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風雲 第六百八十二章 設局(五)

不是冷無魂膽怯畏戰,沒等和對手交手就先想著逃脫,實在是對手的攻擊太過突然而犀利,就連他在事先也沒有任何防備,直到刀光即將及體才反應過來,而對手的攻擊之中同時蘊含的毀滅法則和時間法則,更是讓他心中凜然:至高界的存在們的戰鬥,比拼的就是對法則的掌控能力,雖然掌握法則多的一方未必一定會勝過少的一方,但同時操控兩種法則,這一份實力,絕對要勝過他一籌。

明利害,知進退,審時度勢,順勢而動,對於至高界的存在們來說,一時一地的榮辱得失從來不是問題,他們擁有無限的生命,只要不死掉,總有機會去報仇,去實現自己的目的。正是懷著這樣的想法,冷無魂才會在第一時間選擇遁走——被人無緣無故打悶棍沒什麼,捨棄一個難得的製造七情神魂甲的材料也沒什麼,保住性命,留下根本,這才是最重要的,只可惜,他的對手並不想給他這樣的機會。

「時空化刀,斬!」雷烈高大的身影從虛空中大步踏出,沉雷般的喝聲滾滾激蕩著,周圍的時間和空間彷彿接收到命令的百戰精兵,在同一時刻開始變化:億萬里之內的空間開始急速收縮,扭曲,變形,化作一個個飛速旋轉的刀輪,而時間的流速則陡然加快,但並非直接向前,而是化作一個巨大的漩渦,不斷地循環往複著,在這種狀態下,所有位於時間漩渦中的存在,全都會周而復始地重複著某一時間段的動作,就連思想也是如此。

刀道臻至雷烈這樣的境界,萬事萬物,無論形態特性如何,都可以被當做手中的利刃來使用,眼下的時空巨變,就足以證實這一點。融入虛空,幾乎快要逃離對手攻擊範圍的冷無魂,此時卻不得不再次現身出來——或者說,被劇烈動蕩的時空硬生生踢了出來。

「你不要逼人太甚!」冷無魂怒叱著,卻怎麼聽都有些色厲內荏的意味。無形的波動如狂飆般從他的體內鼓動傳出,對抗著時空漩渦的力量,一個個近乎透明的人形在同時衝天而起,迎向那全方位無死角的空間刀輪,正是他這些年來搜集而來,又經過特殊手段煉製的強大生靈的靈魂。

如果不是遇到這一場大戰,這些靈魂都將作為七情神魂甲的材料,在日後發揮巨大作用,但如今,面對生死間不容髮的危機,冷無魂唯有丟車保帥,捨棄這些身外之物。然而他很快就發現,自己要面對的,遠遠不只是來自時間和空間的攻擊。

不管是時間還是空間,都有著保持自身穩定的特性,任何違背這特性的現象,如果超過了某一上限,就會引發兩者的逆向作用,而當這種逆向作用仍不足以弭平變化的時候,毀滅法則就會從天而降,將發生變化的區域徹底摧毀,讓一切復歸混沌,進而重新來過。雷烈此時引發的時空改變,無疑就屬於後者,幾乎在整個時空開始變化的同時,一股蘊含毀滅萬物氣息的無形力量已然從天而降,作用在了時空化刀的區域。

「入道境,你居然可以同時操控三種法則!」冷無魂魂飛天外,狂吼聲中,身上突然燃起熊熊光焰,整個身體隨之飛速變得透明,頃刻之間,已經幾乎無法用肉眼看到,就連氣息和散發出的能量波動也隨之近乎完全消失,正是他苦研多年的另外一項保命絕招,燃身化魂。藉助燃燒肉身獲得的力量,在這一刻,冷無魂的靈魂將得到極大的加強,而在這種能量化的靈體狀態下,他的遁速會在短時間內提升十倍,足以逃脫任何強大的對手的追殺。

所謂的入道境,其實是至高界曾經流行的對實力的一種劃分:無論領悟了多少種法則玄奧,同一時刻只能操控一種法則的,叫做求道境,操控兩種的,叫做問道境,三種入道境,四種悟道境,可以在同時掌控全部五大基本法則的,便是最高的合道境存在。

這種劃分其實並非絕對,雖說法則之間威能的疊加,絕不只是一加一等於二那麼簡單,戰鬥之時,每多操控一種法則,威力就會以幾何級數提升,但並不是百分之百適用於所有情況:武道之中,從來不乏一招破萬法的強者,一個精修單一法則到了某種高度的人,同樣可以碾壓那些可以操控多種法則,掌握程度卻在自己之下的對手,而在至高界,這樣的例子並不少見,久而久之,這種實力劃分也就漸漸不再被人提起。

然而無論怎樣,可以同時輕鬆自如地施展三種法則對敵,本身就是一種實力的體現,至少冷無魂自問絕對達不到這樣的境界,儘管不知道自己因為什麼得罪了這麼一位強敵,他還是在第一時間就做出了決斷,寧可犧牲肉身,也要逃出對手的掌握。但顯然,雷烈並沒打算放他一條生路。

