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借人

淺藍色的窗帘,淺藍色的燈罩,淺藍色的床單,桌上還有瓶放射著淡淡的清香的藍色花束。周彗敏垂著一肩黑髮,穿著件鵝黃色的薄紗裙子,用手撐著下巴,安靜地聽林宥倫在那裡敘述。

她近乎象牙色的雙頰上,襯著兩個漆黑得深不見底的大眼睛,挺直的鼻子下面,是淡水色的一抹嘴唇,削瘦的線條,像一件無懈可擊的塑像那麼的優美。聽到「傑仔利用閃電能量回到1985年,而康博士也因為讀了傑仔留下的信而採取了預防措施,從歹徒的槍下幸免於難」這一段,她以為故事已經講完了,心中便有一個疑問。

「這個故事講的是坐時光機器回到過去,可為什麼名字又叫《回到未來》?」

「相對於過去,現在就是未來。」林宥倫發現這個解釋很拗口,然後換了一種說法:「故事發生在1955年,主角是從1985年來的,也就是說他來自未來,最後他返回1985年,當然就是返回未來了。因為這個故事還沒有結束,傑仔回到家中,第二天起來,驚訝地發現家中一切都發生了變化。」

「由於傑仔在1955年的努力,使老爸徐聞成了一個充滿自信的成功者,而李天則成了擦車的傭人。傑仔與阿珍重逢,但就在此時,康博士忽然從未來趕了回來。他告訴傑仔和阿珍,兩人的孩子在未來遇上了麻煩。傑仔還沒來得及從上一次時間旅行中緩過勁來,就又和阿珍一起被拖上了改良後的時間機器飛向未來。」

周彗敏正期待著傑仔去到未來之後的故事,林宥倫卻聳聳肩告訴她,這集故事到這裡就結束了。

「怎麼樣,想好了嗎?」林宥倫端起周媽媽剛剛給兩人送進來的熱茶,吹散杯口的熱氣,邊喝邊問:「這部片子里的角色,你想好要演哪一個了嗎?」

周彗敏打定主意,「那我就演阿珍好了。」

這個回答讓林宥倫有些意外,他放下茶杯認真地說:「你可要想好,阿珍這個角色在電影里露面不超過3次,在續集里她才是女主角。」

「最近一段時間要出去開演唱會,還要錄新唱片,所以……」周彗敏的眼睫毛又長又黑,宛如描出來的一般,而她垂下眼睛時,烏黑的睫毛就在雪白的面頰上投下一層濃密的陰影。她覺得自己辜負了林宥倫的好意,心裡便很愧疚。

林宥倫覺得是自己疏忽了,這段時間都沒自己關心周彗敏的事情,心中湧起的卻是比周彗敏更多的愧疚,「那樣會不會太累,不行我和華星的人說一聲,讓他們不要給你安排這麼多的工作,我感覺你最近瘦了好多。」

他伸手在周彗敏半邊臉上輕輕撫過,正要抽手離開,周彗敏按住了他的手,緊緊地握著,似乎這便是她的無聲的話語。

陽光從開著的窗戶口穿入房間,把他倆照射在光明裡,他們最終忘掉了周圍的一切,陽光似乎把他們和世界隔離開來,好久,好久,她才放開他,被幸福迷惑著,滿是柔情地說:「你已經走得那麼遠,要是我不努力,以後就追不上你了。」

周彗敏娃娃似的天真固執使林宥倫笑了,他拉著周彗敏走到窗前,有些遺憾地說:「可惜香港不下雪,不然我就可以牽著你的手,一路到白頭了。」

周彗敏的臉通紅得活像一個天真的少女,眼神里盈溢著溫柔,臉上久久凝著感動的神情,陽光映著她黑亮的眸子,在那兒變成了一星喜悅的火花。

「聽說你最近和輝哥學作曲,我來檢驗一下你的成果怎麼樣?」林宥倫嘴角帶著一抹微笑,眼睛裡閃爍著聰穎的光輝,像兩顆朗朗的星。

周彗敏心頭甜蜜一盪,泛起陣陣漣漪:「你又有什麼好詞了?」

林宥倫笑而不語,在房間里來回走了幾步,口中宇揚頓挫的念出一首詞:「背靠著背坐在地毯上,聽聽音樂聊聊願望。你希望我越來越溫柔,我希望你放我在心上。你說想送我個浪漫的夢想,謝謝我帶你找到天堂,哪怕用一輩子才能完成,只要我講你就記住不忘。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老,一路上收藏點點滴滴的歡笑,留到以後坐著搖椅慢慢聊!」

