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風雲 第一百八十六章 盪決之靈

漂流,漫無目的地漂流,雷烈如同被風吹起的蒲公英,身不由己地在太空中遊盪著。也許是幾十年,也許幾千甚至上萬年,一個藍色的星球出現在他的面前,強大的引力作用下,他終於擺脫了漂泊的生活,徑直向著星球的表面落去。

與大氣層的激烈摩擦讓密閉的圓柱體受到了嚴重損傷,和地面的劇烈撞擊更是雪上加霜,在經歷了漫長歲月的風雨侵蝕之後,終於出現了一道裂縫,蝌蚪形的生物隨著裡面的液體流淌出來,暴露在這個星球的大氣和陽光下。毫無疑問,這對於這些小蝌蚪絕對是致命的毒藥,在一系列的反應下,蝌蚪們迅速死亡,雷烈的精神力量隨之衰弱,感知的範圍也一點點縮小,但他仍然在堅持著,等待著機會。

這個機會終於來臨了,在意識即將泯滅之前,一個生物出現在他的感知之中,並且在一點點地接近著,沒過多久,雷烈便可以清楚地「看」到這個生物的長相:黑色的頭髮,黑色的眼睛,黃色的皮膚,相貌憨厚淳樸,身材卻頗為高大。

雷烈突然驚醒,前世的記憶迅速回到了腦海——那個正在接近的人,不正是穿越之前的自己?那身處的環境,不正是自己感染病毒前最後一次出國時工作的地方?剎那間,他似乎捕捉到了一絲靈感,然而不等他細想,蝌蚪們已經在本能的驅使下採取了行動,一陣淡淡的光芒閃爍中,這些肉眼無法看到的小生靈緩緩飄浮到空中,而後無聲無息地飄行到他的面前,通過口鼻和皮膚毛孔,進入到他的體內。

「轟!」腦子裡如同炸響了一個驚雷,兩種截然不同的思維和記憶在瞬間合二為一,感受著那些小蝌蚪在體內迅速繁殖,而後進入到身體的每一個細胞,並在其中崩解,化作某種神奇的物質與之結合,雷烈終於明白了曾經和正在發生的一切。

強化劑,這是那些小蝌蚪一樣的生物的名字,這些沒有思想,只有單純意識的小生靈們擁有神奇的功效,在與宿主結合後,可以千百倍地強化宿主的身體,開啟他們體內的潛能。而作為擁有最強功效的新一代強化劑,雷烈寄身的那些小蝌蚪本該和同伴們一起,被送往巨人們戰爭的最前線,卻在運送的途中受到了阻擊,輾轉流落到了地球上。

強化劑生存的唯一目的,就是與宿主結合,掉落到無人荒漠,生機正在流逝的小蝌蚪們依然堅持著這一使命,在苦等了無數歲月之後,終於迎來了第一個生物——雷烈。但它們忽視了一件事,相對於那些強大的巨人們,人類的身體實在是太過荏弱了,以至於根本無法承受強化劑的力量,雷烈回國後出現的一系列癥狀,正是強化劑的副作用所致,如果不是因緣巧合的穿越,他早已因此而死於非命。

「因緣巧合?」一個聲音突然在雷烈耳邊響起,「你就是這麼定義自己穿越的原因的?」

眼前的景象如同泡沫般悄無聲息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間小小的茅屋,纖塵不染的桌椅,熟悉的擺設……赫然正是雷烈在虎狼山的家。

一個大約十二三歲,生得冰肌玉骨,清秀可愛的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走到雷烈的面前,歪著腦袋看著他,說話的語氣活像個大人:「我辛辛苦苦救了你一命,又把你送到這個可以重新開始的世界,你卻把這一切歸結於機緣巧合?」

「盪決,老夥計?」儘管形象大為不同,憑藉那熟悉的氣息,雷烈還是一下子認出了對方的身份,心中頓時湧起了無限驚喜,「我不是在做夢吧,你居然能夠變化成人型?」

「哼!」盪決皺著可愛的小鼻子,顯然對雷烈的稱呼極度不滿,「老夥計老夥計,我已經忍了這個稱呼二十多年,先前你看不到我還有情可原,現在見了面,你哪裡看人家老了?」

雷烈為人雖然機變,但前世今生遇到的女性,要麼是小妹這樣溫婉懂事的小大人,要麼就是秦嫣這種外剛內柔,俠骨英風的女中豪傑,對付盪決這樣耍小脾氣的異性,還真沒有什麼經驗。一時之間,竟然呆愣在原地,不知該說些什麼。

