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五章 八團歸來

7月3日,方先覺又一頭扎進他那間白色的空房裡。這回房中不是空無一物,多了一畫。

方先覺正對著掛在牆上的一副畫梅的國畫凝神屏氣,外人是不知道他圓圓的大腦瓜里在想著什麼。

這副畫還是前年第三次長沙大捷,方先覺回到衡陽時花光寺的住持老和尚贈送給他的。

住持說:抗日名將榮歸,贈送鎮寺寶畫一副,以示敬意。

方先覺說:既是鎮寺之寶,豈能奪人所愛呀!

老和尚說:將軍浴血殺寇,世人景仰,一紙字畫,不成敬意,還望笑納!

方先覺說:受之有愧,卻之不恭,權且代為保管。待驅逐倭寇,光復中華後,一定送奉還!

這畫有何神奇之處?原來歷史悠久,據古《清泉縣誌》記載:花光山在城南十五里處。有花光寺,宋僧仲仁居此。號花光老人。善畫梅,黃庭堅有詩……

原來此畫乃宋代高僧花光寺開寺住持——花光大師所作;還有就是這畫上留有黃庭堅的親筆題詩,故而價值連城。黃庭堅詩云:題花光寺僧畫(五絕):

湖北山無地,湖南水徹天。雲沙真富貴,翰墨小神仙。

看著黃庭堅的題詩,方先覺又想起衡陽城郊花光山上另一個古迹——思杜亭上,另一位宋人題的一首「思杜詩」。詩云:

十里松陰古道場,一亭還復枕瀟湘。詩翁至死憂唐室,野客如今吊耒陽。

窗戶雲生山雨集,岩溟花發曉風香。不唯臨眺添惆悵,自是年來鬢已霜。

睹物思人,方先覺不由得思緒萬千。

「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一生不得志的詩聖杜甫老夫子,死死抱定「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的人生信條。直到晚年流落蒸湘耒水間,窮困潦倒,最後客死他鄉耒陽,至死還在憂國憂民。但終其坎坷一生盡心在國與民,尤成後世景仰的一代宗師。

如今,老夫子雖早已作古,但其精神卻是不死的,也早已深入歷朝歷代文人士子們的骨髓之中了,代代相傳至今。現在我輩生逢亂世,國破兵災,風雨飄搖,該是我們責無旁貸、捨身報國的時候啦!

「軍座,軍座,葛師長電話!」

正當方先覺思謀已定,葛先才的電話來得真是時候。

「喂,藝圃呀!你真是神仙啊,我剛才還在溟思苦想的,正要找你,你的電話就來啦!」

「哈哈,軍座,看來我們想到一處去了。你是不是想要第3師第8團殺回城來啊!?」

「這叫英雄所見略同嘛!怎麼樣?你說。」

「經過旬日之慘烈戰鬥,我軍傷亡日眾,兵力漸趨單薄,捉襟見袖恐怕再難以抵禦敵寇的第二次猛攻了。不如趁這時敵軍大意之時,出其不意,命令第8團突然衝擊,一舉突破日軍包圍,殺進城來,回歸其建制,定可大壯我軍威士氣,堅定守城信心與實力!」葛先才分析道。

「是啊!委座原定的守城任務還要幾天才能完成。戰場瞬息萬變,難以把握。手中有米心不慌啊!為將者,手中無兵心中哪個慌啊!說出來都難以相信哩。」方先覺不勝感慨。

「軍座,早作打算吧!晚了恐生變故啊!」

「藝圃,你分析的對!屆時我們兄弟好好合計合計。」

「是!我隨時等待軍座召喚!」

方先覺先搖搖頭,既而又笑了笑,將電話掛了。順手又拿起另一部電話:「周師長嗎?我方先覺。請你立即查明你師第8團的位置,並告知他們已完成了阻擊滯遲日軍任務;命令其趕緊擺脫當面之敵,收攏部隊,轉進衡陽,迅速向軍師部靠攏,看準時機,一舉突破日軍包圍圈,殺進城來,以達成我軍守城之任務。」方先覺不容周慶祥討論,命令道。

