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六章 能拼才贏

在南線收縮陣地時,守衛衡陽西線的第3師第7團,據守著杜仙廟、楊村廟、易賴廟至青山街、縣立中學一線陣地。並非「西線無戰事」,戰鬥同樣也是慘烈地進行著。

連日來,日軍猛烈的炮空轟炸和毒氣襲擊,給國軍官兵造成極大的傷亡。7團2營營長謝英在指揮部隊反擊時壯烈犧牲;2連連長儲侯蕃與繼任連長戴楚威亦先後陣亡,7團團副侯樹德少校接任營長。守軍士兵多守在房屋工事中,日軍飛機據此為目標狂轟爛炸,致使國軍傷亡慘重。不少國軍官兵是在16日日軍飛機投擲的大量燃燒彈引起的烈火中,痛苦地被活活燒死的,其狀殊不堪忍睹!

守衛衡陽西北面的是演武坪、杜家港等陣地的是國軍第190師。雖然也遭到日軍炮空火力和步兵的不斷猛攻。但因為此處多為江河圍繞,魚塘水田阻隔,故僅有少數官兵傷亡,工事也是即毀即修加強。日本人的進攻未能得逞,未能越過泛濫區一步。

湘江防線方面。國軍嚴密監視江面,對岸日軍有前車之鑒,不敢妄動。但在火車東站附近有敵軍重炮數門,不時向我岸防守陣地不規則地零星射擊;日軍飛機也經常低飛掃射,投擲燃燒彈,也造成國軍部分傷亡,守軍恨得牙痛痛的。由於沒有高射裝備,對於敵機無可奈何;但對於敵炮,則有機靈的官兵商議是否派精幹人員潛過江去炸他個狗日的。後來果然有精彩表現,此處暫按下不表。

日軍第二次總攻開始以來,連續五晝夜的戰鬥,主要在西南主陣地進行,攻勢的強勁與守衛的堅固正好形成鮮明的對比。5天5夜的撕殺當以小時計算。沒日沒夜地搏擊,沒有哪一個小時是在安靜中度過。槍炮聲、喊殺聲匯成一陣陣恐怖顫溧的聲浪,在衡陽的天地間徘徊震蕩,從無間斷,甚至數十里外的地方都可看見火光,聽見戰鬥的聲浪。

打到後來,衡陽西南部各陣地戰前蔥蘢蒼翠的青山;變成了樹木連根拔起,荊棘雜草盡燃,地皮被翻了過個的「黃山」;最後,變成死屍雜陳,血肉模糊,五色班駁的「油畫山」。這是戰爭的傑作,這是人類的悲劇,足以驚天地而泣鬼神!

交戰雙方都筋疲力盡,整個陣地上一片喘息聲,體力消耗到了極點,往往敵對雙方僅僅隔著幾米遠,怒目而視,卻因力乏而動彈不得。或是本能地揮動著槍柄,緩慢地試圖扳倒對方,因氣促得不行而力不從心。

飢餓、失眠,爆曬、雨淋,屍臭、毒熏,飛機的尖嘯、重炮的轟鳴,使盡全力的搏殺,殘肢斷腿,屍橫遍野,血淤沖溝,所有這一切的一切,都讓人的神經和體力到了崩潰的地步。陣地的反覆爭奪,根本無法休息,拼盡全力的相互扭打,敵我雙方都喘氣不過來,勉強支撐著才沒有馬上倒下;憑著最後一絲氣力,在巨大的喘息中得以最低限度的恢複。人都失去了人形,鬍鬚拉渣,眼窩深陷,尖嘴猴鰓的,彷彿囚犯,又如久未痊癒的病人。在打鬥到最後,很多人都是在爬行,在蹲伏中緩緩挪步;彷彿腿有千斤重,難以移動。又好象喝醉了酒的似,四肢無力,步履蹣跚,軟疲塌拉的。勉強依靠槍支掙紮起來,也猶如林黛玉一般,弱不禁風,彷彿一陣風吹來,都可以將其颳倒。

雙方的戰力就已經拼到了如此境地。5天戰鬥後的雙方,極似兩頭使盡最後力量的巨獸,你看著我,我瞄著你,卻都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無可奈何……

現在有一首歌叫「愛拼才會贏」,千准萬確。這種硬打硬的打法,其實就是在拼,拼體力,拼耐力,拼毅力,拼精神,拼意志,拼信念,看誰更堅強。這是在拼勇敢,看誰先垮下去;這是在拼體力,看誰先不能支持;這是在拼性格,看誰壓倒誰;這是在拼軍人的素質,看誰先氣虛;這是在拼雙方將領的指揮調度,是在拼給養、拼裝備、拼工事,拼士兵的戰鬥技術;這是在下級軍官的戰術意識,拼高級軍官的韜略素養……

在這5天的拼殺中,不管怎麼說都是空的。而國軍第10軍的防守,日軍的進攻都是最直白的現實,一句空話都沒有,就是衝鋒和反衝鋒猛和快,就是投擲手榴彈遠和准,就是拼刺刀見紅,甚至槍托砸,拳頭擂,抱腰摟腿,扭脖摳眼,咬耳朵……仗打到這個份上,在各自部隊的激烈的攻防對抗中,在短兵相接近戰中,在拉鋸式的反覆爭奪中,雙方所有的優劣勢,所有的平時素質、戰時的教養都凝結在一個「拼」字上。這個「拼」字就好鋼的刀刃,看誰鋒利,看誰堅硬,看誰更能「拼」,更會「拼」!

