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風雲 第一百七十四章 入彀(上)

「殺!」雷烈如同一隻大鳥騰空而起,盪決刀在瞬間炸散為鋪天蓋地的光雲,從四面八方罩向殘存的兩名對手。溫厚二人目眥皆裂,手裡的兵刃舞動得風雨不透,十分的本事被硬生生髮揮出了十二分,卻無法挽回自己的命運,鋒銳無匹的刀氣凝結成一條條細細的絲線,切割撕碎了他們的防線,先是將兩人的兵刃變成碎片,接著從他們的身體中穿過,光雲消失時,現場已經沒有了兩名高手的蹤跡,只剩下一地零碎的血肉。

此起彼伏的長嘯聲從遠處傳來,是其他放出來誘殺雷烈的隊伍。雷烈蘊含殺機的目光掃過面無人色的風神殿弟子們,眼神中充滿了不甘,卻還是迅速作出了決斷。「記住,復仇才剛剛開始!」雷烈的聲音如同雷鳴滾滾,清楚地傳入到飛速趕來的十三宗門高手耳中,緊接著身影一閃,竄入一旁的樹林中,轉瞬間消失不見。

「砰!」一聲巨響,鐵振遠面前的茶几被拍得粉碎,這位鐵劍門的首席長老面色鐵青地看著面前那一幫參與誘殺計畫的高手,神色中充滿了憤怒。

「二十二名,整整二十二名戰罡境高手,連戰神宮的邊兒都沒挨著,就這麼被人殺了!」十三宗門中第一宗門的二號人物,戰罡境十層巔峰的強者,本次奪寶十三宗門聯盟的最高主事者,此時就如同一頭受到挑釁的獅子,「一個七年前不過戰氣境的小輩,居然殺得各大宗門的精英屁滾尿流,這簡直是奇恥大辱!」

也難怪他發這麼大的脾氣,受襲的宗門裡,以鐵劍門損失最為慘重,辛苦栽培多年的門人弟子毀於一旦,沒人能無動於衷。鐵振遠在十三宗門裡的地位極為特殊,論輩分,比本門當代掌門還要高出一輩,乃是鐵劍門老祖鐵懷最小的師弟,也是除了溫如冰之外,最有希望晉身戰心境的人物,在場的人嚴格說起來,都是他的晚輩,有不少還曾經得到過他的指點,十三宗門表面上仍是同氣連枝,以他的身份,在眾人面前當然用不著顧忌。

沒人接腔,這些在各自宗門中呼風喚雨,高高在上的大佬們,此時全都面上無光,臉色鐵青,卻懾於對方的身份,加上自覺理虧,根本找不出反駁的話語。

「鐵長老暫且息怒。」一個相貌儒雅的中年人溫聲說道:「那小輩隱忍多年,此次出手乃是有備而來,以有心算無心,各位首座已經儘力了。」頓了一頓,接著道:「此事確實透著幾分怪異——雲鶴長老已經是戰罡境五層的高手,風神殿的溫長老更是突破到了戰心境七層,又有其他八位高手相助,居然落敗身亡,想那小輩七年前不過是戰氣境頂峰的實力,又怎麼能一步登天,臻至這樣的境界?」

那中年人是十三宗門供奉的唯一一位星術大師,就連鐵懷這樣的戰心境老祖也要禮讓數分,這一次要不是戰神行宮事關重大,而其外圍的陣勢和宮中的機關又太過厲害,說什麼也不會請他出馬。這樣一個人物說出來的話,即便鐵振遠也不能不重視。

鐵振遠畢竟也是百十多歲的老江湖,聞言馬上領會了對方話中的含義,問道:「於大師的意思,這小子難不成得到過什麼奇遇?」話剛一出口,頓時後悔不已。

戰神行宮當前,幾乎所有人的腦子裡都被寶藏,靈丹,秘籍,神兵之類的東西塞得滿滿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奇遇這種江湖上傳濫,卻被真正了解武功真髓之人嗤之以鼻的傳說。

十三宗門雄踞武林數千年,歷史甚至比大秦王朝還要長,門派中的底蘊,即便是皇室也不敢說一定穩勝。但即便在這樣的地方,那種一步登天,在短時間內藉助外力造就絕世高手的事情,也是從來沒有的。

神丹妙藥和天材地寶雖然被傳得神乎其神,實際效果卻遠沒有那麼靈妙,充其量不過是改造人的體質,使之氣血充盈,更加適合修鍊而已,那種一吃下去就能抵得上幾十上百年苦功的神物,十三宗門幾千年的歷史中從來就沒有見過。況且武功這東西,歸根結底還是要靠自身的天賦和努力,沒有相應的心境,經驗,感悟,不是歷經千辛萬苦磨礪錘鍊,就算真得到舉世無雙的力量,也只能像頑童舞大鎚一樣,最終傷到的還是自己。

