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申屠默寒知道,天下萬物,此消彼長,如今的北域,強者越強,弱者越弱,可已經沒有辦法改變了,他是強者,除了盡全力保護弱者,盡全力去保全大多數人之外也別無他法。他沒有想過要什麼回報,他不認為一個人為自己的祖國付出需要得到什麼實質性的回報,但是作為基礎的並不算回報的尊重和信任甚至是感恩卻是必須的,沒有人會受得了自己拼死拼活為別人服務,別人還動不動抽你一嘴巴說你沒用,沒有人能犯賤到這種程度,沒有人。

而或許是他過於自大過於自信,他以為,他在人們的心中是無可取代的,是不可動搖的,是可以絕對信任的,即使他們性格再軟弱再經不起風言風語,他也是例外的絕對不會被他們拋棄的,也正是因此,他毫無保留的為他們付出。

可是如今,他有種被狠狠抽了好幾巴掌的感覺。

那位將軍露出一抹「早就知道如此」的微笑,看了申屠默寒一眼,正了正臉色,繼續道:「是的,相信大家也都了解了我說的話,申屠默寒博士是人類與精靈結合的後代,精靈血必然比人類血要霸道,所以我們的科學家猜測,之所以蟲類盤旋不去的原因,是精靈血沒有因為一代代的傳下而稀釋消失,反而一直完整無缺的停留在每一代人的體內,甚至隨著時間因為侵蝕和轉化人類血而越發濃郁,最終,擁有精靈血的人類將在某一代徹底成為精靈。」

全場嘩然,看著申屠默寒的眼神更加驚恐複雜了。

「所以,關於該如何處理申屠博士,我們也正在苦惱中,正好趁大家在此,不如你們提議一下如何?」

人們的腦子大概正處於一片混亂之中,他們曾經依賴著的人突然成為了罪魁禍首,如果讓他活著,豈不是意味著他們還要一直受到蟲類的威脅?可是殺了……他們曾經為了這個人也付出過信任付出過生命,雖然,那是因為他們害怕失去他,害怕失去他之後,他們不會有好日子過了,但是終歸是付出過感情的,說殺了他什麼的話,真的說不出口,所以……所以……該怎麼處理……

安靜無聲的人群中,有人弱弱的舉起手,底氣不足的說:「把……把博士……驅逐出北域……怎麼樣?」

人群中出現了很多雙贊同此話的眼。申屠默寒不用死,他們也就不用覺得抱歉內疚了。

申屠默寒的眼一瞬間複雜的叫人不忍直視。

對於一個愛國人士,沒有比把他趕出深愛的國家更讓對方覺得刺骨錐心的懲罰了。

……

天鳳微笑著看向歌滄瀾,柔柔出聲,「我記得你曾經說過,世上沒有劈不開的石頭,沒有解不開的結,只要用對了方法,找到致命處,哪怕是一棟樓,也能輕易推倒。我覺得我是比司舟還要合格的學生。」

歌滄瀾冷冷的看著她,唇角扯出一抹極致冷酷的譏諷,「當一個竊賊,你確實比司舟合格。」

要扳倒申屠默寒,很難,但也很容易,只要用對了方法。而天鳳的做法,無疑很成功。

北域的人們比大多數情況下的正常人都要軟弱沒有主見,幾百年下來的國牆保護和獨裁統治下,他們具有奴性,習慣依賴強者,哪怕在歌滄瀾出現後的幾次刺激下,也只有如今跟著司舟組織起叛亂軍的那些年輕人們覺醒起來,大多數人都是在事情出現的時候感慨一下淚流一下,然後不到兩天,恢複原樣。

他們依賴申屠默寒,並非絕對因為他是申屠默寒,而是因為,他是強者。

天鳳深諳這個道理,可是申屠默寒的強大已經深入人心,要如何在最短的時間內讓他在人們心中那無人能敵的天神一樣的高山形象崩潰瓦解?最好的方法,當然是要申屠默寒犯錯,不僅要他犯錯,還要讓他內疚難過,如此一來,人們哪怕不怪罪他,心裡對申屠默寒的印象也已經發生改變,他們會恍然發現,原來他們以為的無所不能所向無敵的申屠默寒也會犯錯,也會內疚,他也是一個普通人,也有失敗的時候。當他們開始察覺這一點的時候,就意味著,申屠默寒在他們心裡,已經開始漸漸走下神壇。

這是很完美的第一步,在潛移默化之下,讓人們自己去改變,遠比她說再多做再多來的強。而當人們心中對申屠默寒已經不再那麼相信他無所不能的時候,只需戳中他們貪生怕死自私自利的致命處,那座巍峨大山,也就倒塌了。

天鳳也不惱,依舊微笑著,她靠在椅背上,雙手放鬆的搭在扶手上,看著光屏上申屠默寒漸漸涼下來的眼神,緩緩的道:「我從來擁有的東西都很少,有著一個皇女的身份,卻不受人待見,有一個好哥哥,卻要與多人分享,有一個父親,卻好比沒有……於是我想,要是有一天我遇到了真的很想要的東西,去騙,去偷,去搶,也要得到,並且只能我一個人擁有。然後……我覺得我好像生病了。」她捂著心口,露出一種痛苦卻又莫名興奮的表情,「病的有點嚴重。」

