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風雲 第一百七十章 報應(下)

「江湖廝殺就是這樣,你如今大仇已報,如果適應不了,大可以帶著兒子遠離這種生活。」雷烈緩緩道:「不是每個人都喜歡刀頭舔血的,天機一脈的價值更不是體現在殺人上,你現在退出,沒有人會恥笑你。」

天機隱士一脈,雖然無意功名,常年混跡於江湖,卻並非普通的武人,他們會在別人遇到困難,求到自己時出謀劃策,倚仗學識和智慧賺取報酬,卻從不會直接參与到戰鬥當中。在人們的印象里,他們是智者,是學者,但絕不應該是殺手。

「我已經踏進來了,就沒打算再退出去。」冷七情的臉仍然有些蒼白,語氣卻堅定之極,「我說過,你幫我報仇,我的命就是你的,天機一脈武功雖然不怎麼樣,卻從來沒有說話不算的人。而且,」他頓了一頓,接著說道:「我不想像家師一樣,雖然學究天人,卻沒有自保之力,整天東躲西藏地逃避想要虜獲自己為其賣命的人,更不想像之前一樣,眼睜睜看著妻子父老死於非命,卻無能威力。」

雷烈和他打交道不是一天,深知此人外和內剛,一旦打定了主意,就絕不會輕易更改,聞言也只能苦笑。「路是你自己選的,不過我還要奉勸你一句,武功只是工具,是為人效力的,如果反過來讓自己被其操縱,哪怕武功再高,也只能算是一具傀儡。滅絕刀法雖然霸道,卻邪門得緊,希望你不要迷失在其中才好。」

戰帝留給雷烈的記憶中,除了武學感悟,更有幾座先期離開這個世界的上古戰神的寶藏,對前者來講,這些東西充其量比破爛好一些,對現世之人卻是無價之寶。滅絕刀法在雷烈開啟的,用作誘餌的戰神行宮內算不得什麼上等武功,卻是少見的可以速成的武功,其最大的特點,就是修鍊者殺人越多,刀法的威力就越大,極易令人喪失本性,變成嗜殺如命的屠夫。

「放心,我心裡有數。」冷七情對此卻並不怎麼擔心:「我天機門的心法雖說算不上高明,卻最注重心性,講究心如古鏡無塵,唯有這樣,才能對錯綜複雜的形勢進行分析,對繁蕪紛紜的信息加以挑選,制定出天衣無縫的計謀。滅絕刀法雖然霸道,想要撼動我的心性,把我帶入殺道,卻還差了些火候。」

「能這樣最好。」雷烈知道勸不動對方,隨即轉換了話題:「我已經和清風台說好了,那裡的主事,少傅北宮言對你制訂的計畫極為讚賞,希望你在此次之後去他那裡擔當參議之職,專司策劃各種針對宗門世家的行動。這職務雖然品級不高,但也算朝廷命官,而且權力不容小視,更重要的是,你到了那裡,令郎便可以安定下來,得到最好的照顧。」

「我聽你的,」冷七情思忖片刻,隨即點點頭,說說道:「雷兄弟,你也要多多保重。」大恩不言謝,雷烈救了他和兒子一命,又為他報了仇,這份恩情,冷七情早已記在心中。天機隱士一脈算計無雙,卻並非以武功著稱,雷烈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幾乎全和廝殺有關,他雖然武功大進,卻還上不了檯面,就算留在身邊也只能做累贅,莫不如進入清風台,藉助這個大秦第一神秘的強權機構的力量去幫助恩人。

仇怨已了,黃獅派雖然還有不少門人弟子和內眷,但冤有頭債有主,罪不及妻兒,要雷烈和冷七情滅人滿門,還真下不去那個手,況且他們很清楚,今天過後,黃獅派將再也不復存在,當然不會再展開殺戮。兩個人都是洒脫率性之人,在院子里互道了一聲珍重,隨後就分道揚鑣,各奔前程,只留下滿院的血肉殘骸。