「長老說得沒錯。」出乎鐵振遠的意料,於大師居然對他近乎荒謬的推論大為贊同,「那小輩縱然天資不俗,如果按部就班,區區幾年的時間,最多提升到戰罡境一二層已經算是了不起了,如果沒有奇遇,絕不可能有如此成就。」

他的雙手在空中輕輕拂過,打出一串令人眼花繚亂的手勢,一束光線隨之從其面前的水晶球里射出,在眾人面前擴展開來,化作一道上面活動著各種影像的光幕,赫然與雷烈前世的電影有些相似。

「這是我根據溫長老他們現場打鬥的痕迹,施展時光追溯秘法還原的景象,」於大師的聲音變得空洞而飄渺,彷彿自九天之上傳下,「諸位可曾注意到一個細節?」隨著他的話語,光幕上雷烈的形象突然放大,幾乎佔據了整個光幕,一舉一動,甚至連每個表情都纖毫畢現。

「此人的武功雖然狠辣霸道,卻遠未達到可以輕易屠戮眾多高手的地步。」在場的都是行家,很快就發現了其中的蹊蹺,一名靈蛇門的高手遲疑地說道:「他每次出手時,給人的感覺都很彆扭,就好像……」

「就好像發力的不是他自己,而是那把長刀。」霸刀門以刀聞名,對於用刀時如何使力發力遠比其他人熟悉,一眼就看出了關鍵,「真正出招的不是這小輩,他只是在順應著那把刀的意圖而已。」

這個結論連他自己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於大師卻點了點頭,「正是如此,我把這段畫面儲存下來,足足看了十幾遍,得出的結論,和你的一模一樣。」他散去光幕,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各位可曾聽說過靈器?」

最後兩個字一出口,就連鐵振遠也不禁悚然動容,其他人更是目瞪口呆,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也怪不得他們會有這樣的反應,那可是靈器,傳說中的靈器!尋常的兵刃,再堅固鋒利,也最多不過當得上一句神兵利器之稱,卻已經足提升武者一到三成的戰力,但和本身孕育出器靈,擁有種種神妙功用的靈器相比,這些所謂的神兵簡直就是一堆廢鐵。

一柄靈器,即便在無人操控的情況下,也可以發揮出驚人的戰鬥力,在上古流傳下來的典籍中,清楚地記載著幾位戰神手中的靈器自行斬殺天外妖魔的內容,而若是與操控者配合,靈器的威力將會成倍,甚至是成十倍地增長。鐵振遠如今是戰罡境十層巔峰,看起來距離戰心境不過半步,但即便十個他加起來,也不是自家那位老祖師兄的一招之敵,然而如果手持靈器,哪怕只是最低級的靈器,也足可與之抗衡而不落下風。

按照畫面中的顯示,雷烈本身最多不過戰罡境二層的實力,所持的靈器長刀顯然也還沒有完全成長,否則最多一個照面就可以把對手全數殺光,不過也正因如此,才更加珍貴:成熟的靈器,其智慧不下於人類,一旦認主就終生不變。上古之後流傳下了不少靈器,全都無一例外在主人逝去之後化虹遠遁,不知所蹤,這也是如今靈器稀少,百年不得一見的原因。一個成長中的靈器,就好像還未懂事的小孩子,要掌握卻是容易得多。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毫不掩飾眼中的貪婪與狂熱,卻沒有一個人先行發言。一件靈器,如果運用得法,就可以讓門中多出一個戰心境或者准戰心境的高手,意義絕不下於戰神行宮中的寶藏,這樣的寶貝誰不想要?但每個人都很清楚,如果自己在此時表露出志在必得的情緒,身邊這些之前還稱兄道弟的高手們,十個裡面有九個會在背後對自己下黑手,出頭的椽子先爛,就是這麼個道理。

「根據遠峰的回報,那小子早在虎狼山的時候,就已經可以把那長刀收回體內。」神山宗的一名高手突然恨恨地說道:「由此看來,那時這把長刀已經接近靈器,可恨我們當時誰也沒往這上面想,否則只需派出一位戰罡境的長老就可以解決問題,哪還會容他猖狂到今日?」悔恨之意,溢於言表。

天下間的神兵利器不在少數,能夠被收入體內,只是其蛻變為靈器的第一步,別人不說,十三宗門裡達到這一步的兵刃就至少有百十把,卻很少被人覬覦,原因很簡單:這些神兵並不只是簡單地寄居,而是在吞噬著宿主本身的精氣,以此來蘊養自身。哪怕只有一柄這樣的兵刃在體內,就足以讓一個戰罡境五層的高手從此再無寸進,一不小心還會修為跌落,因此在各大宗門,通常都是將之交給那些進入半休眠期的人,由他們專門負責蘊養。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