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章 最後決斷1

自1944年的6月23日起,中日兩國軍隊在衡陽城郊展開了殊死的決戰。鑒於中國軍隊抱著以死相拼的決心,因而日軍雖然攻得猛烈,卻沒有得到任何好處。

好不容易守到7月底,國軍第10軍已疲憊不堪,方先覺自己也感到非常累。但為了本軍的生存,為了衡陽會戰的勝利,雖然此時已交子時,他仍秉燭看地圖,苦思脫困的辦法。在司令部的作戰地圖上,清楚地見日軍已將衡陽三面困死,只有東面寬闊的湘江在默然北流。

現在的情形非常明顯,他的部隊只有兩條路。一條路是投降,另一條路是死戰突圍,總還有人生還。但守衡陽是校長和薛岳下的死命令,沒有撤守命令,豈能放棄。方先覺將非戰鬥人員已組織起來,準備天亮後投入戰鬥。哪知日軍竟幾天未來攻城,而國軍也沒有部隊增援上來。方先覺很納悶,不知日軍要搞什麼名堂,也不知外圍友軍幹什麼吃的,遲遲不來解圍!

原來,日軍糧彈不足,因此,停留10天不攻城。當日軍得到足夠的糧彈補充後,已是8月3日。這天早上,日軍在飛機的配合下,以密集的炮火向衡陽城傾瀉。方先覺下令全軍分段包干,劃片防守。這樣,又堅持了6天。雖然日軍仍在城外,但衡陽城內的建築物好多成了廢墟。橫山勇見中國守軍如此頑強,發電鈿俊六,請求增加空中力量。

鈿俊六接到橫山勇的報告,氣得直罵:「那麼密集的炮火,另加3個飛行大隊,竟奈何不了區區不到兩萬人的中國軍隊。」當即撥重炮二十門,山炮五十門上前線,並電告橫山勇:「如8月20日以前攻不下衡陽城,軍法處置。」

橫山勇聞言大驚,立即將三個師團和坦克師團長叫到司令部,連續下達數十道槍斃、自裁的命令。日軍各師團長亦大恐,各自準備去了。

且說衡陽城內的方先覺,召來四個師長周慶祥、容有略、葛先才、饒少偉商量守城問題。他對三個師長說:「日軍從6月28日開始對我軍總攻進攻,過一個多月了。現在,我軍損失十分嚴重,將士們又處於高度疲憊狀態,薛長官組織的長衡會戰到現在也沒有見大軍雲集,日軍的進攻又有增無減,諸位將軍有何策以保衡陽城不陷於敵手?」

190師師長容有略說:「守住衡陽又談何容易。我師的傷亡已過半,而援軍影子也沒見一個。職願意立即突圍。不然,枉死於城中,大快了日本人。」

方先覺說:「薛長官來電,仍令我軍死守。增援的友軍第79軍、第62軍和第100軍現離衡陽只有50公里路。也不知怎麼搞的,10多天了,就是爬也爬過來了。我不知方靖、黃濤和李天霞他們在幹些什麼?!」

