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八章 不肯放手的樓家

穿過一個院子里的梅花香,行過滿園的冬雪,小初在楚夫人院外停下來,對春水努嘴兒:「給我。」

春水不肯從小丫頭手裡接過湯罐兒給小初,反而讓小丫頭退幾步,拉著小初不鬆手:「這罐兒原本就有重要,再加上湯,就更重了,您端不得。」

小初哭笑不得,不就一罐子湯,再就說這幾步。能端過去又能如何?見春水扯著自己就不能前進一步,小初只能擺架子了:「讓開,這麼遠都走了來,還在乎這幾步。」

強著從小丫頭手中接過湯罐,春水不放心,又伸兩隻手來在下面捧去許多重量,變成主僕兩個人四隻手,端著湯罐兒進來。

廊下的丫頭們先是驚呼,好似來了洪水猛獸:「少夫人來了。」小初苦笑中,春水鬆開手,眼見丫頭媽媽們一起來接,七嘴八舌的話出來:「這麼冷,你怎麼出來了。」再把小初當成珍稀動物。

楚夫人在房中聽到這一聲喊,往窗外看過去,也是大驚失色,急急地出來,第一句話就是:「你怎麼能亂走動。」再怒目春水和身後跟的小丫頭:「奴才欠打!怎麼不勸著。」春水低頭嘟起嘴,要罵的應該是那身穿綉海棠花兒的楚少夫人才是。

小初這個時候,已經把湯罐兒給了丫頭,見楚夫人出來,忙含笑站定欠身子:「我那裡燉了好湯,給母親送些來。」

人都已經來了,楚夫人道:「快進來吧,雪地里看受了風寒。」幾個丫頭媽媽一直來扶,把忠心的春水擠到一旁。春水低頭很不樂意,跟在後面上了廊下。

小初進來,楚夫人讓她快坐:「不必行禮,可是的,這大雪天里,你不必跑來。」小初陪笑。她對公婆和楚老夫人都有畏懼感,不到萬不得已,不願意來見他們。這一次是被逼無奈,只能前來。

「既送了來,就盛上來我喝了吧。」楚夫人嘴裡雖然埋怨小初,心裡還是喜歡的。從成親她就沒有待見小初過,雖然抱怨萬分,小初來獻殷勤,她還是喜歡的。

丫頭們送上湯,楚夫人喝了兩口,喊春水進來:「去告訴那燉湯的人,這湯味兒不厚,有身子的人要補,就得燉久了。」

小初低頭咧一咧嘴,本來是送湯,現在變成給楚夫人檢查一下廚子有沒有偷懶。

楚夫人喝過丟下來,用帕子拭嘴,對著小初就是眉開眼笑:「吐得好些了?祖母讓人昨天送了好些香給你,那是安神的,就點那個吧。」小初最近笑臉看得多,看多了眼神兒就恍惚。千百年不變的有孫子就好的定律,在楚少夫人身上又一次顯現出來。

「給你的幾個奶媽,每天奶水足吧。」楚夫人問過這句話,小初又開始乾嘔起來。房裡小小的騷動著,楚夫人含笑坐著,看丫頭媽媽們過去幫小初收拾。

小初好不容易舒服了,拭過手臉,對楚夫人為難地道:「那人奶子,一口也喝不下去。」這不知道是哪一個太醫來說的,從懷豫哥兒開始就喝過。那時候家裡人對小初一下子轉變不過來,小初喝了幾天堅決不喝,楚懷賢也不能天天盯著她。

這一次又來了,楚夫人問起來,小初趕快把這事兒回了:「聽到就要不舒服,聞到更是不舒服。」

林小初為難的顧不上在婆婆面前要舒展大方,眉毛眼睛都皺到一起,是難過之極。楚夫人笑吟吟:「你權當葯了,還能比葯難喝。」小初啞口無言,這古代貴族們喝人奶子的習慣,實在是讓現代人不能接受的一件事情。

孩子還沒有生下來,先有幾個奶媽侍候楚少夫人。而且這一次非比上一次懷孕,看著豫哥兒活潑可愛,長輩們對小初肚子里的第二個孩子寄與了無限希望,對小初這生孩子的人也就寄與了無限關懷。

小初還沒有被這關懷給壓趴下,自覺脊背還算堅強。

「春花,把那包東西拿來。」楚夫人說過,小初又覺得腦子一麻,又是什麼東西要給。春花送上來一個包裹,楚夫人讓給春水,再對著小初笑盈盈:「天天要吃,可別忘了。」再喊兩個老成的媽媽:「雪地里滑,你們送她回去。」

又見小初身上是一件銀鼠的雪衣,讓人再取來自己的一件紅色狐皮圍領兒給小初。小初忙辭道:「這個有,為著雪不大就沒有帶。」楚夫人還是讓人給她圍上,看著人送她出去,回到房裡來聞著房中仍餘存的一絲兒湯味,自語道:「好好的有事兒才來的吧。是什麼事兒,竟然沒有看出來。」