連續五晝夜,交戰雙方在西南的主陣地上,進行如火如荼的、驚天動地的硬拼仗,結果可以說是兩敗俱傷。勝敗參半,日本人不得不承認,第二次總攻仍然是失敗的,日軍付出了死傷8000多人的代價,只打開了第10軍的一線陣地——張家山和虎形巢這兩扇大門。國軍第10軍是在工事全部被毀的情況下主動撤守的,而日軍則是後繼無力,不得不頓挫于堅城之下。這對於所謂的「大日本皇軍」在中國的神話來說,無異於一個莫大的失敗與諷刺。因為這是日本人在進行著前所未有的硬碰硬呵!

日本人狂妄地宣稱只有其武士道精神才是不可戰勝的,他們相信在中國沒有比日本人更硬的東西,日本人信奉的是以剛克柔,這一次以剛克剛,而且是遇到了更為剛強的剋星了。日本人怎能不頹喪,不懊惱,不泄氣?到頭來,日本人有氣還無處發泄,無法發泄。這更使得日本人只能在戰鬥中來找回自信,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們遇到的對手更剛強!儘管是敵對方,他們也不得不服氣,承認這是又一次「旅順攻城戰」,是一次唯一值得紀念的苦難的戰役,是一次軍部高層全無人性的糟糕的瞎指揮的結下的苦果。

國軍第10軍預備第10師直屬部隊和三個主力團,甚至輜重、炊事兵等後勤部隊和參加支前的民工,經過這將近一個月的慘烈戰鬥,傷亡殆盡,犧牲至巨。後來繼續堅守第一線陣地者,名義上還是預備第10師的番號,實際則多是由二線陣地抽調出來的第3師第8團、第9團以及軍部直屬部隊官兵。這些後繼者們在預備第10師原陣地上殘存的官兵們的帶動下,發揚「親愛精誠」的黃埔精神,同舟共濟,同仇敵愾,奮勇殺敵,支撐殘局。此時的第10軍已經是防線綿長而兵力單薄,常常是100多米的防線正面無一人把守。

7月16日16時,第10軍的市民醫院、打線坪高地在防禦工事全部被炸毀、守軍全部犧牲、再無兵力逆襲的情況下被日軍佔領。肖家山、楓樹山西南不陣地也相繼被日軍侵入。

如血殘陽西落,硝煙裊裊飄蕩,暮色蒼茫,月薄雲淡。

第10軍軍部作戰室隔壁房間里,滿眼血絲的方先覺將軍抱著一把椅子靠背長久地坐著,眼睛直直地盯著軍用地圖上的圈圈點點,箭頭和外圍的防線上的敵我態勢。思索良久,旁邊的煙灰缸里滿是煙頭煙灰。猛然,他順手將裝滿烈酒的軍用水壺拿將起來,仰頭痛飲。

「軍座,你緩一點,別嗆著啦!」軍參謀長孫鳴玉將軍見狀關切地說。

「是啊!軍長,你要悠著點,全軍都在看著,靠著軍長呵!」戰區督戰官兼軍炮兵指揮官的蔡汝霖將軍也關心道。

「怎麼?想是軍座思謀已定,高招出來啦!」彭高參看出眉目來,欣喜地說。

「參謀長,傳我命令!」這時,方先覺大聲叫道:「立即通知各師,放棄損傷極大、目前難以固守之五桂嶺南半部、141高地南部、楓樹山、市民醫院、肖家山、張飛山等陣地,乘夜撤離後,改守第二線陣地。特部署如下:

一、第3師第8團附軍部搜索營第1連約300人,佔領外新街、五桂嶺北部陣地

二、預備第10師第28團附軍部搜索營(欠第1連)約350人,佔領接龍山、花藥山、岳屏山一線陣地。

三、軍部工兵營約80人附新編成之第29團第2營,即將第29團、第30團殘餘官兵約150人編成,著由預備第10師師部少校參謀古今任營長;著軍部炮兵營100人將大炮深埋,炮兵改步兵;以上兩營佔領五顯廟、蘇仙井中間高地陣地。由預備第10師副師長張越群少將率參謀張權少校坐鎮指揮。

四、第3師第9團約350人,佔領天馬山、杏花村之141高地北部、西禪寺陣地。

五、第190師第570團約90人,佔領接龍山西側民宅、雁峰寺、中正堂、電燈公司為第二線陣地。

六、第一線陣地各部隊,統歸預備第10師師長葛先才將軍指揮。

七、軍部輜重團與軍部其他直屬部隊非戰鬥單位之能作戰的官兵,編成兩個戰鬥營,每營約300人,為軍之預備隊,分別控制於清泉路與月亮塘之附近。

八、著政工和醫務人員,勸導輕傷官兵重返戰線。

九、其餘部隊部署同前。」

「是!軍座!我馬上去安排。」孫鳴玉將軍一邊記錄,一邊答道。

隨後,第10軍軍部作戰室電話鈴聲、參謀們下達命令聲,電報聲響成一片。無法與一線陣地聯繫的只好派出騎兵通訊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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