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風雲 第二百二十九章 秦威往事(下)

大秦民風強悍尚武,說某人文弱,絕對是在罵人,秦威在別人心裡有了這樣的印象,秦嫣又不在身邊,眼看家裡的產業不保,怪不得女方家裡想要悔婚,只是大秦風俗一向講究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只要有婚約在身,除非男方身有惡疾或者頑劣不堪,劣跡斑斑,女方都不能擅自退婚,否則會被視為對男方的奇恥大辱,搞不好就會出人命。難怪秦威會偷偷跑到西疆參加銳士營,而且每一次交戰時都顯得格外的瘋狂和拚命,原來根源是在這。

「我從來沒有違逆過她的意願,如果她真的想要和我退婚,我絕不會死纏爛打,可他們不該用那樣卑鄙的手段!」秦威的聲音越來越高,說話時已經帶上了幾分顫音,「先是約我出去,假意和我談論成親之事,然後在我的酒里下藥,誣陷我奸、污他們家的婢女,然後以此來要挾我退婚,如果只是他們這樣也還罷了,可她,連她居然也……」說到這,已然是徹底哽咽。

「她也參與了對付你的陰謀?」雷烈及時問道,以他對秦威的了解,深知這時如果不趁熱打鐵讓他說出一切,心結恐怕再也沒有辦法解開,「秦勝和你有什麼過節,和這事什麼關係嗎?」

以秦勝的成就和靠山,當然不會看上秦威在梁州的那點家產,更不至於因此寧可得罪公主也要擊殺後者——樂寧只是天真,卻並不是傻子,事後只要稍一回味,一定能猜到自己被當了槍使。他之所以這樣做,無非有兩種原因:秦威的存在對他造成了某種阻礙,或者兩者間有著不可化解的仇恨,而按照雷烈的推斷,後者的可能性無疑更大。

「那個在我退婚之後,和她訂了親的,就是秦勝的弟弟。」秦威咬牙切齒地說道:「我當初不知道這是陰謀,還以為自己當真酒後亂行,做下了滔天錯事,心灰意冷之下籤了退婚文書,沒想到第二天就傳出她和秦風定親的消息。我當時還不敢相信,偷偷潛入了她的住處,沒想到正好聽到她和秦風的談話,原來他們兩個人,在半年前就……」兩眼通紅,嘴裡喘著粗氣,再也說不出話來,雷烈這次卻沒有再出聲,只是等著他自己鎮定下來。

又過了片刻,秦威深吸了一口氣,神色漸漸恢複,聲音也變得平穩起來,「我當時怒極,不顧一切地衝進房去和他們爭辯,她只是躲到秦風的身後,怎麼也不肯和我說話,秦風卻不斷地出言嘲諷,說我這樣只懂得託庇於女人的懦夫,根本不配和她在一起,活該被人戴上綠帽子。我氣瘋了,終於失去了理智,對他拔了劍,嘿嘿!我待在府里,從來不和人爭鬥,這些人就以為我真的什麼都不行了?覺醒了戰魄又怎麼樣,還不是喪命在我的劍下?」

秦威格格地笑著,笑聲中充滿了惡毒與暴虐,臉上滿是扭曲的快意,這個機智堅毅卻又不失善良溫厚的年輕人,此時卻如同釋放出了心中的惡魔,和平日判若兩人,雷烈突然出手如電,一掌拍在他的百會穴上,嘴裡低喝道:「戰場上只有活著的才是贏家,你已經是勝利者,為什麼還看不透?」

百會穴位於頭頂,是人、體眾多經脈交匯和神經最為集中的地方之一,輕輕一下就可以要人命,但如果力道拿捏得好,同樣可以起到意想不到的功效,雷烈這一掌在師門傳承里有個名目,叫做驚神一擊,專門用來警醒那些心神受到巨大刺激之人。秦威受了這一掌,身體頓時一震,臉上的神情隨之陷入了迷茫,半晌之後才長出了一口氣,漸漸放鬆下來,神色也最終恢複了正常。

「阿烈,多謝了。」秦威感激地說道:「說出這些話,我心裡痛快多了,要是沒有你,我可能會一直把這些事情埋在心底,早晚會變成自己的心魔。」

雷烈輕輕一笑,又問道:「你離開梁州,跑到西疆,也是因為這件事?」

「沒錯。」秦威點點頭,「我當時嚇壞了,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是本能地向西北走,直到出了梁州境內才醒悟過來。參加銳士營不僅是我從小的夢想,更是我能夠正大光明地回到家鄉的唯一辦法,只是卻沒想到會遇上十年一度的大演武,要不是遇到了你,恐怕早就沒命了。」按照大秦的律法,只要能在銳士營待滿三年,就可以被赦免除了造反以外的任何罪責,秦威要脫罪,這是最為光明正大的途徑。

「一世人兩兄弟,說那些話幹什麼?」雷烈從地上站起來,伸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土,「嫣姐也已經看出你情緒不對,只是沒有說出來而已,你既然沒事了,就去和她說一聲,免得她還在擔心。」

從始至終,雷烈都沒有問過那女方的姓名和身世,卻已經在心裡對他們做出了宣判——秦威的性格他很清楚,說得好是念舊重情,說不好聽就是婦人之仁,即便現在暫時放下了,一旦那個女子出現請求秦威做什麼事情,他還是百分之百會答應。這會成為秦威最致命的軟肋,而隨著巨靈劍魄的覺醒,他會越來越受人關注,一定會有人查出他的過去,雷烈決不允許自己的兄弟在將來因此遇到危險。

秦威當然不知道雷烈的打算,答應了一聲,也從地上站起來,正準備動身,大門外傳來一名下人的聲音道:「啟稟二爺,興王殿下來訪,聖者命我請您和雷公子一起到前廳。」

興王執掌清風台,能夠得知雷烈的到來並不稀奇,但從他進入帝京到現在,不過半個時辰的時間,刨去消息傳遞和其在路上花費的時間,這位殿下顯然是在得到消息後馬上就趕了過來,足見其對雷烈的重視。清風台無孔不入,雷烈和定王等人的衝突,興王也一定已經知曉,只是不知道他此來,是想落井下石,還是想為乃弟緩頰,又或者是有其他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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