慌亂,藝術品般的手朝她的肩膀伸去,「你又沒有好好吃飯?不是說過不准你……」

「啪!」他的指尖才觸到傅傾流的肩膀,下一瞬猛地被撞開,纖細的手腕撞開同樣能輕易摸到骨頭的手腕,撞擊聲不大,卻一瞬間叫整個走廊氛圍壓抑緊迫了起來。

這點撞擊產生的痛,彷彿讓骨頭受到了極大的衝擊,所以才會疼成這樣。

傅傾流用力的深呼吸,緩緩的抬頭面對付一旬,神色像以往那樣的慵懶散漫,蒼白的唇瓣卻緊抿著,透著一股絕情冷酷。

「你怎麼在這裡?」傅傾流平靜的問道,聲音帶著微不可查的顫抖。

付一旬收回僵硬冰冷的手,看著傅傾流微微抿了抿唇,「我來帶你回去。」

「回去?」傅傾流冷冷的扯了扯嘴角,眼裡都是諷刺,「付先生,我是不是沒跟你說過,青市從來不是我的家?你讓我跟你回去?憑什麼?」

「你到底怎麼了?!」那些擔憂恐慌在這一刻驟然轉為火氣,付一旬一把握住傅傾流的胳膊皺眉質問道,「有什麼問題不能好好說?」

「付先生!」夏君寧連忙出聲。

「滾開!」付一旬兇狠的瞪了夏君寧一眼,拉著傅傾流往電梯走去,「有什麼問題我們找個地方說!」

「不用了!」傅傾流用力掙脫付一旬的手,某些情緒也隨著她的這一動作從她心口掙脫而出,她胸口劇烈起伏了兩下,冰冷冷的看著他,充滿不耐,「非要我說清楚是嗎?那我就告訴你,我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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