過了足有小半個時辰,確定那兩個可怕的殺星確實已經離開,黃獅派殘存的弟子這才膽戰心驚地從藏身處走出來,看著首座們和同門的屍體,每一個人心裡都興起了同一個念頭:「黃獅派完了。」

沒有了掌門和幾位戰罡境高手,沒有了絕大部分作為骨幹的戰氣境頭領,如今的黃獅派,就好像失去了爪牙的老虎,仇家,競爭的對手,甚至往昔的盟友,都會在第一時間像餓狼一樣撲上來,將這頭壓制了他們多年的病虎撕碎,瓜分它的地盤和財產。

幾個倖存的頭目互相注視著,片刻之後,不知是誰帶頭,幾個頭目不約而同地展開身形,向後院撲去,在他們的帶動下,其他弟子如同大夢初醒,也紛紛向著同一個方向跑去。沒有人倡議,沒有人鼓動,彼此間顯得默契。下一刻,當他們進入到居住著本門大佬們的內眷,存放著本門絕大多數財物的內院時,所有人都變成了野獸。

搶掠,殺戮,奸、淫,完全被慾望驅使的黃獅派門人搜刮著自己見到的每一樣值錢的東西,任何敢於阻止他們的人,全都倒在了屠刀之下,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對他們頤指氣使的小姐夫人們,則變成了他們發泄的對象。哭喊,慘叫,哀求,狂笑,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彷彿從地獄裡傳出的末世樂曲。

「哈哈哈哈哈哈哈……」震耳欲聾的狂笑聲從院落周圍傳來,驚醒了完全被慾望控制的人們,不知何時,幾十條身影已經躍上了圍牆,從四面包圍了整個內院,看向院中眾人的眼神,就像看待籠中表現的困獸。

「你們黃獅派是第一個進入戰神行宮的,」搜魂手楚寂的聲音如同悶雷,在院子里回蕩,「我們要知道裡面究竟發生了什麼,讓你們的主事人出來,老夫要他的口供。」

此人在江湖上名聲頗為響亮,論聲望,論手段,論武功,在眾散修中首屈一指,隱然已經成了這個臨時聯盟的首腦。

黃獅派的弟子眼界不差,一眼就看出這些人絕非易與,沒有一個人敢在這時與他們對抗。「前輩來晚了一步,」磨蹭了半天,一個頭目才被眾人推出來,硬著頭皮回答問題,「剛才來了兩個高手,兩把刀,殺死了本門掌門和八成的精銳,晚輩這些人都只是些小嘍啰,只想在黃獅派徹底垮台前弄點好處,還請前輩明鑒……」

「噗!」話未說完,一把小巧的飛劍已經插在了他的咽喉上。

「既然什麼都不知道,留你何用?」一個長著張馬臉的青衫老者陰沉沉地說道:「楚老何必跟他們浪費唇舌,全都拿下,自然就什麼都知道了。況且,」他陰笑著看了一眼下面全身披金掛銀,腰包鼓鼓的黃獅派門徒,「楚老難道真要便宜這幫小輩嗎?」

這幫所謂的散修,也可以被稱作獨行俠,浪客,獨行大盜,號稱是行俠仗義,劫富濟貧的豪傑,說白了也不過是些逐利之徒,真正不愛財的沒有幾個。搜魂手聞言心思一動,大笑道:「老夫差點疏忽了,天予不取,反受其咎,諸位,動手!」

不等他說完,幾十條人影已經如怪鳥般從空中撲下,其中武功最弱的也是戰氣境八層,對付黃獅派這些最高不過戰氣境四五層的漏網之魚,簡直就是獅子搏兔。禍福無門,惟人自召,如果後者及早抽身,而不是在貪念驅使下搶掠內院的話,這幫散修絕對無法將之合圍,至少有七成以上的人能夠逃脫大難。

刀光閃爍,血肉橫飛,散修們出手無情,除了幾個武功較高,有可能知道探索戰神宮內情的頭目,剩下的人全都成了殺戮和掠奪的對象,在疾風驟雨般的攻擊下紛紛崩潰。「饒命!」有人大叫,卻忘記了不久之前,那些被他們殺害的人們也是如此叫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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