第3師師長周慶祥說:「再這樣下去,不如放下武器,走和平道路算了,也可以保存實力!」

預備第10師師長葛先才大吃一驚,說:「周師長,快莫這樣說,我是寧死也不投降日寇的。」

周慶祥說:「詐降!誰個叫你去真降日寇。你看,現在突圍已晚。城內又是一片廢墟,能擋住日寇嗎?」

葛先才說:「既然十天前有三個軍的援軍已接近衡陽,也可能近日就會突破日軍的防線,還是堅守吧!」

周慶祥大怒:「近日內與我軍會合,那完全是在痴人說夢。早在半個月前,軍座就說過這樣的話,到與我軍會合時,我們究竟是在人間還是在地獄都不知道呢!」

方先覺說:「黨國哺育我等用心良苦,正當以身殉國,豈能認賊作父?與其投降日寇,不如整軍作戰。能堅持一時是一時,看援軍能及時到否!」

眾人見軍長如此說,也知此時突圍的最佳時間已過,除了應戰,已無另外方法可想。

這天,方先覺在指揮部與參謀長孫鳴玉商量準備派一部到城外偷襲。

突然,一聲「轟隆」的巨響,接著各種炮彈的爆炸聲驚天動地、接二連三地響起。只見作戰處長匆匆地跑來,請軍長到安全地方隱蔽。

方先覺不禁苦笑一聲,說:「都什麼時候了,這衡陽城還有安全的地方嗎?荒唐!命令各師,守住陣地,為國捐軀的最後時候到了!」

這真是:將軍馳騁沙埸,豈容前倨後躬;將士怒殺倭賊,哪能詐降投敵。

卻說方先覺對作戰處長言,城已破,玉石俱焚,何來安全之地。然後,他奮然來到城樓,指揮部隊反擊。

這是日軍第三次大規模的進攻了。由於事先安排,這次日軍從8月3日發起進攻,國軍守至第7日,攻城日軍仍未跨進城內一步。日酋鈿俊六給橫山勇的最後期限還有1天,如果第二天仍攻不下衡陽,皇軍虎將橫山勇將受軍法的制裁,一線進攻的師團官兵一律剖腹自殺。

在衡陽城下指揮戰事已四十天的橫山勇,發動的總攻已有3次,使用飛機轟炸也有600餘架次,皇軍戰死兩萬餘人,傷者更達數萬之多。再進不了衡陽城,他橫山勇就有十二顆腦袋,恐怕也要搬家。所以,橫山勇孤注一擲,將所有的炮火都傾瀉到衡陽城中。

衡陽城守軍的確頑強,但一月余的鏖戰,陣地早已被毀,剩下殘牆斷壁哪經得起如此強大的炮火。果然,在猛烈而密集的炮火連續轟擊四個多小時後,小西門被轟塌了一大口子。橫山勇大喜,命令部隊搶佔缺口。

方先覺知城已破,命令警衛營拚死衝到缺口,與敵展開肉搏。容有略又派了一個加強連前來協助。雙方為爭奪缺口控制權展開殊死搏鬥。終因寡不敵眾,在缺口處拼殺的將士全部戰死。日軍佔領缺口,後續部隊源源不斷地沖入城內。

方先覺大驚,連忙收縮兵力,進行巷戰。晚上,城內槍炮聲仍響個不斷,這是攻守雙方在爭奪巷道。雖然如此,國軍仍佔住一些巷道的有利地形,頑強地拼殺。

此時,在方先覺的指揮部里,各師長在商量如何生存。只聽方先覺說:「諸位將軍,目前形勢已危險萬分,部分日軍已侵入內城。我軍所佔的巷道,已不及全城的三分之一,且還在急劇縮小。現我軍面臨全軍覆滅的危險,諸位追隨我多年,看如何才能擺脫目前的困境?」

周慶祥說:「突圍也無望了。我師戍守之地對面有日軍重兵把守。現我師已不足一千五百人,子彈也不多了。」

由於有第一次的討論,容有略忿忿地說:「不管如何,我是不贊成投降的。看軍座如何舉措?」

周慶祥說:「雖然兵敗,但我軍還有二千餘人的隊伍,暫時投降日寇,保全有生力量。同時也為八千多傷員作想。不然,一萬多人,全部死於戰火之中,將來用什麼去打日本鬼子。屈死於此,我心實在是不甘!俗話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方便時,我等便脫離敵手,再進行抗戰也不會是漢奸嘛!」

方先覺說:「那樣會遭國人唾罵,遺臭萬年的!」

周慶祥說:「只要不愧於祖先,無愧於民族,誰要罵憑他的便。我等暫時投降後,一旦傷員康復,脫離日本人易於反掌。到時,你們不反,我一個人也要離開倭賊。」

方先覺問葛先才:「藝圃,你意下如何?」

葛先才說:「周師長之言,我部分贊同。但最後決斷還是聽軍座指示!」

方先覺眼睛血紅,轉身又對容有略說:「容兄,你跟我也這麼多年了,也知方某的為人。首先,我方某絕非貪生怕死之人,也絕不認賊作父。但現彈盡糧絕,眾多的傷員無法安置,他們生命垂危。援軍不至,突圍又無望。不如保全實力,以利再戰,也不失愛國之舉。何況還有『身在曹營心在漢』之說,一旦傷員有安置,我一定帶著眾位弟兄,脫離日寇,再整軍隊與日作戰。望容兄察知苦心。」

到了這個時候,大家也確實覺得無路可走。方先覺心如刀絞,從軍以來從未有如此之危局。何去何從,真是一個兩難的抉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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