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章 恩怨情仇4

最高統帥嘉獎第74軍,對第74軍而言,本應該皆大歡喜。可沒想到,陳誠一時高興過了頭,弄巧成拙,反而搞得有人歡喜有人愁。這位一向以公平、公道著稱的司令長官,在論功行賞時,對第153旅305團、306團的獎賞遠遠高於苦守羅店的第151旅。儘管理由是充分的:什麼是從優獎敘?就是不吃大鍋飯、不撒胡椒面,誰功勞大,誰的獎金就多。

然而,衡量功勞的標準是什麼?第151旅的弟兄們就不服氣了。旅長周志道本來性格就平和,又挂彩去了後方,倒沒說什麼。但副旅長李天霞一向喜歡斤斤計較,這一次怨氣更是十足:「老子們在前面天天守陣地,與敵人死拼硬打,血流成河,寸土未丟,這功勞難道還不夠大嗎?他張靈甫賣乖打巧仗,在後面偷肉吃,算個吊本事啊!」從此,李天霞以後怎麼看張靈甫都不順眼了。

遺憾的是,蔣介石永遠都沒有意識到,他的這份嘉勉電讓陳誠貫徹得變了樣,結果在張靈甫與李天霞之間播下了不和的種子。至於殃及魚池,牽連到衡陽保衛戰的解圍行動,那更是誰都始料未及的!

第79軍軍部少校參謀歐陽潤在戰地日記中說:「由於參戰各軍保存實力,以求鞏固其地位,不願與敵寇力戰故也。」可謂一語中的,釋疑了援軍解圍不力的原因。

衡陽堅守40餘日,雖經一再電促外圍部隊前往解圍,但除第62軍及第100軍、第79軍先後進至衡陽郊區或外圍外,其他部隊均未到達衡陽附近。特別是薛岳指揮的湘江以東的各軍,根本沒有向衡陽方面作出任何積極的救援行動,一直徘徊於東路日軍以東的萍鄉至茶陵以東地區。即使受命進攻,也只是進行了一些「無關痛癢之攻擊」。

援軍攻不進城來,還有個外在原因,就是日軍利用佔領的第10軍構築巧妙的工事,再拆用鐵軌枕木,經過了40餘天的加強。且日軍第11軍司令官橫山勇頂住各方壓力,堅持「先外後內」戰略,將相當部分的力量用在打援上。

衡陽保衛戰的最後時刻就要臨近了。8月6日凌晨1時許,西禪寺陣地失守,守軍僅剩10幾人,困守在陣地北側的一棟房屋中,與日軍爭鬥不止。他們在固守待援。可是哪裡還有援軍啊!

蘇眼井的現守衛部隊是步、炮、工兵混合變成的臨時組合而成的,由軍部工兵營營長陸伯皋少校指揮,陣地前由手雷、吊雷、集束手榴彈等織成的一道火網,日軍聞風喪膽,好象進入雷區火山口一般。但由於鏖戰通宵,手雷、手榴彈即將用盡。下一步該如何應敵啊?炮兵、工兵們皆槍上刺刀,或掄起鬼頭大刀,準備刺刀見紅的玩命搏殺了。

岳屏山、接龍山的第28團陣地也在凌晨被日軍突破,日軍佔領陣地將近三分之一。師長葛先才將軍親率衛士排十餘人和師部雜勤人員20人突襲日軍後背,團長曾京與營長翟玉崗、余龍帶傷搏殺,衝上前沿,在黎明前終於將突入陣地的日軍200餘人全部殲滅。陣地雖然恢複了,但第28團陣地上僅余官兵70來人,兵力是捉襟見肘,實在難於布防。曾京只好再次收縮兵力和陣地,只加強核心陣地的防守力量,控制幾個制高點,火力配備重在鉗制覆蓋力度,鉗死各個通道。布置停當時,方先覺打來電話詢問戰況,聽了彙報後,方先覺軍長非常滿意。曾京作戰,深得第10軍奧妙與訣竅,善於調配,既敢於死打硬拼,又善於以巧取勝。

