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風雲 第六百八十五章 設局(八)

「被我奪舍的這傢伙,似乎是個什麼組織的老祖之一,如今雖說所在的勢力被星域之主所滅,卻留下了不少藏身之地和手下,倒是可以好好利用一下。」冷無魂一身實力餘下的不到十分之一,能夠奪舍婁鎮,全靠著出其不意和自己對於靈魂之道的精通,卻著實沒有力量再吞噬融合後者的全部記憶,得到的只不過是些零散的碎片,但足以讓他找到想要的信息,而這些,對於如今的他,無疑有著相當大的用處。

論晉陞至高界的時間,冷無魂猶在盪空之上,經驗,見識,心機,城府,絕對都是上上之選,乃是一隻不折不扣的老狐狸,即便在與雷烈有著三江四海之恨的情況下,依然保持著高度的理性,一邊在虛空里急速穿行,一邊卻在思索著下一步的行動計畫。

「那小輩不僅把至高界的存在當做了獵物,更是試圖改變整個宇宙生靈的生命形態,除了戰神境以下的螻蟻,幾乎所有中層和高層的武者,全都會因此而受到影響,這一點如果運用得好,絕對是一件大殺器。」冷無魂的念頭飛速運轉著,一個計畫已經漸漸在腦海中成型:「這些下界的螻蟻,力量雖然沒什麼,數量卻佔到宇宙生靈的絕大多數,只要同心合力地反對那小輩的計畫,絕對足以影響到至高意志,甚至對宇宙法則造成影響,到時候……」

想到得意之處,冷無魂的眼中不禁精光一閃——宇宙廣闊無邊,即便他能夠動員起所有至高界的存在與雷烈為敵,也未必能夠堵住對方,更別說將之滅殺。但如今,隨著他意識到下界生靈在這件事情里的作用,冷無魂殺掉對手,報仇雪恨的把握,卻已經急劇漲到了至少九成以上。

至高意志,實際是宇宙眾生意志的集合體,雖然擁有獨、立的思想,卻絕無可能背離存在的基礎:打個比方,如果宇宙眾生里的絕大多數都不希望某件事情發生,那麼即便其有通天徹地之能,也絕不可能將這件事情變成現實。改變所有生命的形態,意味著所有戰神境以上的武者,都將失去永生不死的資格,而這,絕對不會被他們所容忍,只要這些人有志一同地反對雷烈的行動,至高意志必定會有所響應,而最直接的辦法,就是將雷烈抹殺。

雖說至高意志如今不知所蹤,宇宙里所有實力達到一定層次的存在,卻全都可以感覺到,這個宇宙的掌控者並沒有被毀滅,只是暫時放棄了自己的權力,而一旦其回歸,冷無魂堅信,便是雷烈永遠從這個宇宙里消失之時。

退一萬步講,即便至高意志在相當一段時間裡無法響應眾人的意願,眾多生靈意志匯聚起來的強大思感,也會直接影響到宇宙法則,而作為這個宇宙里最權威,最客觀的形而上的主宰者,不管是秩序法則還是生命法則,都絕不會容忍雷烈的行為。在冷無魂看來,只要他能夠鼓動起所有生靈對雷烈的反感,這個差點讓自己形神俱滅的小輩,就絕無可能逃過天罰。

「這傢伙還真是聽話啊。」沉浸在對復仇計畫構思里的冷無魂並不知道,他的一切思想和舉動,無論是之前的奪舍,還是如今的思考,全都一點不落地被隱藏在時空深處的某個存在所感知。感慨著對手居然把至高意志和宇宙法則當做了復仇工具,雷烈的臉上卻不禁露出一絲笑意:冷無魂自認已經逃過了對手的掌握,卻不知道,在他的主魂逸出的同時,已經被雷烈做了手腳,只要後者願意,他的任何行動和思想,都休想逃過其探察。

平心而論,冷無魂的計畫其實相當不錯,但卻在最關鍵的地方做出了錯誤的估計:在太初意志重創的情況下,這個宇宙里,真正的主宰並不是至高意志,而是宇宙法則。站在至高意志的角度,生靈的數量越多,自己就會越強大,但對後者而言,生靈和其他事物並沒有什麼區別,只要威脅宇宙的平衡,就應該被抹殺,而浩劫,便是至高意志服從宇宙法則的產物。

之所以會有這樣的錯誤,並不是冷無魂的眼光不夠——至高意志雖然受到重創,對宇宙方方面面的影響卻沒有完全被抹去,在生靈們腦海里所做的束縛就是其中之一。儘管憑藉著高深的實力,至高界的存在們已經可以思考有關至高意志的一切,卻並非毫無限制,得到的結果也相當片面,以之來作為基礎進行謀劃,卻是剛好落入到了雷烈的算計之內。

「不能讓這傢伙躲起來,否則等到他擁有了在至高界存在面前的自保之力,少說也要數百年,誰也不知道這段時間會有什麼變故。」雷烈默默思忖著,很快就做出了決斷:「看來還得再加把火候才行。」心裡想著,腳下隨即踏破虛空,消失在無盡時空之內。

