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風雲 第五百三十四章 迷境印記(下)

有了前一次的教訓,雖然眼見那一絲能量已經被緊緊束縛,雷烈依然不敢掉以輕心,再度分出一縷神識,卻並沒有直接靠近,而是在其外圍迂迴著,仔細觀察起這個入侵者。

儘管與之近在咫尺,儘管身處在自家的地盤之內,雷烈還是對這一縷能量有種難以捉摸的感覺——雖然在原地無法動彈,這能量卻好像始終與自己隔著一層淡淡的霧氣,難以察探清楚,又好像一縷清風,哪怕就在你眼前,卻終究是飄忽不定,令人對其無從捕捉和形容。難怪以楚真之能,又有盪空相助,耗費了這麼多年也難以將之完全清除,要不是雷烈與體內世界乃是一體,就算到達碎空境也休想發覺其行跡,更不用說是將之從自身硬行剔除出去了。

不過雷烈的探察並非全然無用,至少讓他看清了這個入侵者的全貌:這似有若無,實際上體積比髮絲還要微小的能量,外形看起來就像一條小蛇,身體則是由無數更加微小的符文組成。這些散發著無窮玄奧的符文的位置並非固定不動,而是在不停地發生著變化——每過一段時間,符文就會從原地消失,而後出現在其他地方,而其留下的空缺,則會由來自另外一個地方的符文補上,即便在被禁錮的情況下,這改變依然未曾止息。

「一億九千三百六十三萬八千二百三十五,一億九千三百六十三萬八千二百三十六……」雷烈幾乎是用上了全部的力量,這才勉強從對那些符文的排列組合進行計算的沉迷中清醒過來,心中卻不由得暗暗驚凜。在這個距離,他雖然無法盡窺符文的全貌,但多少也能感受到一些,嚴格說起來,這些符文蘊含的奧妙並不比他現在的境界高多少,然而眾多符文組合在一起,卻產生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力量,他只是多看了一眼,就差點迷失在其中無法自拔。

「赤子元嬰,維我心燈,赤子元嬰,維我心燈……」醒悟過來的雷烈沒有就此退縮,但也沒有馬上再度進行探察,而是寧心靜氣,開始默誦起靜神心訣,心神隨之開始逐漸變得平和,半晌之後,當心境中的最後一絲波瀾也完全消失,這才第三次分出神識,向著那能量延伸過去。

有了前車之鑒,謹守心神的雷烈沒有再受到那些符文的影響,只是在一旁靜靜地觀察著,希望能夠從這些變化中找到某種規律——體內世界的時間流速遠比外界快得多,即便過上一百年,在外界也不過是片刻而已,這短短的工夫,並不會耽擱他與楚真的會合。功夫不負有心人,當雷烈對符文變化的計數達到一百二十九億六千萬時,後者的排列組合終於第一次出現了重複,呈現出他最早看到的形態,而後又逐次演變為其他的組合。

經過漫長而耐心的等待和觀察,雷烈終於可以確定,這些符文的排列組合確實共有一百二十九億六千萬種,而從顯示的特徵來看,又可以被分成十二組,每組十億八千萬,周而復始地進行著循環。在這其中,每一組的排列組合之間進行轉換時,會出現較長時間的停頓,而在所有變化窮盡,重新開始下一輪的轉換之前,符文停頓的時間尤其長——當然只是相對而言,對外界來說,這個停頓甚至還不到萬分之一息的時間,但對雷烈已經足夠了。

「破障斬!」就在符文的全部變化又一次結束的同時,一縷世界之力已然化作一柄鋒銳無比的長刀,閃電般向著那一縷暫時陷入停頓的能量激射而去。正如雷烈事先預料的一樣,這一次,他沒有遇到任何阻礙,長刀輕鬆地破入到那無以計數的符文之內,而後準確地擊中了其內部的某一處節點。

任何事物都有弱點,這一縷能量也不例外,只是也由於其形態不停在發生改變,因此難以被人掌握而已,但在這一剎那的停頓中,雷烈卻敏銳地抓住了它的弱點所在。這一擊雖然擊中的只是一點,卻是眾多符文結合最為關鍵的部位,一擊之下,正準備進入下一輪變化的符文先是靜止不動,而後卻如同石頭砸中的冰面,現出了一道道的裂紋,並且飛快蔓延開來。

「轟!」只是一剎那,無數符文構築而成的能量突然分崩離析,一塊塊殘片如同流星般,向著周圍電光般飛射出去,攻擊得手的雷烈卻毫無喜色,反而露出了一絲凝重。「世界之力,束縛萬物!」隨著他的喝令,周圍層層疊疊的世界之力突然化作一個個急速旋轉的漩渦,那些能量碎片頓時如落入蛛網的飛蟲般被困在了中央,再也動彈不得,沒有一塊能夠逃脫。