這幾天並沒有聽到楚懷賢同她又拌嘴,她不出門,也沒有人敢去羅嗦她才是。

楚夫人猜兒媳婦的心思,也猜中了。

小初回到房中,打開楚夫人給的,不是阿膠就是藥材。再對著几上漢白玉香爐中裊裊上升的薰香看看,這就是楚老夫人給的香,說是安神益神,反正是一切好。

摸摸自己的脊背,楚少夫人給自己打氣:「我挺得住。」剛說過,春水揭簾而入,笑嘻嘻手捧著一碗白汪汪,香氣撲鼻的……人奶子。

「放這裡,我走累了,一會兒就喝。」小初用帕子掩住鼻子,這奶香氣撲鼻,真是不好聞。春水放下來,小初又打發她出去:「去尋這樣一件衣服來,我下午好穿。」把春水打發走,楚少夫人立即腰不酸腿不累,端起那碗人奶子,來到耳房裡打開後窗戶,一揚手把人奶子全潑到了梅花下面。

再回身,遇到……春水姑娘就站在身後,黑著臉就差叉著腰:「我離開一會兒,您又幹這種事了。」

「你看到我潑了,我喝了,這不,喝過難過,聞梅花香呢。」小初和春水較勁過,自知理虧的把碗給她,再推著她道:「好妹妹,去給我找衣服去。」

其實並不穿,不過為支使春水出去。

奶媽整天吃得好睡得香,就全給梅花供了奶。

小初在房裡挖空心思要討好長輩,楚懷德在房裡焦頭爛額斷情絲。

想……不想,再想……楚懷德跳起來,對著自己腦袋就是一頓敲,高聲念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楚懷德沒有辦法,念四書五經全不管用,他開始念佛經。

念了幾句,對著几上一盆水仙茫然,已經整整十二天沒有出門。十二天呀,十二天,楚懷德在房中暴躁地走來走去。今天就是把所有佛經念完,他也覺得不會起作用。

不然出去走一走?不到樓家去上街上轉一轉。這念頭剛一出來,就遏制不住地騰騰往腦子裡轉,迅速散到全身,促使著他往外面去。

出來見雪中蘭草好,蒼翠;雪中枯枝子好,老道;雪中樓妹妹……楚懷德揉揉眼睛,還是一片雪地,雪中沒有樓妹妹的臉。

他重打精神,心裡念叨著,我不往樓家去,我偏不往樓家去……翻來覆去念叨著,一直到大門上,楚懷德愣了一下,然後歡喜不盡:「大有,你來看我?」

樓大有臉色臭臭的:「我來看你好幾回,你躲著不見我。」楚懷德哈地一聲笑,過來親熱地拍拍樓大有肩頭:「沒有的事兒,我,剛走親戚回來。這要過年了不是,總有幾家親戚要走。哈,我是從角門裡進來,所以沒看到你在。你等我,真是有勞,有勞,哈哈。」

念叨了半天不去樓家的楚懷德,見到樓大有來,其實心中很喜歡。樓大有一旦遇到了他,哪裡肯放,拉著他就出去了。

街上轉了一圈子,自然而然到了樓家。樓大有嘆氣:「唉,你去勸勸吧,大人的事兒我也管不了,只是苦了我妹妹,她又要為你守,又怕你不真心,拿話激了你幾句,你從此不來。她天天睡在床上只是哭,這解鈴還是要系鈴人。」

樓大有此時,儼然一個好人。楚懷德聽到,三魂立即走了兩魂,全飛到樓妹妹身上去系著不動。他不由自主地跟著樓大有往樓姑娘閨房中去,這一次是真真切切地進樓姑娘閨房。

人在房外,就聽到房中一片輕泣聲。這聲音熟悉,是樓姑娘的哭聲。楚懷德身不由已,不用人讓就進去了。

樓大有出來見父親樓五官人:「我把他帶到妹妹房裡去了,現在還在那裡。」樓五官人對兒子讚賞地笑一笑:「你大了,很會辦事兒。街頭巷尾都在哄傳,讓皇上前一陣子立下遺詔,這倚重的大臣就是楚少傅。楚家這大樹,應該還是好乘涼。」

父子相視一笑中,樓五官人再對兒子道:「你大伯父有時候有氣節也有體面,所以這事兒不能告訴他。先告訴了他,他一定說不好。兒子,大伯父為家裡操心頗多,咱們自己能擔的,不能讓他為難。等到他以後知道,楚家就是問起,他推說不知曉,也是底氣十足。」

樓大有的父親,給他上的一課,是這麼一課。

這一晚,翠袖玉腕溫香滿懷,楚懷德留宿在了樓家。

第二天一早,樓姑娘倒是早早的催他走,及到楚懷德要走時,樓姑娘又哭起來:「你這一去,再不來了吧。」楚懷德急得跺腳發誓:「我要是不來,我是個大王八,我把心都給了你,你不信,拿刀來剜了去。」

一面說一面作勢到處找刀。

樓姑娘「撲哧」一笑,又嗔怒道:「以後你說一碗水端平,拿我當平妻看的話,這話假不假?」楚懷德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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