第3師師長周慶祥從軍部一回到師指揮所就帶著衛士排上了前沿陣地。他直接奔向青山街,第7團在此處已經支持不住了。周師長率部於天明前打退了日軍的多次進攻,終於將青山街陣地穩固下來。臨走時,他將自己的衛士排留給了第7團。

凌晨3時,第190師568團5連陣地演武坪被日軍突破。連長羅夫與30名官兵全部陣亡。日軍隨即向左翼擴展,鹿精忠營長腹背受敵,情形萬分危急,副團長李適帶團部士官20人增援,截斷了日軍的退路,戰鬥中李適副團長飲彈身亡。殘餘在攻取的一座堅固的天主教堂內頑抗,日軍的後續部隊有與之相呼應突入之企圖。此時,方先覺急派曹華亭營長率軍部特務營的剩餘官兵火速增援,攻擊中部隊傷亡慘重。但終於將日軍位於外壕的後續部隊隔斷封鎖起來,於是,兩軍遂戰成對峙狀態。

但這一隱患未除,想不到成為日後日軍突破青山街陣地之內應,成為衡陽失守城破的肇始之處。實在是一大憾事。本來這一帶有一段護城河被擴展為外壕,寬10米,深2米,淤泥深水,日軍不易攻擊。但該陣地後有師的野戰醫院的300名傷兵,能行動者四處覓食,前天夜裡有兩傷兵曾用門板搭成簡易便橋,到日軍彼岸挖取野菜,歸來時竟沒有將之拆除,遂為日軍所利用。日軍乘黑夜匍匐接近,偷渡外壕,源源進入天主教堂。真所謂千里大堤,毀於蟻穴啊!衡陽保衛戰功敗垂成,遂成千古憾事!

8月6日晚,方先覺在全線鏖戰、警報頻傳的緊張時刻,制定了兩項緊急措施:

一、將已經編訓的軍部各單位幕僚、參謀、工作人員、勤雜人員等200餘人,分配至市區各巷戰工事中,準備巷戰;

二、抽出鐵爐門以南擔任江防任務的暫編第54師的步兵營,以其3個步兵連隊分別控置於接龍山的北側、蘇仙井、司前街附近,該營防務由暫54師師部幕僚及勤雜官兵接替。

這兩項措施頗具意味:第一條顯然是搜括盡了所有的人員,將全軍都趕上了戰場。可謂是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了。第二條是抽調暫54師的部隊開始使用了。當初,方先覺抓暫54師的師部和守衛衡陽機場的一個團。但在守衛戰的前期湘江東岸的戰鬥中,該團的兩個營逐步東移走脫了。只剩下師長饒少偉率領的師部和一個營。方先覺把這個營和師部存放到戰事最少的瀟湘門至五桂嶺的江防,戰鬥即便是到了最為緊張的關頭,方先覺也未在該師抽調過一兵一卒。他抓這支部隊是有其他用意的。因為該部隊是薛岳的嫡系部隊,他不能輕易地將其推向激戰之處,而是像押寶一般。一則,希望薛岳長官能用心督促各路援軍真心來援,以儘快解圍;二則在戰後也好向薛岳有所交代,將該部隊完整歸還,修好於薛長官。

但是到現在,玉石俱焚,不能不用了。這是方先覺手中最後的王牌了,是目前衡陽城內最完整、編製最健全的部隊。其3個連隊300多生力軍,呈品字形放在內城布防下去,他們將是衡陽的最後防線,進行最後殊死的一搏。所有的防線被突破後,就該輪到他們啦!但這3個連隊布防下去後,很快就被緊靠的邊沿地區的戰鬥所吸附,接龍山北側的一連被第3師第8團團長張金祥用去;蘇仙井附近的一連,因貼近岳屏山陣地,戰事一緊張,也就歸附了第8團曾京團長指揮了。

最後的王牌已經用上,最後的底牌也已經翻轉。方先覺還有戲再唱嗎?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現在他已經無能為力了,無力回天了。他又回到軍部地下室他的那間空房中去做面壁之功了。

衡陽的陷落,已經只是一個時間的問題了,衡陽保衛戰還有迷可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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