「死木頭!」他這樣的反應落在盪決眼裡,無疑更加讓後者惱怒,「真是一根沒腦筋的死木頭,人家為了救你,馬上就要煙消雲散了,你說兩句好話誇一誇會死啊?」

「你說什麼?」雷烈總算反應了過來,大驚失色道:「煙消雲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盪決刀不離不棄,陪伴了他兩輩子,在雷烈的心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如今見到其化為人形,早已將之看做了與爺爺小妹一樣的親人,此時聞言,心中頓時驚駭欲絕,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緊緊握住了盪決的手,生怕自己一鬆手,她就會像爺爺留下的神念一樣,在轉眼間消失不見。

「還算你有良心。」盪決突然轉嗔為喜,小臉上綻放出花一樣的笑容,小手反過來抓住了雷烈的手,「其實也沒那麼嚴重啦,只要你能夠達到刀魂變的最高境界,就可以重新激活我的本源烙印,把我復活。我的時間不多,你先聽我說,別打斷我。」

「準確地說,你確實是在做夢。」或者不習慣於仰著頭說話,盪決麻利地跳上了桌子,兩條曲線優美的小腿在桌子的邊緣來回悠蕩,「你的力量還沒有達到能夠和我交流的程度,要不是在這種緊急情況下,我們至少要再過兩百年才可以正式見面。」

頓了頓,接著說道:「你剛才看到的一切,全都來自於強化劑本身的記憶,都是無比真實的存在,想不到在那個宇宙里,也有如此強大的種族存在。你的所謂不死之身,也正是這些強化劑作用的結果,我花費了十分之一的力量,又以你回到嬰兒時代為代價,總算讓這些小東西和你的身體完全融合,這也是你習練不滅罡身的基礎。」

「這套罡身的修鍊法訣是阿爹——也就是我的鑄造者留下的,唯有練成它,才能把我的力量完全發揮出來。我在你們那個世界待了兩千年,卻從沒遇到過一個適合練習這功法的人,你們的肉身太弱了,根本承受不起不滅罡身的衝擊,強行修鍊只會粉身碎骨,直到你感染了那所謂的病毒,我才看到了一線希望。事實證明,我果然沒有看走眼。」

「不過你這一次玩的卻是有些大了。」盪決的臉上泛起一絲苦笑,「億萬斤的土石壓下來,我動用了全部的力量,才算保住了你一條性命,但能不能逃出生天,卻還要看你自己的努力了。你現在所處的,是距離地面五百丈之下的一個只容一人躺卧的狹小空間,我只能支撐住這個空間七天,除非你能在這七天領悟刀魂變的第三變,並且達到這個世界所謂的戰心境,否則山體坍塌,你還是必死無疑。」

她的身體漸漸得透明,臉上的笑容卻絲毫不變,只是眼神中多了几絲不舍。

「還有五百年,真是遺憾。」她輕聲說道:「只要五百年,我就可以完全長大,再也不用被拘束在這把破刀裡面,更可以真正地變成人類。二十四個持有者中,你是唯一能夠引發我的共鳴的,不是因為你的強大,而是因為你對刀的至誠之心,阿爹說過,只有擁有至誠之心的人,才能配得上盪決,人家還想等到五百年後給你一個驚喜的,可現在……」

她的臉上現出幾分黯然,卻很快又恢複了那燦爛的笑顏,「死木頭,你一定要活下去,人家還等著你來複活我呢。記住,你是我的,現在先暫時容你自在逍遙,等我復活後……」

盪決突然身體前探,紅潤的雙唇閃電般印向雷烈的臉頰,幾乎在接觸到後者的同時,她的身體終於完全消失,下一刻,一陣微弱的波動從她消失的地方傳來,裹挾著無數信息,傳入雷烈的腦海。獃獃地站在原地,雷烈的臉上一片木然,半晌之後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眼神重新恢複了清明。

「刀魂變,」他喃喃自語著,語氣無比的堅定,「盪決,等著我,等我把刀魂變練到頂峰,一定會重新喚醒你。」下一刻,茅屋徹底消失無蹤,雷烈的意識重新回到了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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