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西疆潛龍 第七十六章 羅震

在金芒接觸到身體的一刻,不滅罡身的運轉速度突然加快了數倍,一股絕大的吸力隨之傳出,金屬精華幻化的金芒毫無半點反抗之力,被強行吸進了罡身的循環中,而後在一瞬間被徹底分解,化作一縷縷靈氣,變成了構成罡身的眾多微型符號的補品:雷烈不滅罡身的根基是先天金靈氣,而金芒則是由金屬性靈氣凝聚而成,與前者相遇,恰如百川歸海,頓時便被分解開,返本還源。

這些金芒的速度極快,體積又小,加上距離過遠,觀戰的眾人看到的只是其被攔下的情景,卻沒有一個人發現還有漏網之魚,更不可能發現金芒射中雷烈後的異狀。

得到這意外的補品,雷烈的精神陡然一振。長嘯聲中,身體突然幻化出十幾道殘影,飄忽不定地從不同方向逼近鋼甲狂牛,又在距離後者數尺遠的地方盡數消失,下一刻,莫名消失的雷烈突然出現在對手的後背上,一隻鐵掌化作利刃,沿著之前製造出來的傷口,輕易突破了狂牛的肌膚,深入到它的體內。

鋼甲狂牛的金芒並非不要錢的大白菜,每一次凝聚都要耗費的元氣,也會讓身體的防禦在短時間內降低,要不是這樣,雷烈想要打破對手的防禦,即便是從傷口處突入,難度也會加大十倍。

「我知道你聽得懂我的話,」鐵鉗般的大手從體內緊緊對手的脊骨,雷烈並沒有馬上痛下殺手,而是以只有兩者能聽到的聲音說道:「鋼甲狂牛是高等凶獸,都有記憶傳承,對人類的話應該不陌生。我現在給你兩條路,一是現在就被我殺死,一是給我當坐騎,永遠不得反叛,你要是不同意,就叫一聲,同意了,就叫兩聲。」

雷烈體內的煞氣足以讓最膽大的戰馬骨軟筋酥,這些年在西疆,已經嘗夠了別人騎馬自己步行的滋味,雖然自問輕功不輸給任何駿馬,但有個代步的坐騎,總歸要比自己走路好。這鋼甲狂牛屬於凶獸,對煞氣的承受能力遠在普通獸類之上,而且體力足,速度也不慢,穿山越嶺如履平地,不僅可以騎乘,還可以做打架的幫手,無疑是坐騎的絕佳選擇。

鋼甲狂牛的智慧雖然比不上成人,卻不下於七八歲的小孩,當然聽得懂雷烈的話。一對牛眼凝視著地面思索了半天,這才不清不願地哞哞叫喚了兩聲,顯然是同意了雷烈的提議,準備充當對方的坐騎。

這裡是人類的地盤,就算它已經覺醒了血脈,依然無法和人類中的真正強者抗衡,就算這一回能夠脫身,如果繼續單槍匹馬地硬闖下去,不等回到適合生存的山林,就會被人追上,然後遭到可怕的圍殺。與其這樣,莫不如認了眼前這人類為主,還能夠保全性命。

如果是野生的鋼甲狂牛,打死也絕不會卑躬屈膝,給人類當坐騎。但這頭鋼甲狂牛本就是供人驅策的牲畜,雖然覺醒了血脈,卻遠沒有那些野生的同類那樣桀驁不馴,對於強者當坐騎也沒有那麼抵觸。如果不是料到了這一點,雷烈也不會做無用功,嘗試著要將之收服了。

「放心,我不會佔你的便宜的。」雷烈心中大喜,柔和的真氣隨著意念輸出體外,緩緩消散融解在鋼甲狂牛的體內,後者頓時覺得神清氣爽,就連身上的傷勢彷彿也好了一小半,興奮之下,不禁哞哞地叫喚起來。

中年人這時突然深吸了一口氣,臉上的神色變得異常凝重。「少爺,我們都錯了。」他無比認真地對年輕人說道:「對這個人,你絕不能抱著收服的態度去接近,只能用真心去打動和交好,如果無法做到這一點,也絕對不要得罪他,把他推到對頭那一邊,要是真的出現了這種情況,那就務必不惜一切代價把他除掉,一定不能給他任何的機會。」

