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九章 地空配合

歷朝歷代,衡陽自古就是兵家必爭之地。因為她佔據著太重要太重要的地理位置,為東南西北之交通樞紐。然而,美麗富饒的衡陽又天生不是一個好戰場,特別是作為防守方來說更是如此。故歷史上圍繞衡陽的戰鬥常常是拉鋸戰,南來北往,東拉西扯的,攻守之易常在旬日之間。

日軍對衡陽的地勢很不在意。就以往日軍攻克的城鎮而言,衡陽可以說是無險可守。衡陽地處湖南這個大馬蹄型區域的中縫交匯處,衡陽盆地雖然河網縱橫,水田與魚塘密布,不利於機械化部隊大規模快速推進。但一旦兵臨城下,衡陽則無險可守,難以抵擋對手進攻。東面的湘江、北面的蒸水雖然是拱衛衡陽的天然屏障。但一旦合圍形成,這蒸湘之水又無異於緊勒守軍於絕境的絞索。日軍對南面和西南面的丘陵狀的小山包並未放在眼裡,這些號稱五桂嶺、虎形巢、楓樹山、張家山的重要高地實際只是一些標高不過四五十米的土崗。據說第10軍在這裡臨時匆忙構築了一些工事。但草草而就,半月時間,能會有什麼永久性工事,還不都是一些炮火足以摧毀的一般性野戰工事,較之長沙的國防工事差之甚遠。對於日軍攻擊的老對手第10軍來說,第三次長沙會戰中防守是很成功的,那是因為長沙的永久性國防工事完備而堅固無比,加之嶽麓山炮兵居高臨下的密集射擊,而當時日軍重武器沒有運到長沙。這一次日軍運足了重炮等裝備,而第10軍一則無險可守,二則剛解常德之圍,師老兵疲,裝備補給未至,兵員補充未齊,看來難以有所作為。

但一經打起來,日軍逐漸發現衡陽守軍的工事設計精巧無比,幾乎每條土坑溝墁、每一個水田魚塘都發揮了它的防守價值。其防守的立體幾何的空間意識發揮到了極致。日軍在這些看起來毫不起眼的的山岡土包、溝坑凹墁、田基塘壩面前吃盡了苦頭。首攻的日軍根本沒有想到一號作戰的宏圖大志險些就栽在了這些不起眼的小山土包下面。

日軍按嚴格的總攻操典、野戰教程原則,多輪次的轟炸炮擊,勇敢的衝鋒突擊,招數按章循法,疏密相間,待地動山搖的狂轟爛炸之後,日軍便端著刺刀衝擊。然而,這時,守軍則不慌不忙地從掩蔽部里出來進入陣地,待日軍快要衝入陣地時,步槍、輕重機槍突然齊射,側射火力交叉勾織。用兩側的交叉火力封鎖住缺口,將後續之敵隔斷,正面的火力待敵之僅隔咫尺之間時方疾風驟雨般突發。這樣有序的節節發射,對日軍造成極大之傷亡。有的被擊中的日軍士兵搖搖晃晃幾乎撲到第10軍射手面前,齜牙咧嘴,雙目暴突,頹然倒下。而即將突入守軍陣地之敵,第10軍勇士們以正面的手榴彈、近戰拼刺刀,將突進之敵盡數殲滅於陣地之內。這在戰況極為混亂慘烈的情況下,極難把握好,弄不好陣地很容易被敵突破。而第10軍預備第師的連排一級軍官們應用此戰法熟練之極,臻於化境。

這些情況,不但日軍中下級軍官沒有預料到,就連第68師團師團長佐久間為人中將、甚至日軍前線最高指揮官橫山勇司令官等高級將領都沒有預想到。那些糊裡糊塗做了異國他鄉之鬼的日本兵就更料想不到了。

大戰初期,衡陽機場雖然為日軍所佔,但由於國軍撤離時將其破壞嚴重。故制空權應在國軍手中。中美聯合空軍,從湘西芷江機場和廣西桂林機場不時派飛機前來助戰,大漲了守軍士氣。

6月28日上午,衡陽上空碧空如洗,萬里無雲。從桂林機場起飛的中美聯合空軍P-40戰鬥轟炸機六機編隊正進入衡陽上空。這是英雄群體——志航大隊的一個分隊。大隊長是國軍年輕的空軍的著名的戰鬥英雄高志航,曾擊落日軍飛機十一架。這次執行任務的空軍分隊長陳祥榮上尉是航校第11期高才生,高大隊長的得意飛行員。銀鷹展翅凌空,陳分隊長飛在編隊的最前面,劉寶麟副隊長和陳履元、董啟恆等率領的兩個小隊緊隨其後,與迎面而來的雨雲搏擊。他們此行的主要任務是飛到最低,以便偵察敵我的具體位置和行動狀況。然後對敵轟炸掃射,以支援地面部隊作戰。機隊穿過湘西南的崇山峻岭或寬大或狹窄的河谷地帶,僅以距地1000米的高度來到衡陽盆地的邊沿。陳祥榮帶著臨戰前激動的心情,首先臨空觀察起來:

俯憾衡陽大地,只見纖脈縱橫,一望無際的水稻綠浪翻滾;湘江、蒸水河、耒水河三江匯流,繞城帶鄉,平靜地向北流去;一個個魚塘像一塊塊玻璃明鏡似的,反射著迷人的光芒。一座座城鎮、一個個鄉村間雜在青山綠水之間。多麼美麗的家鄉呵!現在卻要承受戰火的燒烤,敵軍的鐵蹄已經在踐踏著她美麗的身軀。敵人還幻想將她霸佔去!休想!漸漸的,編隊飛臨了戰區上空,地面上,鏖戰正酣,特別是在衡陽城南和城西南兩面尤為劇烈。只見火光閃閃,硝煙陣陣。不久,就接到地面請求空中支援的信號。

陳祥榮回過神來,趕緊報告:「報告伯格中校,我編隊已經飛臨衡陽上空。現在空域情況良好,視線極佳。據地面觀察所電訊,地面兩軍爭戰激烈,請求空中支援!報告完畢,請指示!」「OK,命令你中隊按原定計畫,展開攻擊,支援地面作戰!」「是!按原計畫展開攻擊!」陳祥榮隊長一面回答指揮所伯格中校的命令,一面按下機頭,準備戰鬥,「各機請注意,各機請注意,保持隊形,按原計畫展開對地攻擊!完畢。」

於是,編隊隊形一變,分成兩組,三架一組。一組飛城南,一組飛城西,一會兒俯衝轟炸,一會兒來回掃射。敵軍的指揮部、炮兵陣地、坦克汽車隊、騎兵、步兵衝鋒隊都成了我空軍攻擊的目標。一時間,直炸得日軍人仰馬翻,丟盔棄甲,慌忙逃竄。

衡陽守軍一線部隊鬥志高昂,奮勇將陣前之敵擊退,並發動反衝鋒,乘勝修復了丟失的部分陣地。作為預備隊的二線部隊的官兵們看到我空軍前來助戰,不禁歡聲鼓舞,愉快地欣賞起空中雄鷹們的精彩戰技來。

良久,日軍回過神來,一面用高射炮火阻擊我空軍,一面向長沙機場敵空軍呼救。日軍的防空炮火密集而急促,織成一道道死亡的火網。國軍空中英雄們對這樣的「禮遇」早已司空見慣,淡然處之。他們一再降低高度,以求得到更確實的情報和最佳的殺敵效果。機隊按原計畫由城西飛越衡陽上空,進到衡陽江東岸,然後轉道樟木寺返航,沿湘江及公路線偵察日軍的運輸狀況後,再去祁陽。

陳祥榮見已完成此次任務,於是命令道:「各機注意,各機注意,任務達成,准予返航!」就在他下達完命令準備拉起機頭返航時,只覺得本機猛然一震,飛機尾部冒出黑煙來,機身也搖擺不定起來。他知道自己的座機中彈了。本來可以跳傘的。但跳傘的結果無非有二:一被敵人高射機槍打死;一是可能被敵人活捉。此兩者,都是自己無法接受的。因為本來就飛得很低,也許連跳傘的高度都不夠呢!最好還是努力控制好飛機,爭取飛回去;哪怕回不去也要爭取迫降到自己人的陣地上,爭取回到自己人當中。「鎮定,鎮定,不能慌,一定要安全地回去!」陳祥榮一邊在心中暗暗鼓勵自己,一邊趕緊儘可能將飛機拉高,再拉高。「這樣的情況以前不是沒有遇到過,還不是一次次化險呈祥了嗎!」儘快找到一處平坦的地方,最好處在國軍陣地前。

此時,飛機急劇搖擺起來,眼看是難以飛回去了。開始還以為是油箱的油用完了,馬上換油箱,仍然無動力;再一看儀錶板,所有的指針都指向零。陳隊長知道飛機已不行了。他轉念一想,既然飛不回桂林,也要儘力降落到我軍陣地。革命尚未成功,我輩還須努力;就是死,也決不當俘虜!「劉副隊長,我的座機被打壞了。當然可以在江東岸平安迫降,但那是日軍的地盤,無異於羊入虎口。我寧願摔死在我軍陣地上,決定向高嶺飄。你們走吧!再見!再見了!」劉寶麟等其他五機上的弟兄們都聽到了他的話,大家都心如刀絞,但誰也不能將飛機停在空中,或者給陳隊長換一架飛機,只有趕緊向他呼叫:「陳隊長,不要急,我們掩護你!」

「不行!服從命令,你們趕緊撤,這裡危險!我自有辦法。」心神一定,反應更加敏捷起來。陳祥榮不愧是國軍優秀的飛行員,他努力操控著飛機順空滑翔,很沉著地先把油箱拉掉,以免迫降落地時起火;再把氧氣面罩取下,然後將座窗蓋子拉開來,以便在飛機著地後摔翻或起火時怕出來。麻利做完這些事後,地面就在腳下了。兩面都是小山,中間一塊稻田。再也不能選擇了,這就是自己註定的生死之所啦!他用左手擋住前額以保護頭部;右手將駕駛桿往後一拉,飛機很快著地。只聽嘎然一聲巨響,他終於冒死將飛機迫降在高嶺與停兵山之間的稻田中。水田太軟了,飛機猛地往後一坐,陳祥榮只覺身體不由自主地猛力向前撞去,手是救了前額和眼睛,但駕駛桿卻碰裂了下巴,碰碎了四顆牙齒,血流如注。可是他卻一點也不感到疼痛,朦朧中,他知道現在首先要做的就是得趕緊跳下飛機,判明敵我陣地方向,抓緊時間回到自己人當中。

此時,停兵山陣地尚未失陷,還在國軍掌握之中。第30團7連張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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