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風雲 第二百二十八章 秦威往事(上)

秦嫣進階戰心境,如今已經是大秦的護國聖者,秦真當然不可能沒有見過,此時眼見她拉著秦威噓寒問暖,一副生怕後者受了委屈的樣子,心裡不禁更加後悔。他一向以心機深沉自居,沒想到今天卻連連失算,先是對雷烈看走了眼,如今又眼看新進護國聖者的親弟弟,因為秦勝的關係隱然走到了自己的對面,心中的懊悔可想而知。

秦勝前些日子不在帝京,今天剛剛回來,對秦嫣進階戰心境的事情一無所知,秦真可是對這位聖者的事迹一清二楚。據說還是戰罡境的時候,這就是位無法無天的狠角色,敢招惹她的人,就是總督和元帥也別想撈到好處,絕對是個只問親疏,不問是非的主兒,比起冰雪仙來有過之而無不及。看她對秦威關切的模樣,這個弟弟在其心中的地位顯然不低,若是因此而開罪了她,可以說後患無窮。

正在思索著如何補救,突然感到背後如同被無數鋼針攢刺,回頭一看,正好迎上雷烈的目光,心裡又是一凜。「定王還要去救治公主,此地的事情就不麻煩了,殿下請自便。」雷烈笑吟吟說道,看起來毫無威脅,看在秦真的眼裡,卻只覺頭皮發麻,感覺自己好像被毒蛇盯住的青蛙,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戰,急忙客套了幾句,而後忙不迭離開。

傲劍侯府。這裡原本是當今天子還是威王時候的所謂潛邸,其富貴壯麗足可想見,在賜給秦嫣做侯府之後,為了顯示皇家對這位新晉聖者的重視,更是經過了精心的改造與裝飾,富貴典雅,精緻大氣,絕對堪稱帝京豪宅中的典範。作為侯府的兩位主人之一,也是秦嫣指定的爵位繼承人,秦威的住處無疑是建設的重點,無論是房間還是院落,無不在雍容中透著一絲幽雅清逸,處處彰顯出主人的高貴身份,絕對是一個適宜修心養性的好居處。

可惜,這裡的主人,還有被邀請來的客人此時所作的事情,和修心養性四個字,卻是全然搭不上半點關係。

「呼!」雷烈一記重拳,向秦威的右眼眶打去,卻被對方彎腰閃過,秦威隨即搶進身來,攔腰抱住對手,而後高高舉起,又重重地摔倒在地。不等壓在身上的秦威坐穩,雷烈猛然一用力,把前者壓甩到了一邊,沒等爬起來,腰上已經挨了重重的一腳。兩人一個戰心境,一個戰罡境,都是武林中了不得的高手,此時卻如同街頭莽夫一樣你一拳我一腳地廝打在一起,還好事先讓所有的下人都迴避了出去,否則傳出去,百分之百會成為帝京的笑談。

「砰!」「砰!」兩聲悶響,兩個人的拳頭幾乎不分先後地擊中了對方的面門,身體同時向後倒去,卻沒有再次爬起來,而是就那樣躺在地上,又過了片刻,突然雙雙大笑起來。

「你這混蛋,」秦威一邊呲牙咧嘴地摸著被打腫的臉,一邊笑罵著,「下手還是這麼狠,都是戰心境了,也不知道讓著我!早知道就不和你打這一架了,被阿姐看到,又要數叨了。」

「你下手不也是沒有留情?」雷烈撐起身子,活動著手腕,笑吟吟地說道:「雙龍搶珠,老猿摘桃,好歹也是侯府的繼承人了,居然用這種下三濫的招數。」

兩個人說著,突然又一次爆發出沒心沒肺的大笑,過了半晌,雷烈突然神色一正,沉聲道:「好了,架也陪你打了,該發泄的也發泄了,有什麼不痛快的事情,趁著現在抓緊說出來——當然,你要不願意我也不會逼你,但以後別總擺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我不是你的保姆,嫣姐更不是,沒人有義務在每一次你心情不好的時候去充當沙袋,你要是自己不想走出心裡的陰影,沒有人能夠幫得了你。」

