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雙眼睛急切又期望的看著躺在床上閉目養神的女人,那張蒼白毫無血色的臉,那副脆弱不堪弱不禁風的身軀,此時卻被壓上了拯救整個北域的重擔。
歌滄瀾緩緩的睜開眼眸,面無表情的掃向天花板,掃向在場的人,冰冷冷的聲音帶著諷刺,一如既往的叫人覺得難堪到了極點,「雜碎就是這樣,被救過一次之後就會不再往前,總想著還能被救第二次。」
艙內的人,除了申屠默寒,就連天蒼都覺得臉頰發燙,明明在這種緊要關頭請求幫助是最正確的做法,可偏偏聽歌滄瀾這麼一說,便好像心底最深處連他們都沒發覺的羞恥的東西被放在了陽光下讓人圍觀一樣。
人是很容易產生依賴的生物,哪怕有時候你自己並沒有發現這一點。
「你也是北域的一員,怎麼能說這種話?!」和天琊一樣年輕的年輕人紅著一張臉辯解,「不、不管怎麼樣,現在這種危急關頭,你就……拜託你了!」大概是看到歌滄瀾的臉色,又想到她的身體狀況,年輕人又覺得愧疚,低下了頭,明明身為軍人的是他們,結果到了這種時候他們竟然一無用處,還要拜託這樣一個看起來好像要死掉了似的的女人,真是太羞恥了!
「拜託你了!」其他軍人站直身軀,垂下腦袋整齊的跟著喊了這麼一句。
每一個邊境軍人的頭顱都是驕傲的,從不輕易低頭,現在為了北域,毫不猶豫的低下。
歌滄瀾看了他們好一會兒,眼眸轉向天花板,又閉上了眼,沒出聲。
房間內的氣壓又降低了不少,軍人們低著頭,雙拳緊握,一動不動。
十秒過後,在他們幾乎以為歌滄瀾真的準備袖手旁觀的時候,她冰冷冷的聲音才毫無情緒的響起,「頭部以下20。7公分,翅膀兩邊往上6公分處。」
「……什麼?」一時反應不過來歌滄瀾說的話的意思。
「幼蟲鎧甲的弱點。」
軍人們面面相覷,心裡是不相信的,幼蟲的恐怖性他們都看到了,覆蓋他們全身的鎧甲根本就是逆天的刀槍不入水火不侵啊,怎麼可能會有弱點,可他們還未說話,那邊申屠默寒一個眼神過來,立刻撒開腳丫子跑去駕駛艙聯繫那邊的攻擊部隊。
天蒼看了看申屠默寒,又看了看歌滄瀾,微微頷首,「我去看看情況。」
艙內眨眼安靜了下來,又只剩下歌滄瀾和申屠默寒兩人。
「幼蟲竟然有弱點嗎?」申屠默寒指腹點了點微尖的下巴,神似思考。由於幼蟲可怕的攻擊力,再加上高級蟲產卵只會在巢穴里產,所以研究所那邊根本無從研究,可從少有的幾次幼蟲襲擊來看,高級蟲的幼蟲鎧甲幾乎是無敵的,只有用重型武器狂轟濫炸才有用。
「世界上不可能存在無敵的東西,再厲害的東西都有致命點,一棟房子只要找到那面基牆,也能輕而易舉的推倒,更何況還是有自然法則牽制的生命體。」歌滄瀾閉著眼淡淡的應道。自然界不會容許無敵的東西存在的,如果有,那麼自然法則會想方設法的讓它們滅亡,好比遠古食物鏈頂端的恐龍。
她話才說完沒一會兒,一個軍人又狂喜的跑了進來,「有用!博士!歌殿下!攻擊那裡果然有用!那隻幼蟲死了!」
邊境國牆指揮部那邊,氣氛呈一片詭異沉默狀,諾也將軍瞪大了眼睛看著大屏幕上那隻死得不能再死的幼蟲,好一會兒乾巴巴的出聲:「死了?」
「……真死了。」後面的副官同樣乾巴巴的回道。
「歌滄瀾殿下一句話的事?」
「……一句話的事。」
「……逆天了卧槽!」諾也將軍一個沒忍住,爆了個粗口。他從來沒有像這一次一樣覺得自己蠢到了極點,之前人們驚恐害怕的要死,他們對那隻幼蟲下了多少火力想弄死它,結果屁用處沒有,歌滄瀾那邊一句話下來,那邊就一顆子彈過去,那隻讓北域以為末日快到了的幼蟲就死的不能再死了,這到底是歌滄瀾太聰明了還是他們太蠢了?
