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一章 和二官人再嗆上一回

楚大公子向來早起,他起來的時候一般不驚動小初。取了自己的劍在房外舞弄著,小小的身影在剛有白光的晨光中出現。

身上穿著紅肚兜,一件月白色的衫子,下身是粉色絹褲的豫哥兒打著哈欠出來了。春水和秋月一左一右跟在他身後,看著他都是笑。

孩子醒的點兒從來和大人不一樣,沒有帶過孩子的丫頭們這才知道。

奶媽和跟豫哥兒的丫頭早早候在外面,見他出來,哄他道:「咱們回去吧,曾祖母昨天交待早回的。」

豫哥兒搖著頭,兩隻手指塞在嘴裡,好奇地走去看楚懷賢舞劍。

楚大公子在院子里木槿樹旁舞得劍光雪亮,他的兒子帶著一群媽媽丫頭在旁邊探頭探腦。楚懷賢停下來,對豫哥兒道:「回去吧。」

豫哥兒對他很是不解地看著,不明白這個自己稱之為父親的人是什麼人。曾祖母給吃給喝的,姑姑湘芷陪著玩給好看的衣服和布老虎,這個時時會出現的父親和房裡睡著的母親,是用來作什麼的?

小小的小哥兒很是不理解。

雖然不理解,但是抓祖父鬍子被楚懷賢訓過。雖然聽不太懂話,卻明白那臉色不好。豫哥兒見這個叫父親的人又把臉板得像石板一樣,就對著楚懷賢用自己的眼睛瞪他的大眼。

瞪了一會兒不贏,哇地一聲又哭起來,回身扯著奶媽:「我們回去,不在這兒呆著。」

蹺房的豫哥兒就此揚長而去,帶著他的一群跟從人。

楚懷賢得以安心舞他的劍,還沒有三招兩式,小初從房中出來打著哈欠:「兒子呢。」蓬著一頭青絲的她,理著自己凌亂的小衣,兩隻眼睛烏溜溜地到處找著看。

「你兒子不要你了。」楚懷賢調侃道。小初袖著兩隻手也好奇地走過來,臉上那神情和豫哥兒一模一樣:「你繼續,我看著。」

楚懷賢覺得被打攪,像對兒子一樣黑著臉:「進去睡你的去。」小初沒有如豫哥兒一樣的哭,她是扁著嘴往房中去,一面走一面回身道:「我知道了,你兒子,是被你趕跑的。」

用過早飯回過楚懷賢,楚少夫人往無趣樓來。

馬車停到樓上,夥計們一起伸頭來看。庄管事的搓著雙手,興奮激動地走過來:「少夫人來了,好,好,好。」一連三個好,說得小初抿著嘴兒笑:「沒有我,難道你們不好?」

龔苗兒今天上午也在,在樓上伸頭出來沒下來,聽到楚少夫人這句話,龔苗兒取笑小初:「沒有少夫人在,這樓板天天搖搖欲墜。」再伸手引著小初的眼光走:「你往那邊看。」

牆角處,鄭誼縮頭縮腦袋的笑了一下,轉身飛快的走開。

小初納悶,上樓來問龔苗兒:「他有什麼事兒?」見到自己就跑。

楚少夫人因為坐月子太順心,坐得有些糊塗。

「他要看你一眼,你再不來,我就把他打扮成丫頭,讓桃兒帶著去你們家看你。」龔苗兒見到小初出來心情大好,取笑的話一句接一句:「他臉白白的鼻子也挺高,打扮成丫頭不比他玩過的小娘差。就是有一條,怕你們家管事的相中,要買要娶的,就有麻煩了。」

小初也心情大好,在家裡幾曾聽到這樣的笑話。她看著園子里紅燦燦一片石榴花,貪婪地吸一口清香的氣息,笑吟吟道:「這個月結錢,多給你一些算是獎勵。我不在的時候,你也沒有偷懶。」

「我敢偷懶?」龔苗兒摸摸自己脖子:「你家大公子,哈,我的表妹夫,可是常來。」小初忍不住笑,今天沒有罵他,只是作一個好心的提醒:「公子是不和你一般見識,你只管胡說吧,說習慣了,又碰到他哪裡心情不好,他要找你算賬的。」

楚少夫人笑眯眯:「你可別來找我,找我說情不是幾包子點心能打發的事。」

正貧著,樓板有響聲,鄭二官人一手撩著身上老藍色衣襟,一手扶著樓梯上來,皮笑肉不笑地道:「少夫人你好啊。」

「二官人你也好。」小初是想學他那笑來著,就是沒有學好,還是笑在臉上。鄭二官人嘿嘿嘿:「少夫人,你生絲收得不少吧?」

「哎,會弄的人不多,聽說你最近也收這個。」小初笑容滿面:「幾時咱們談一談,全給你吧。」

龔苗兒在旁邊笑,聽著這兩個人一人一句打機鋒。

宅子里除了大片大片的石榴花以外,還有初開薔薇,早發朝顏。不時有幾隻鳥兒飛來飛去,一派生機盎然。

身後兩個人已經快吵起來。鄭二官人是冷笑:「那一個小鋪子你能收多少?你收了又有什麼用?哼,白忙活。」

「收得不多,不過你也只能眼看著我收。二官人,今年你想一個人呼風喚雨,說漲就漲就降就降,可沒有這麼容易吧?」

二官人跳腳:「你這官夫人,有個生意玩一玩就算了,何必多摻活!」小初總算掌握到皮笑肉不笑的分寸,把這新學到的笑給鄭二官人:「我想摻活的事兒,你早早教給我,不就沒事了。」