「是!立即執行軍座的命令!」周慶祥已知方先覺決心已定,也就不再多說什麼,布置任務去了。

「周師長,你要密切保持與第8團及軍部的聯繫,安排好接應部隊,爭取一舉成功!」方先覺又反覆囑咐道。

6月24日方先覺軍長命令第3師主力南下進入衡陽,同時命令第3師第8團團長張金祥上校帶上電台,率領第8團部隊沿長衡公路滯遲日軍行動。張團長當即命令8團副團長楊培芝中校率第3營前進至湘江東岸之石灣、大埔地區,第1營在白石鋪附近,團主力置於衡山縣城、南嶽鎮附近,各個搜索敵情,遲滯日軍前進。

6月25日,日軍佔領南嶽鎮。

26日夜,第8團主力與敵稍作接觸後,隨即撤離衡山縣城。

27日清晨,湘江東岸之第3營因受大批南進日軍的壓迫,依團部命令撤回湘江西岸歸建。9時許,該團(欠第1營)於南進途中,偵知衡陽西鄉樟木頭地區有大批日軍,為避免與該敵遭遇,乃西經長衡公路衡山至衡陽段,進入南嶽鎮之底溪;並派便衣偵察人員召回白石鋪之第1營。

28日後,在南嶽鎮禹王宮地區附近活動。

30日該團第1營歸建。

7月3日,第3師師部電令該團相機沖入衡陽城。當日黃昏後,該團由禹王宮南下,經七星沖至望仙橋以北地區,偵知日軍大部隊正經望仙橋南進,於是又折回禹王宮,繼續與第3師師部聯繫。

4日晚仍按原線路南行。

5日黎明,到達陽仙廟大休息,又與師部取得聯繫;遵令乘夜迅速向草橋前進。

6日凌晨,有我空軍飛機兩架在上空掩護。該團沿途排除少數日軍抵抗,於正午到達草橋以北地區。張團長當即召開各營連長緊急會議,部署最後衝擊。

「弟兄們,我們已經完成了遲滯敵軍行動的任務。前面就是衡陽城,軍長、師長都在等著我們,兄弟部隊的弟兄們也在熱切地盼著我們。我們已經離開本部十多天,相信大家也很想念城裡的弟兄們。大家有沒有信心殺進城去?」張團長鼓動道。

「有!」大家齊聲回答。

「好!大家有信心就好!現在我命令:

一、通往草河渡口要道——天主堂之敵有200人,由楊副團長帶領第1營附第2營第1連對其發起攻擊,力爭全部消滅之;

二、第2營(欠第1連)佔領有利地形,阻擊七里井方向的敵軍增援部隊,相機跟進;

三、第3營為前導,及時與我草河南岸守軍第9團取得聯繫,先行渡河,然後接應團部及其他兩個營過河;

四、全團按3營、團直屬部隊、1營、2營順序渡河。各部要嚴密組織,相互間要配合好,要作好交替掩護,力爭全部安全順利回到軍的懷抱。

大家都清楚了沒有?」

「明白!」眾人道。

「好!立即行動!」

正午十分,第8團組織了一場強有力的奇襲。一個加強營實施突然發起猛烈衝鋒。第2營首先接敵,向佔據天主堂的日軍發起進攻。敵人憑堅固守。我軍進攻一度受阻。於是張團長調集全團所有大小迫擊炮向敵猛烈炮擊。方軍長也召來我空軍飛機四架轟炸日軍工事。日軍突遭側後強力攻擊,不明就裡,支持一陣便沿蒸水河北岸潰退而去。

與此同時,草河南岸我軍第9團已用木船、竹筏架好浮橋接應。

於是,第8團按原計畫順序,在日暮時分全部順利南渡蒸水進入衡陽城。

得此消息,全軍士氣大振,軍心更加穩定,更堅定了守好城、多殺敵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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