「不過說來,連高級蟲的幼蟲歌滄瀾殿下都知道怎麼弄死它,還有什麼蟲子是她沒辦法弄死的?」副官說道。
「……」諾也將軍再一次覺得自己蠢的不能再蠢。
……
申屠默寒等人駕駛的飛行船進入國牆內,正門在那群蟲子攻過來前幾秒關上,這一次危機算是過去了。
夜色深濃。
歌滄瀾的房間內外都擠滿了人,嘰里咕嚕的各種喧鬧。
「看看這是什麼?『外姓公主拯救北域,驚人菜單無可厚非』『救世主降臨,為歌滄瀾殿下喝彩』噗……恭喜你成為救世主,尊敬的親愛的歌殿下哈哈哈……」北辰玲看著網路上的新聞,被那一個個標題刺激的快笑瘋了,然後笑著笑著,又有些僵硬了起來,湊過去,神秘兮兮的問:「你不會真的是救世主吧?」
「你以為這是童話故事么?」秦由乃坐在另一邊冷艷高貴的出聲,扯了扯嘴角,頗為不屑。
「救世主的等式為:洞察力+腦力+戰鬥力。缺一不可。」白子騫神出鬼沒的出聲。
「呵呵呵……好厲害呀。」墨染柒笑的溫柔又詭異的看著床上敲打著鍵盤不知道在幹啥的歌滄瀾。
夜雪忐忑的坐在歌滄瀾不遠處,她目光所及恰好能看到歌滄瀾正在敲的一個個代碼,雖然她看不懂那個代碼,但是她是科技學院的學生,大概也能知道一點歌滄瀾在幹嘛。
她……
「說完了就出去。」歌滄瀾眼都不抬一下的涼涼出聲,大晚上不睡覺,剛剛差點被蟲襲進來也沒能把這些個聒噪的傢伙嚇破膽,這會兒還不去休息擠在她這裡唧唧歪歪。
「我們專程來抱你大腿的,好歹我們是一個隊的,要是讓外面那群傢伙搶先了,可就太沒面子了。」
這年頭連抱大腿都能講究有面子沒面子了么?社會的變化可真大。
直到有大人物過來,想要抱大腿或者見識一下「救世主」有沒有三頭六臂缺胳膊少腿的人們才散了去。
「一舉成為北域全國人民的大恩人,你倒是風光無限了。」一頭半長鉑金色頭髮的男人說道。
「怎麼?恨我壞了你的好事?」歌滄瀾依舊靠坐在床頭敲打著鍵盤,正眼都沒給一個。
「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天琅笑容淺淡,虛幻的像天空漂浮的雲。
「兩隻幼蟲並沒有成蟲的智商,它們的捕食本能也不可能讓它們躲在飛船底下不攻擊,除非有人特意誘導。」鍵盤被敲得噼里啪啦響,歌滄瀾語氣一如既往,絲毫不在意對面的人臉色是好看還是難看,冰冷篤定,彷彿什麼都逃不過她的眼,「從一開始你就在期待著北域滅亡吧?就算你的那個能夠救你自己的東西還未製作完畢,帝都那邊還有一層防護罩呢,所以帝都外的人死不死,對你完全沒影響。或者說,國牆破了帝都外的人都死了,對你來說更好,在人們絕望的時刻,你再駕駛著你的秘密武器逃出生天。這種感覺一定很爽。」
天琅心臟一沉,美麗的面容一瞬間彷彿蒙上了一層陰影,眼底殺意凜冽,也許一開始找她合作就是錯的,兩人才見過幾次面,才說過幾次話,她就已經把他隱晦的那一面摸了個半清!一種與虎謀皮的驚悚感覺油然而生。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呢。」天琅臉色變得比天氣還快,一眨眼他就又笑了起來,「你能把話說清楚一點嗎?」就算她知道又怎麼樣呢?她不知道他那東西放在哪裡製作,也沒有證據表明他的心理問題,只要他否認到底,結果如何,還是個未知數呢,
歌滄瀾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好像在看一個太看得起自己的笨蛋,她管你北域死活,管你北域怎麼內鬥?之前出手,除了那一點點上不得檯面的觸動,更多的還是因為她自己的私心,北域還有必要成為她的踏腳石繼續存活一小會兒。
房門被禮貌的敲響,然後不客氣的推開,申屠默寒站在門口,戴著眼鏡穿著白袍,又是一副謙謙君子如蘭的模樣,端的是冷靜嚴謹端莊紳士的人物。
「三皇子殿下,這麼晚還不休息?」
「要了,真抱歉給你們帶來這麼大的麻煩,對不起啊。」天琅愧疚的看著申屠默寒道。
申屠默寒客氣的跟對方寒暄了幾句,把對方送出去,自己又跑了進來。
歌滄瀾已經躺下去睡覺了,雖然沒睡著。
房間內很安靜,靜的歌滄瀾以為申屠默寒已經離開了,直到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躥進她的呼吸道,已經稱得上熟悉的溫度襲來,額頭被貼上兩片柔軟。
「謝謝。」她聽到男人低低喃的聲音近在咫尺的響起。
好一會兒,歌滄瀾睜開眼,屋內的燈已經被關掉了,一片漆黑,申屠默寒已經出去了,黑眸幽幽,好一會兒又緩緩閉上。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段已到,正是夜深人靜之時。
黑暗中,那枚暗金色的尾戒中心,一抹綠色的熒光一閃一閃的亮了。
歌滄瀾驀地睜開眼眸,眼中一片清明,彷彿根本沒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