坪林星域,烏零星。這個位於星域邊緣的小星球,是個地地道道的荒涼之地,整個星球表面寸草不生,除了黃沙就是光禿禿高達萬丈的山峰,一年裡面,至少有五分之四的時間被肆虐的沙暴所統治,能夠見到太陽的時間屈指可數,即使生命力最頑強的生靈,也難以在這裡紮根生存,絕對堪稱是生命的禁區。然而就是這麼一顆星球,在周圍的區域卻是大為有名,每年來到這裡的王級,帝級武者甚至是大能者,少說也有上千人之多。

武者的境界越高,受到傷害後恢複得就越慢,外物在治療里所起的作用也越小,到了大能者一級,更是幾乎沒有什麼藥物可以起效,再重的傷勢,也唯有依靠自身的力量恢複,或者乾脆放棄肉身去奪舍,然而有一種藥物卻是例外。

回天丹,具有肉白骨生死人之效,上至半步至高的大能者,下到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不管受到多麼重的傷害,哪怕肉身到了崩潰的邊緣,只要一息尚存,一顆回天丹入腹,馬上就可以起死回生。只是這靈丹煉製極為不易,合格率不到萬分之一,所需的材料也是稀缺無比,幾萬年也未必有一顆問世,就算是那些半步至高的存在,能夠得到這種靈丹的也沒有幾個,絕對是有價無市的稀世之寶。

而烏零星之所以會吸引如此之多的武者,就是因為在其表面那漫漫黃沙的下面,孕育著煉製回天丹所必需的墨精。儘管回天丹的成功率低得令人髮指,能夠集齊各種材料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卻從來都不乏來這裡找尋墨精的人——畢竟這東西是煉製回天丹的材料裡面唯一知道產地的,先留著一些有備無患,萬一哪天人品爆發,把其他材料集齊了呢?不過隨著浩劫的興起,眾人自顧不暇,再沒人對虛無縹緲的回天丹感興趣,這顆星球也隨之而荒廢下來。

「就是這裡了。」緩緩降落在烏零星的表面,望著眼前那漫漫黃沙,冷無魂懸著的一顆心終於放到了肚子里——他一路上小心翼翼,費盡心機地抹除自己的一切痕迹和氣息,生怕被雷烈發現自己未死,又或者被其他的至高界存在撞到,如今到了目的地,總算是可以松下一口氣了:「這婁鎮倒還有幾分手段,居然把藏身之處設在這人來人往的地方几億年也沒被發現,有了這地方的墨精滋養,這具身體調整到理想狀態的時間,一定可以提前百年。」

除了作為回天丹的材料以外,墨精本身也是一種難得的良藥,可以滋養肉身,強壯氣血,對於低級武者的築基大有好處。這一點當然不被冷無魂放在眼裡,但像這樣誕生了十幾億年的星球,其核心處必定會有伴隨星球一同出現的墨精之源,這種存在了漫長歲月,吸取了無數星辰和星球精華的寶物,效力是普通墨精的千萬倍,更可以促進肉身和靈魂的契合度,正是冷無魂這樣奪舍重生之人最急需的。

婁鎮的記憶里,總共有三處理想的藏身之處,烏零星是距離最遠的,冷無魂之所以捨近求遠地跑到這裡,為的就是墨精之源,有了這東西,他恢複的速度必將大為提升。

烏零星的環境極為惡劣,暴走的能量對神識干擾極大,加上特有的地層的阻隔,就算是大能者也無法探查到地底百丈以下,但這當然難不倒冷無魂,即便他實力降低到了谷底。神識只是一掃,已經發現了婁鎮建造的藏身之處,冷無魂隨即邁開腳步,在瞬息間來到了入口附近,正要按照記憶里的方法打開入口,突然間神色大變,身體毫不猶豫地向著地面鑽去,試圖藉助黃沙掩蓋自己的蹤跡,卻只鑽到了一半就被無形的力量定住。

「冷兄一別多年,怎麼連個招呼都不打就要走?」冷無魂的身體在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作用下緩緩升上天空,耳邊同時傳來了一個清朗的聲音,這聲音溫和渾厚,聽上去悅耳至極,卻足以讓他魂飛天外:「當初冷兄的恩賜,小弟一日未曾或忘,時時刻刻想著能報答於萬一,沒想到今日一見,兄台居然變成了這個樣子,實在是令小弟暢快之至。」

說話的同時,冷無魂已經逐漸升到了和來人同樣的高度,一張溫文爾雅,怎麼看都像飽學的讀書人,大有溫潤如玉氣質的年輕人面孔,隨之呈現在他的面前,然而這足以令任何人一見之下大生好感的臉,在冷無魂的眼裡卻不啻於世上最可怕的事物。

「羅顯,你我當年怎麼說也有一段交情,殺人不過頭點地,我已經落到這步田地了,你不能……」冷無魂絕望地嚎叫著,卻只說到一半就被對方打斷。

「我能,我什麼都能。」名叫羅顯的年輕人笑呵呵地說道,臉上看不出一點火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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