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死士 第四十九章 秦威的秘密

經過虎狼山連番血戰的錘鍊,尤其是在刀魂凝結之後,雷烈已經到了突破的邊緣,如果不是盪決及時傳遞給他這一條信息,他如今早已進入了戰罡境,此後最多二十年,他就可以達到戰罡境十層巔峰,成為整個大秦有數的高手,但成就也將很可能止步於此。

這樣的武功,足以雄霸一方,卻絕不足以讓他實現自己的目標——小妹和無名村父老的血海深仇,他一刻也不曾忘記,然而不說別的,光是十三宗門裡,就有數十萬的弟子,戰罡境高手不下二三百,更有十大戰心境高手中的四人,這樣的實力,就是十個戰罡境巔峰的存在與之對上,也絕對只有送死的份兒,更不用說要將這些宗門連根拔起。

大秦的軍隊一向只招收身世清白的所謂良家子,在傳授武功之時更是要經過層層審核,不光要看功勞,也要看授予對象的出身,只有銳士營這樣的部隊才不問身份來歷。雷烈千辛萬苦從虎狼山迂迴著來到西疆,又隱姓埋名躲進了銳士營中,第一固然是為了暫時避開仇家的搜捕,第二則正是為了那些高深的武學典籍。

「雷兄弟的武功深不可測,已經到了鍊氣成罡的邊緣,統領大人有言在先,只要肯幫我們贏得這一場大演武,你就是我銳士營的百人長,除了額定的各項獎賞,統領大人還會親自出手,助你凝結罡氣。」費剛突然開口道,聲音雖然依舊冰冷而機械,卻比起之前來柔和了許多:「百氣凝一罡,戰罡境這道門檻不是那麼容易跨過去的,有統領大人出手,百分之百會在三次內成功,這樣的機會,可不是任何時候都能遇到的。」

所謂百氣凝一罡,有兩重意思,一是說一百名戰氣境中最多只能有一人進階戰罡境,還有一層卻是說罡氣凝結艱難,往往要嘗試上百次才可能獲得成功。對於戰罡境的武者來說,凝結罡氣花費的次數直接決定了日後的前景,花費數十次才能進階的,一輩子也就是第一層的命,二十次以內的,能達到戰罡境四五層,十次以內的,可以達到七八層,三次以內的,幾乎都可以達到戰罡境巔峰,但要想進軍戰心境,卻是必須要一次性成功。

要幫助別人凝結罡氣,本身至少要有戰罡境五層以上的境界,並且要耗費自身一半以上的功力方可做到,而且事後少說也要休養三五年才能恢複,有的人甚至一輩子也無法再達到原來的高度,代價不可謂不大,即便是在宗門裡,也只有那些最受寵愛,最有潛力的弟子才有可能享受到這樣的待遇。統領開出的這個價碼,絕對可以讓任何追求無上武道的人為之動心。

「我可以替你們參加大演武。」雷烈雖然不在乎那些官位金錢,也用不著那位統領出手幫自己凝結罡氣,卻無法抗拒那本武學典籍的誘惑。富貴險中求,大演武雖然被林海興等人說得兇險無比,對從小就和凶獸玩命的雷烈來說卻算不得什麼,大秦軍隊中的絕學,只有立下大功的將士才有資格學習,與其按部就班地在銳士營中打熬,等待那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獲得立功的機會,倒不如搏上一把。

「但我有一個條件,」雷烈看了身邊的秦威一眼,繼續說道:「他是否參加這次大演武,由他自己決定。別和我說人數不夠,我知道,你們為了贏得大演武,都在背地裡用了不少的陰招,這兩個頂著新兵名義的什長,還有那五個潛入新訓營,試圖伏殺我們的傢伙,就是你們和對頭所用的手段,這麼點問題,你們絕不會沒有辦法解決。」

以雷烈兩輩子的見識閱歷,在聽說了大演武的存在後,自然猜得出那五名大漢的來歷,也猜得出林海興和沈敏偽裝成新兵的真實目的。大演武的兇險絕對遠勝新訓營選拔十倍,能夠活下來的十中無一,如果仍然只是把對方當做盟友,雷烈自然不會多管閑事,但如今既然認下了這個兄弟,除非是秦威自願,否則他決不允許任何人強迫他參加這九死一生的演武。