「我就知道准瞞不了你。」秦威笑容一斂,神色在剎那間變得有幾分落寞,顯然不太願意提起昔日的傷心事,但終於還是講了出來。

「我家雖然只是皇室的遠支,但在梁州這樣的小地方,卻絕對是一流的豪門。」盤腿坐在院落中央的樹下,秦威的聲音中多少透著些空洞和惘然,顯然對當初的遭遇仍然未能釋懷,「先父在世的時候,曾經為我定下過一門親事,女方是當地一戶世家的嫡長女,和我家乃是世交,也算得上門當戶對。從小我就被告知,在那個不知道多遠的家鄉,有一個和我同歲的小女孩,從出生起就註定了是我的媳婦兒。」

他的嘴角浮起一絲微笑,不知是在自嘲還是在緬懷往事。「那個時候的我,根本不知道媳婦兒是什麼,只是記住了大人說的,媳婦兒就是和你一起吃飯,一起睡覺,一起過日子,一輩子都和你在一起的人。自從知道有這麼一個媳婦起,在好長的一段時間裡,我一直在憧憬和想像著她會是什麼樣,想著什麼時候能見到她。」

「沒過多久——我的願望實現了,阿爹殉職之後,我和阿姐回到了梁州,終於見到了她:她比想像中要瘦小,但很白皙,整個人嬌嬌弱弱的,讓人一看就忍不住想要抱在懷裡呵護。她雖然是世家長女,但因為母親早亡,外婆家又沒有勢力,在家裡一直受欺負,我那時也不過七八歲,但每次都會毫不猶豫地替她出頭,去和那些大我好幾歲的孩子打架,頭破血流也不在乎,因為,她是我的媳婦兒,我是男子漢,就應該照顧她,保護她,不讓任何人欺負她!」

秦威完全沉浸在了童年往事當中,說起年幼時的壯舉,自豪感溢於言表。

「可惜好景不長,為了謀奪我家的家產,那些族人們無所不用其極,在發現沒法奈何阿姐後,他們把目標對準了我,短短一年時間,我至少遇到了五次綁票和刺殺,要不是阿爹的部屬拚死相救,我一定活不到今天。為了保護我,阿姐開始嚴禁我隨便出門,對我的作息做出嚴格的限定,我再也沒辦法像以前那樣隨時跑出去找她,可這反而成了我的動力,為了能夠早日見到她,我開始拚命地練武讀書,只為了能有一分自保之力,可誰知……!」

他的聲調驟然提升了八度,臉上那一絲略帶溫馨的緬懷驟然變成了無窮的憤懣,因為情緒的劇烈轉換,一時間居然說不出話來,雷烈及時介面道:「可是那一家反悔了,想要悔婚?」他和秦威生死見交情,彼此間可謂無話不談,卻從來沒聽說後者有什麼未婚妻,足見這門婚事十有八、九是黃了。

「沒錯。」秦威總算穩定了自己的情緒,點了點頭,繼續說道:「其實早在阿爹去世之後,他們看到阿姐一個小姑娘帶著一個小孩,幾乎沒有可能對付那些如狼似虎想要搶奪家產的族人,就已經有些悔意,只是後來阿姐展現出鐵腕手段和出色的武學天賦,穩定住了局勢,這才暫時打消了這門心思。等到阿姐遠離家鄉,那些被她壓制的族人們又一次蠢蠢欲動,而我又……他們便再度有了悔婚的打算。」

秦威說到自己時不清不楚,雷烈卻知道他的意思。在秦威加入銳士營之前,秦嫣對這位幼弟的照顧絕對是老母雞式的,即便不在身邊,也時時刻刻想著將其庇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這種情況勢必會造成兩個後果:一是秦威做事是束手束腳,總是被籠罩在秦嫣的影子里,二是在面對那些圖謀家產的族人時,缺乏必要的決斷力,而看在外人的眼裡,就是這位秦家名義上的主人,不過是乃姐的一個傀儡,一個只知道躲在女人身後的懦夫小白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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