「精神病確實是一種很嚴重的病。」

「呵呵。」天鳳又笑了,「不說這些了,你不是一直很想帶博士走嗎?雖然我不知道你要帶他上哪兒去,不過,你是不是該感謝我呢?從今以後,博士對北域這些人心灰意冷,再也不會對他們掏心掏肺,你也就可以帶他走了。之前我開始動作的時候你一直都沒有出現,不就是等著這種時候嗎?」

歌滄瀾早就猜到了天鳳可能要達到的目的,一直沒出手,就是等著這時候,雖然這種方法,看起來有點冷酷殘忍。

歌滄瀾看向天鳳,「申屠是精靈人類混血這事,是你編的還是真的?」

天鳳笑著搖搖頭,「不知道呢,這個問題,得問我那位父王才行,聽他所說,這是申屠家的死穴,只要拿這事去要挾申屠家,申屠家就不敢做出背叛他的事情來,可是看情況博士他並不知道這件事。不過我聽說,我父王和北辰莉莉都成為一隻蜘蛛的腹中肉了。」

不管如何,這個死穴被她用上了,並且是很完美的,讓它發揮作用了。

歌滄瀾看著光屏上申屠默寒已經被帶下了高台,漸漸走出鏡頭外不見蹤影,好一會兒,她口袋裡的信號器震動了一下,申屠默寒已經被司舟的人接走了。

事情該有個了結了。

歌滄瀾站起身,天鳳微笑著看她,「要走了嗎?」

「要走了,也不會再到這個充滿雜碎的世界來了。聽到我這樣說,大概很高興吧。」

天鳳唇角的笑容不變的看著她。

歌滄瀾在屋子裡慢悠悠的轉了一圈,然後在洗手台那邊洗了洗手,這才面無表情幽冷出聲,「我和你還有帳沒有算,我不喜歡被別人欠債的感覺。」

天鳳唇角的笑容微微變了些,「我和你有什麼帳好算的?還是你要為現在受委屈的博士報仇?」

「曾經校園模擬考上,把天鸞燒毀容,差點把我燒死的那場大火,以及,把天蒼之死嫁禍給我的事。時間過去了,不代表,事件也消失不見了。」歌滄瀾站在她面前,面無表情的看著臉色漸漸白下去的天鳳,微微彎腰,雙手撐在她兩邊扶手上,將天鳳困在其中,「一刀刀把自己的親哥哥捅死的感覺,如何?」

天鳳就像受到了過大的驚嚇,臉色蒼白如紙,一雙眼瞪得大大的的盯著歌滄瀾看,瞳孔縮得猶如針孔一樣的小,她好似在一瞬間被什麼拉扯住了心魂,把她往某個深淵拉扯了去。

夜色朦朧,彩虹島在毫無雲朵遮擋的星空下,因為沒有投影,所以玻璃外的景色盡收眼底。

天蒼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身處一個幽暗的小房間里,花朵被毫不憐惜的丟在地上,他心疼的把它抱起,卻在彎腰的一瞬間感覺到在黑暗中,有人靠近了他,就在他身後。

天蒼嚇了一跳,動作一頓,轉身的一瞬間,似乎有一道無聲的閃電從天空劈過,所以他在一瞬間從透過窗戶飛快映進來的光里看到了近在咫尺的一張臉,還有一雙充滿怨恨的眼。

天蒼呼吸驀地一促,眼眸瞪大,腹部刺痛。

「……為什麼?」天蒼看著眼前的人,一隻手抓著幾乎沒入腹部的刀,眼裡滿滿的都是難以置信,懷裡的花啪嗒一聲掉在地上,玫紅色的花斑散開了幾片,沾上了滴落在地面的血液。

天鳳臉色蒼白的看著他,眼裡時而怨恨,時而又悲傷,面部劇烈的抽搐著,好像要笑,又好像要哭,「我不知道……我恨你!你該死!你死了之後一切事都好辦了!所以你得死!哥……哥你疼不疼?對不起……對不起哥哥……」她說著,猛地抽出刀子,一邊說著對不起,一邊瘋狂的捅著天蒼的肚子,鮮血濺了她一臉。

天蒼看著她,痛到了極致反而麻木了,他看著天鳳,眼裡沒有責備怨恨,只有滿眼的憂傷,好像作為一個兄長卻沒有把妹妹教好的自責,而這樣的眼神,卻似乎把她刺激到了。

「別這樣看我!」她尖銳的聲音聽起來好像在尖叫,動作越發的兇狠,表情也猙獰了起來,「你憑什麼這樣看我!你懂什麼?從小被寵著長大的你懂什麼?!你和他們一樣自私!一樣虛偽!一樣冷漠無情!明知道我生活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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