看著年輕人不解的樣子,中年人解釋道:「少爺知道,我的家族歷代都是馴獸師,我雖然沒能傳承祖業,卻對凶獸和靈獸的習性也頗為了解。這些獸類的叫聲在普通人聽來也許沒什麼區別,卻是它們當時感受和情形的最真實的反映——憤怒,悲哀,求偶,呼救,歡快……全都可以通過叫聲顯示出來,而我在剛才那頭公牛的叫聲中,聽到的卻是諂媚和臣服!」

「諂媚和臣服?」年輕人若有所思,隨後不禁面現驚容:「你是說,那頭鋼甲狂牛已經認他為主,這怎麼可能?」成年的凶獸不會認主,這一點早已是人們的共識。

「這並非不可能,只是很少見而已。」中年人沉聲道:「在那些傳承千年以上的馴獸師家族中,都會有相關的記載,幾乎每五百到一千年,就會出現一個可以收服成年凶獸之人。事實上,最近的那個人,少爺你也認識的。」

「我也認識?」年輕人茫然地重複著,腦海里突然靈光一閃,「你是說冰雪聖者?」他口中的冰雪聖者,正是當今大秦十大戰心境強者里僅有的兩個女子之一,大秦國的護國聖者冰雪仙,此人和大秦皇室關係密切,守護皇室已有數代,在大秦的地位極為尊崇。

「沒錯,就是她。」中年人點點頭道:「冰雪仙子的那隻雪神鶴,被她收服的時候已經是成年,如今更是已經臻至不下於戰心境的層次。」

頓了一頓,接著道:「凡是能夠收服成年凶獸的,要麼武功高絕,要麼潛力無窮,絕沒有凡夫俗子,但這只是收服凶獸的條件之一。按照寒家祖上留下的典籍分析,除了武功實力,要想得到凶獸的認同,最重要的卻是心性——既要重情義,對夥伴不離不棄,還要有一顆不為世俗禮法束縛的,野性的不羈之心。這種人,只能以恩義結納,卻絕不可以迫使其臣服,否則只能適得其反,就如……」

他突然覺察到自己的失言,急忙住口不語,但年輕人已經意識到他說的是誰。「就如冰雪聖者一樣?」年輕人笑道:「想不到人稱君子的北宮言也有背後數說旁人的時候,不知道聖者聽到這話會有何反應?」對方和他名雖主僕,實際卻是半師半友的關係,一向為人方正,尊崇君子之道,從來只有教育別人的份兒,難得有一回被人抓住把柄,年輕人自然要好生調笑。北宮言知道他的想法,只得苦笑以對。

這時雷烈已經和鋼甲狂牛交流完畢——凶獸雖然兇殘,卻遠比人類講信義,越是高級的凶獸,就越是如此,這鋼甲狂牛既然肯認他為主,就必定會至死不渝,完全無需任何形式上的束縛。「給你起個名字,」雷烈拍拍坐騎的腦袋,親昵地說道:「看你一身皮毛金燦燦地,以後就叫大金好了。」驀地想起不知所蹤的金靈犼小金,又想起掉落懸崖殞命的小妹,心裏面不禁一痛。

「多謝兄台的救命之恩。」年輕人終於把抱著的男孩交給了他的母親,在眾人的簇擁下走到雷烈身邊,拱手抱拳道:「小弟羅震,請教尊姓大名?」他的語氣聽起來很隨便,卻偏偏讓人感覺不到半點的輕視,反倒覺得親切隨和,好像認識已久的老朋友一樣。

「在下秦烈。」雷烈對這年輕人也頗有好感——此人明顯出身不凡,卻肯於為了一個素昧平生的小男孩去冒險,人品相當的不錯。

沖著對方拱手還禮,報出自己在銳士營的化名,說道:「舉手之勞而已,閣下的這些伴當武功過人,即便在下不出手,也必定能制住這蠻牛,此事閣下無需記掛於心。在下還有要事,這就告辭了。」又沖著羅震拱了拱手,隨即一拍坐下新收的坐騎,大金嘶吼一聲,四蹄撒開,化作一道狂風,專揀無人的地方奔行,轉眼間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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