周彗敏的新專輯唱片的名字就叫做《香港為什麼不下雪》,封面是一男一女牽著手行走在雪地里,旁邊印著一句話:「牽著你的手,一路到白頭。」

如果有熟悉林宥倫的人看到這張專輯封面,便能看出這行字出自林宥倫的親筆,當然不需要這麼麻煩,專輯主打歌《最浪漫的事》詞作者那一欄上便填著林宥倫的名字。

如今香港大街小巷都在飄蕩著這首歌,那些格調雅緻的咖啡廳里,更少不了這首精緻、溫柔的情歌。

慵懶、溫柔的弦樂和鋼琴前奏,隨意而輕鬆,像午後陽光一樣令人感到舒服、散漫,周彗敏的聲音如淙淙的水聲,潺潺流進聽者的心田。林宥倫的歌詞用一副很實在的、幾乎每個女人都能想像出來的畫面把聽者帶入他和周彗敏一起營造的「浪漫前提」里,走向高潮時又加入了木吉他清朗的伴奏:「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老,直到我們老得哪兒也去不了,你還依然把我當作你手心裡的寶。」依然是普通人都可以實現的夢想與現實,帶著暖暖的溫馨與詩意。

馮美吉十指交叉併攏,撐在下巴底下,臉上是一副專註沉醉的表情。在歌曲餘音裊裊散去時,她輕聲贊了一句:「林先生這首歌寫得真美。」

林宥倫放下咖啡杯,卻沒提歌的事。

「翁小姐恢複得怎麼樣了?」

馮美吉神色一黯,微微嘆了口氣:「阿翁身體已經康復,只不過情緒狀態依舊很糟。」

「下一步你們打算怎麼做?」

「阿翁現在的狀態確實不適合再接著演戲,公司決定讓她休息一段時間,而她家人也想把她接到加拿大靜養。」

馮美吉簡單把情況說了一下,林宥倫點點頭。

「她自己有沒有什麼打算?」

「這個她沒有說,但林先生可以放心,公司會尊重她自己的選擇。」

「讓她退出娛樂圈吧,遠離這個是非名利的場所,她應該能夠生活得很快樂。」

翁美玲現在與無線還有合約在身,又是電視台的當家花旦,別人說讓翁美玲推出娛樂圈,馮美吉肯定會唾他一臉,可林宥倫說這話,她卻不得不認真的考慮。

林宥倫是翁美玲的救命恩人,而且他和邵毅夫的關係又非同一般,於情於理馮美吉都難拒絕,只是感到為難。

「翁小姐的性格,留在娛樂圈只會是害了她;而站在無線的角度,難道你們就放心將一個隨時想不開就會自殺的演員留在公司里?」

林宥倫言盡於此,該怎麼抉擇卻是馮美吉的事。他今天約馮美吉來,既不是為了聽歌,也不是為了專門討論翁美玲,而是來向馮美吉「借人」的。

「我手上有一部電影馬上要開拍,男主角需要兩個年輕人來演,無線藝員訓練班人才濟濟,我借兩個人馮小姐該不會拒絕吧?」

馮美吉聽到這個消息後喜出望外,香港電影圈有一個不成文的說法,只要被林宥倫看中的演員,前途都不可限量,就不知這次哪兩個傢伙這麼好運。

「回去我就把年齡符合要求的男藝員資料整理一份送到林先生手上,保證讓林先生滿意。」

林宥倫發現馮美吉誤會了自己的意思,急忙擺擺手說:「馮小姐誤會了,人我已經選好了,你只需要通知他們準時到劇組報道就可以。」

馮美吉會錯了意,只好不時端起咖啡杯喝上一口,以此來掩飾內心的尷尬。

林宥倫遞來一張紙條,紙條上的兩個名字讓馮美吉看懵了眼。

「郭富誠、黎名。」

馮美吉輕聲將這兩個人的名字念了出來,腦中卻對他們沒有任何印象。

回到公司,馮美吉立刻吩咐人去把紙條上這兩人找來,很快一個長相陽光的大男孩就敲敲門走了進來,手上捏緊了一份薄薄的資料。

馮美吉從他手上接過那份資料,指了指沙發讓他坐下說話。

大男孩一開始不敢落坐,馮美吉瞪了他一眼,大男孩才筆桿條直地坐在沙發上。

「郭富誠,舞蹈藝員?」馮美吉翻看大男孩拿來的資料,眉心微微皺了起來,找一個只會跳舞從沒演過戲的人做主角,莫非他要拍一部歌舞片?

郭富誠的資料就薄薄兩張紙,馮美吉卻看了半天,弄得坐在沙發上的郭富誠有些忐忑不安。

馮美吉合上郭富誠的資料,只說了一句:「小子,你走運啦!」

郭富誠一頭霧水,馮美吉卻沒和他多解釋,只告訴他有部電影缺演員,讓他三天後去那邊劇組報道。

郭富誠從馮美吉辦公室里出來,心裡怎麼也想不明白,不就是去電影里跑個龍套,至於這麼興師動眾把自己喊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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