「好險。」直到這時,雷烈才算是鬆了口氣,「這傢伙居然還有這最後一手,如果被哪怕一塊碎片逃出去,要不了多久,又會有一縷全新的印記誕生,到時候想要再發現和清除,恐怕難度會大上百倍。」到了此時,他已經百分之百可以確定,這一縷能量,正是迷境傳出的印記。

小心翼翼地驅動著分出的那一縷神識,逐個從已經分解的能量碎片上掃過,確認這些碎片已經不復先前的能力,雷烈再不猶豫,神識長驅直入,深入到這些碎片的內部,開始認真地分析起來。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在見識過這印記的難纏之後,雷烈對迷境已經不敢有半點小瞧,這一縷印記既然自於迷境,能夠對其多了解一分,未來進入迷境後就會多一分把握。

構成印記的符文,從本身而言並五多少特殊之處,甚至沒有超過雷烈的理解範圍,然而就像同樣的石頭,在普通人手裡只能用來壘豬圈,在大師的手中卻可以變成輝煌宏偉的宮殿,這些看起來普普通通的符文,卻通過種種巧妙的排列組合,產生了令人難以想像的奇妙能力:可以在生靈不知不覺中進入其內部,並與其靈魂緊密結合,可以模擬出宿主的氣息和波動,使得任何探察勞而無功……其中最為令人忌憚的,無疑要數之前表現的分裂增殖能力。

整個印記,隨時可以分裂為無數的碎片,任何一塊碎片都可以衍生出一個全新的印記。可以想像,如果剛才的驅除行為是在某個生靈的精神世界內進行,沒有周圍那層層疊疊的世界之力的防護,又或者雷烈有半點大意,這場驅除碎片的行動,百分之百會功敗垂成。

時光如流水,外界不過才半個時辰,體內世界已經過去了整整數百年,雷烈也已經把所有的碎片全都仔細探察解析了數遍。「原來如此,迷境的規則果然發生了改變。」端坐在影界之內的雷烈突然睜開眼睛,雙目閃過一抹瞭然的神色,隨即看向遠處波動傳來之處,「這傢伙好大的野心,真要是被他成功了,整個墨林星域都要變成他的牧場——浩劫降臨,天機混亂,這個時機倒是選得不錯,只是他真的以為,僅憑這樣便可以瞞過至高意志嗎?」

雷烈身為浩劫使者,在這場浩劫裡面,就等於是至高意志的代言,對方的舉動和意圖被他撞上,沒人能肯定不是至高意志事先安排好的。至高意志雖然無影無形,卻無處不在,統御主宰著宇宙萬物,想要瞞過它,絕非一件簡單的事。

「真姨要在大浩劫之後晉陞至高界,恐怕這一次就會打算一勞永逸地解決掉整個印記,如果真是這樣,豈不是正好與迷境的計畫衝突?」雷烈默默思忖著,突然想到了楚真之前的種種言行:「迷境籌划了這麼多年,怎麼可能任由她輕易擺脫自己,只怕真姨剛一採取行動,馬上便會招致其嚴厲的制裁。」越想越是覺得不對勁。倏然長身而起,身形化作一道流光極影,急速掠向波動的起源。

此時距離和楚真約定好的時間還有不到兩個時辰,以他的速度,準時趕到綽綽有餘,雷烈卻毫無保留地用上了全力。一路飛過,一道細長幽深的裂縫赫然在身後數千丈處不斷延伸,彷彿要追隨著他的身影,將整個星空分成兩半,正是世界之體高速飛行時,衝擊扭曲時空的所形成的空間裂縫。

沿途被雷烈超越的武者們遭了秧,除了個別實力強橫,足夠警覺的大能者及時察覺並躲避開之外,倒有九成的人來不及躲閃這如閃電般飛速延展的空間裂縫。運氣好的被裂縫溢出的能量潮沖個正著,雖說受到不輕的傷害,卻總算保住一條命,運氣差些的,直接就被空間裂縫從中間穿過,身體當場一份為二。然而無論這裂縫如何奮起直追,卻始終趕不上前方的雷烈——他的速度,已經超過了時空對其衝擊所產生的反應。

在這種不可想像的速度之下,原本一個多時辰才能走完的路程,雷烈硬是縮短了一半的時間,不過兩刻鐘之後,已經來到了波動起源的中心。與周圍那種時空扭曲動蕩的情形相比,這裡簡直可以稱得上波平浪靜:漫漫星空中,一個直徑足有數里的巨型洞口靜靜地敞開著,絲絲縷縷充滿神秘韻味的柔和光線從裡面傳出,照亮了周圍數億里之地,也屏蔽了外界的探察,就在他到達的同時,十幾個先期到達的武者正爭先恐後地向其飛去,那情形,像極了投火的飛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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