龔苗兒笑意難忍,只能輕咳幾聲緩和一下。再對著宅子里把布局看過,龔苗兒喃喃:「這亭子要洗一洗,旁邊樹多了要去掉幾棵,改種上一坪草。」

聽身後說話已經變過來。小初和鄭二官人坐下來正在商議:「你倉庫里積壓的是什麼,你就拿給我看什麼,我貨賣出去,與你無干。」

鄭二官人冷笑一聲拍案而起:「少夫人請,我帶你去看一看。」

龔苗兒不放心,也跟在後面下樓。見鄭二官人氣洶洶,楚少夫人趾高氣揚,兩個人面上先帶著各自不服輸的神情。

孫二海趕著馬車,裡面坐著楚少夫人;鄭二官人蹭了龔苗兒的馬車,龔苗兒在車上和他胡纏:「車錢多少要給幾個。」

鄭家大些的倉庫多在京外,水路方便用時一船就可以進來。雖然年前被楚少夫人堵了一次河道,可是河道她也不能總堵著。

這倉庫,還是在原處,離得有上百里。

城外近處是小倉庫,馬車行來不過一個時辰。鄭二官人下馬車,就有人顛顛兒的跑來招呼:「二官人,您今天大駕光臨是什麼吩咐?」

二官人道:「那要發霉的布,爛了一半的油紙,有人要了。」管倉庫的喜出望外,忙著對小初等人一路哈下腰來,陪著他們往倉庫里去。邊走邊喜道:「這太好了,這些東西壓在這裡,還佔著倉庫。」

這裡是離京最近的一個小集鎮,沒有太繁華熱鬧東西光華陸離的街道,卻也人來人往不少,是通往京中的官道上一個打尖處。

倉庫的位置就在主街道上,生意不是很好的樣子,只有兩、三個夥計在這裡。龔苗兒忍不住說了一句:「二官人,你這裡東西像是不怕人偷。」

看的人都不多。

再看地勢,小初皺眉:「這裡並不濕,怎麼會有發霉的東西?」二官人不說話,管倉庫的人看一看二官人臉色,只是陪笑:「雨季也是會發霉的。」

大家不說話,一起來看東西。夥計取出幾匹布來看,人人都看明白了。春水現在話少了,小初說出來:「這布上有水漬,這是你運送時落了水又撈起來的吧。」

鄭二官人這時才笑容滿面:「楚少夫人,看你能耐了。」小初伸出戴著幾個戒指幾個鐲子的手翻看過,取出帕子擦手道:「一共有多少?」

「這些扔大街上只有沒有衣服穿的人才會要。」龔苗兒是想不出來主意,見小初和二官人賭氣還真的要了,忙提醒她。

鄭二官人笑得老奸巨滑:「怎麼?不敢要。」二官人激了一將:「少夫人,大話不是亂說的。」這不是幾個廢瓷器那麼簡單。

「一共多少,什麼價兒給我?」楚少夫人一臉的精明相,活脫脫是個認真來談生意的人。龔苗兒哈哈笑著:「開個玩笑,你們都不要當真。」

小初掃一眼鄭二官人:「我要是賣出去,以後鄭家的生意行當里,要讓我一步?」鄭二官人嘿嘿嘿,這是他習慣性的老笑容:「那是當然。」

回身再對管倉庫的人:「全部打開,請少夫人過目觀看。」

後院子里,是幾排大倉庫。大門全打開,一股子霉味兒撲面而來。小初回身對鄭二官人笑一笑:「要,我是要了,不過有一條,把這些味兒晒乾了,是你的事情。」

「這個不難,現在是五月里天氣正好,最多半個月,就能都曬掉這味兒。實話不瞞你說,從河裡撈上來後,隨便曬了曬,就再也沒有管過。」

二官人說著,又請楚少夫人去看油紙:「這是火堆里搶出來的,就是去年的大火。油紙容易燒著,等到搶出來,這些已經燒了一多半,餘下的我覺得丟了可惜。看看不是,今年就有您少夫人有法子想了。」

小初仔細認真地再把燒了一半的油紙看過,還有一半近一尺長,一尺以上寬的是完好的。布裡面是一股子霉味兒,這油紙上,全是一股子焦味兒。

「這個我要也可以,不過你們得把燒的地方全裁光了,再把這焦味兒曬沒了。」楚少夫人說過,鄭二官人也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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