「拿了我的東西,不付出代價就想走嗎?」雷烈冷然喝道,空間之刃和時間漩渦隨之在瞬間消失,那從天而降的毀滅法則之力卻在同時驟然聚攏,化作一柄散發著恐怖氣息的無形利刃,隨即在成型的下一刻從原地消失,而後出現在了幾百億里之外,刀鋒所至,萬物盡數歸於混沌。

「啊……」 冷無魂的靈體發出的慘叫響徹虛空,隨即在毀滅之刃下飛速崩解縮小,剎那間已經從一人高,猶如實質的影像變為身高不到一尺,近乎透明的殘影,如同暴風雨里的殘燭般,隨時都有可能熄滅。緊接著,殘影身邊的空間一陣急速轉換,再度穩定下來時,已經到了雷烈的面前,卻被一座無形的空間囚籠牢牢困在裡面。

「是你!」冷無魂先前忙於逃生,這時卻終於有機會見到對手的真面目:「我當初只不過是適逢其會,並沒有和你動手,也沒有出言逼迫你,如今被你逼著毀了肉身,連靈魂也遭受重創,至少也要上萬年才能復原,這份代價,也足夠了吧?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放過我這一遭,我承你一份情,要什麼條件,你儘管開出來。」語氣不卑不亢,但就於他至高界存在的身份而言,已經算是在變相告饒了。

每一個至高界存在都有自己的底牌,要想殺死絕非易事,而且即便是實力墊底的求道境,在面對入道境甚至悟道境之時也並非沒有還手之力,至少在臨死前拼個兩敗俱傷還是做得到的,這一點,任何對至高界有所了解的人都一清二楚。冷無魂雖然看起來已經窮途末路,卻還有最後壓箱底的招數沒有使出,自問想要保住性命並不難,只是代價著實有些巨大到難以承受,這才不惜放下身架服軟,心裡卻認定了對方絕不會把自己逼到最後一步。

即便如此,冷無魂還是禁不住暗暗懊悔:當日圍住雷烈和盪空的幾名至高界存在,冷無魂也是其一,只是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那個被自己輕視,認為充其量不過是剛長出犄角的小牛犢的小輩,居然是一隻把爪牙隱藏起來的猛獸。早知如此,他說什麼也不會去趟那一趟渾水,如今可好,剛剛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找到了一顆星域之心,還沒從裡面得到多少好處,反倒把自己的肉身搭了進去,連實力也折損大半,這筆買賣,當真是陪到老家了。

「你們一幫人倚多為勝,逼著我放棄屬於自己的東西,難道就不准我討債?」雷烈笑吟吟地說道,神色間一派和氣,然而那笑容看在冷無魂的眼裡,卻和猛獸進食之前露出獠牙的姿態沒什麼區別:「別害怕,我不會馬上毀掉你的,至少,在集齊你們所有人之前——除了我岳父盪決,還有被我宰掉的那幾個蠢蛋,一共一百三十三個至高界的存在,對應下界一百三十三顆星域之心,簡直就是上天註定的絕配。」

「你到底想做什麼?」到了這時,再遲鈍的人也聽得出來雷烈話裡有話,更何況冷無魂這曾經站在宇宙巔峰的存在。一股巨大的不安從心底升起,直覺告訴冷無魂,或者從當初對星域之心起了覬覦之心起,他們這些人就已經落入了雷烈的算計里。

「沒什麼,只是一個小實驗而已,你們拿了我的東西,總要付出些代價吧?」雷烈依然是一副不溫不火的樣子,語氣更是溫和得像是在和老朋友敘舊,說出的內容卻讓冷無魂膽戰心驚:「一百二十九億六千萬年就來一次大浩劫,一個紀元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文明毀於一旦,無數生靈為之隕歿,這一切,與其說是生靈繁衍的數量超過一定限度,消耗佔用了太多能量,不如說是拜你們這些頂級武者所賜,這種不合理的局面,應該有所改變了。」

一個戰神境武者,一年吞吐的能量至少相當於十幾萬普通人,這還不算其佔用的各種靈丹,礦產等資源,大能者一級對外物的需求雖然降到了最低點,佔用的能量卻至少百倍於戰神境武者,至高界的存在們就更不用說。

如果把宇宙生靈擁有的能量總量定為一百,那麼普通生靈佔據的份額大約在五十五左右,而戰神境以上的武者的份額,則約為四十五。乍一看起來,後者確實只是少數,然而問題在於,普通生靈的壽命再長也終歸有走到盡頭的一天,到時候擁有的一切自然會回歸宇宙,而戰神境以上的武者只要不被殺掉就可以永生不死,幾乎不存在將自身能量歸於宇宙的可能,一個有借有還,一個有借無還,哪一個對於宇宙的影響更大,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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