「我參加,」秦威突然說道:「我會去參加大演武。」他的語氣堅定無比,傻子也聽得出其中蘊含的不容改變的意志。

「大演武會在三天後開始,這三天里,你們不用參加任何訓練,唯一要做的就是調整好自身的狀態,需要什麼只管開口。」費剛沉聲說道,隨後帶著林海興和沈敏,轉身大步離開。

「對不起,阿清,」看著費剛三人遠去的背影,秦威以前所未有的鄭重語氣說道:「但我有非參加不可的理由。」他轉過身,看著雷烈那雙平靜無波的眼睛:「想聽聽我的事嗎?」

「七歲以前,我一直生活在這裡,那棵九葉樹是我最愛去的地方。」林間的空地上,兩人面對面盤膝而坐,秦威說出的第一句話便語出驚人:「先父秦天剛,當年就是第一營的統領,同時也是整個銳士營的將軍,在西疆,那些蠻子們敬畏地稱他為血手魔君,但對我來說,他只是一個慈愛而不失嚴厲的父親。我的母親在我三歲時就病故了,從那時起,我便和父親阿姐一起住在這裡,在這片山區的生活雖然單調,卻是我這一生最快活的時光。」

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絲緬懷的神色,兩眼透過樹葉的縫隙,看著天空緩緩飄過的白雲。

「我是親眼看著父親去世的。」秦威的聲音中透著一絲顫抖:「那一天是我七歲的生日,每年的這個時候,他都會送給我一件精美的禮物,可是那一天……那一天我一直等到了晚上,父親還沒有回來,我又失望又難過,一氣之下,就躲到了誰也找不到的地方,任憑別人怎麼呼喚尋找,我就是不出來,直到父親的一位袍澤從柴垛里找到我,我才知道,原來父親已經受了重傷,到了彌留之際,現在只等著見我和阿姐最後一面。」

他的眼中隱隱閃爍著瑩光:「當我趕到的時候,正好看到父親拉著阿姐的手,要她好好照顧我,見到我來了,他只是摸著我的頭,笑著說了聲『威兒,做個男子漢』,就再也沒有了聲息!要是我沒有賭氣,要是我肯在別人找我的時候早些出來,就不會只聽到這一句話,這一切,都是因為我!」

秦威的淚水終於流了出來,但他馬上擦乾了臉上的淚痕,隨後深吸一口氣,繼續講述自己的故事。

「父親不在了,我和阿姐自然無法繼續住在參將的府邸裡面,好在我家是皇室遠支,雖然已經沒有了爵位,卻還有些家業在,阿姐便帶著我離開軍營,回到了家鄉。那一段時間,是我們最難捱的日子,阿姐比我大八歲,那時也只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族中各支欺負我們年幼,紛紛想要謀奪我們的家產,還有人甚至想把阿姐遠嫁到外地,卻全都被阿姐挫敗——她年紀雖小,那時卻已經是戰氣境五層的武者,處事更是殺伐決斷,那幫人怎麼是對手?」

「他們奈何不得阿姐,就把矛頭對準了我,有好幾次,要不是父親留下的忠心部屬相救,我早已經死掉了。從那時起,阿姐怕我出危險,就不准我再出門,不准我和族中的其他孩子玩耍,不管有什麼事情,都有她出面料理,哪怕是她離家到京中任職之後,我的一切,仍然都被她通過書信安排得妥妥噹噹——何時就寢,何時起床,什麼時候練功,什麼時候該讀什麼書。」

秦威眼中流露出一絲苦惱之色:「我知道阿姐的心思,她怕我會像父親那樣,可我終究是個男人,不想一輩子在她的羽翼下生活。我是父親的兒子,我身上流著秦氏的血,我不想被人指著鼻子,說自己是只會被女人庇護的懦夫!」最後一句話,幾乎是被吼出來的,很顯然,懦夫這兩個字曾經給他留下極深的陰影,難怪當初在演武場上,雷烈隨口說出的這兩字,會讓秦威起那麼大反應。

「所以,你就偷偷離家出走,來到父親曾經元帥的軍隊,想要用事實證明自己?」雷烈突然沉聲道:「吃過早飯後,你跟我走。在這三天里,我們必須好好演習一下如何配合,大演武賽場危機四伏,多一分準備,到時候就會多一分活下去的把握。」

「只要能讓我贏得大演武,你說什麼我就做什麼。」秦威毫不遲疑地說道:「你的武功經驗全都在我之上,從現在這一刻起,你就是元帥,我就是小兵,我會不打折扣地做到你吩咐的每一件事情。」

「很好,」雷烈平靜地說道:「現在,我們去做第一件事: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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