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我的英雄 56、他的表白

艙外的繁星,彷彿碎玉點綴。令雪白的機艙內壁,顯得更加清雅寧靜。

女王黛碧站在窗前,長長地嘆息一聲。

「凌,你可以由衷的高興。」她輕笑道,「孤敗了。這是真神的旨意。孤居然敗在這一片巨石陣手上。」

凌錚沉默不語,瘦長的十指輕輕交握。

「你剛才沒有看到,蘇彌坐在巨石陣上。」她自嘲道,「她坐得很高,像個真正的天之驕女。而孤卻是敗軍之將,愧對全體臣民。孤……從小因為有外族的血脈,不被王族重視;歷經千辛萬苦坐上女王的位置,卻遇到行星的氣候一年差過一年。孤籌備十年,才發動這場戰爭,只是為了拓寬蟲族的生存空間。卻在最後關頭功虧一簣,孤……」

「夠了。」凌錚忽然出聲打斷。他抬起臉,纏著白布的臉頰透著些凄楚的意味,「黛碧,即使沒有巨石陣,你也會輸。孟熙琮的援兵已到,你的主力逃不出去。現在的情況,反而讓蟲族減小傷亡。」

黛碧臉上閃過怒意,她盯著凌錚看了半晌,卻最終別過臉去。

「一會兒會有人來接你。」她淡淡道,「對方提出的條件,要求歸還所有人類俘虜,特別包括你。」

凌錚身形動了動,又問:「你呢?」

「他們還不敢把蟲族女王怎麼樣。」黛碧冷冷道,「孤亦不懼死——如果孤不存在,等同於蟲族的毀滅,人類就等著蟲族的全面血戰吧。」

「你哭了?」凌錚聲音忽然低了幾分。

黛碧眼眶已經濕潤,只是強自忍住。聽到他忽如其來的關切,淚水頓時滾滾而下。

「不要說這些沒用的。」她厲聲道,「孤已自認倒霉,你走吧。」

凌錚的怒火卻彷彿被這句話點燃,冷冷道:「黛碧,你真的把一切歸於運氣嗎?你就要這樣把自己釘死在女王的位置上嗎?」

黛碧全身一震,漆黑重瞳中隱隱紫光閃過:「大膽!」

凌錚猛然站起來,走到她面前。他看不見,抬手大力一抓,竟然就抓住她的臉。她吃痛將他一推,他一個踉蹌差點撞到她的辦公桌。她一個箭步上去,又將他扶穩。他雖目不能見,卻一把按住她的肩膀,將她重重壓在艙壁上。

黛碧雙眼瞬間改變形狀,豎瞳變得狹長冰冷。

「不,黛碧,不要變身。」凌錚猛喝一句,只震得黛碧雙耳發麻。然而這句話彷彿有魔力,令她即將裂變而出的龐大蟲體生生剎住。她的額頭已經有硬硬的鱗片生出,牙齒也變得尖利,雙手的尖端甚至已生出黑色的堅硬的觸手。可他就這樣不管不顧將她壓在艙壁上,白布蒙住了他的雙眼,卻令他容顏更顯俊朗動人。她一時忘了自己的形態,忘了自己的怒火,觸手輕輕撫上了他的臉。

「黛碧。」淚水浸濕了白布,凌錚聲音有些乾澀,「停手吧,黛碧。你已經是天之驕女,這世上的事如果有不如願的,就接受它;你不能永遠無所不能下去!強迫不會幸福,更不會帶給你的臣民真正的幸福。你是個好女王,你為了臣民,甘願輸掉這場戰爭。你還有什麼不甘心的?」

「是嗎?強迫不會幸福?就像我強迫你?」她顫聲問道。

凌錚一把抓住她的觸手。上面尖利的細刺,立刻深深扎入他的手掌鮮血直流。她的豎瞳瞬間流露心疼神色,他卻看不見。

「我不會跟人類走。」凌錚出乎她意料的柔聲道。他竟然雙手抓住她的觸手,緊緊握住。他俊朗的臉一點點朝她逼近,清冷的氣息噴在她臉上。黛碧只覺得自己的世界瞬間靜止,她慢慢閉上了豎瞳,她彷彿回到了救回他的第一天,他躺在病床上,睜開的雙眼彷彿盛滿清亮月光。

「美女……」那時他望著站在床旁的她笑,「發生了什麼事?我怎麼會在你床上?」

「嗤——」一聲悶響。黛碧猛然睜開眼,已經恢複人形的雙眼中,她看到凌錚臉色一片鐵青。而她的一隻觸手竟被他鐵鉗般的雙手緊緊抓住——插入了他的腹部。

「你!」黛碧簡直無法相信雙眼所見,想要抽出觸手,卻又怕他傷勢更重,一時間亂了分寸,大聲喝道,「近衛隊!近衛隊!」

他卻在她懷裡臉色蒼白的倒了下來,聲音很低:「捨不得殺你,只能殺了自己。」

黛碧眼淚滾滾而下:「你瘋了!」

他微笑道:「黛碧,答應我,永不開戰。」

「不!你為什麼要死?!」

「我已經是……你的丈夫,你已……擬好了……詔書。」凌錚道,「就算我回……到聯盟,也是個恥辱的……廢人。」他靜靜道,「黛碧,我愛你……所以我……要你記住,你愛的人……因為戰爭而死,永不開戰……永不開戰……」

「……永不開戰。」黛碧幾乎是夢囈般跟著他念叨道,然後看到他臉上露出堪稱溫柔的心滿意足的笑意。而當懷中他的呼吸驟然消失,黛碧銳利的豎瞳驟然收縮。

「不——」她抬起頭,長長的一聲凄厲尖嘯,整艘堡壘彷彿都因她的這聲嘶嘯而震顫。她的身體深處猛烈傳來骨肉撕裂的聲音,無數鱗甲、尖爪和觸角,從她逐漸膨脹的軀體猙獰而出。她的皮膚不再白皙,她的身軀不再修長。她身上所有酷似人類的輪廓,統統被鐵甲般的昆蟲皮質覆蓋。

比任何蟲族都要龐大堅硬的軀體,不斷膨脹、膨脹,瞬間佔據整間休息艙的全部空間。水晶燈被撞得粉碎、高強度合金牆壁迸裂出長長的縫隙。而在那醜陋而龐大的蟲體上,它胸前一對觸手,卻近乎溫柔的將男人冰冷的屍體捧了起來。肌肉糾結皮如枯樹的圓形蟲首上,紫色複眼中,悲傷的淚光如潮水滿溢。

「孤答應你。」它將男人的屍體貼近自己的臉頰,「永不開戰……永不開戰。」

冥龍號甲板。

指揮官孤身開走了一艘獵豹去接人的消息,早已傳遍了整個甲板。所以當那艘獵豹終於在甲板停穩時,飛行員們、地勤們,都有意無意徘徊在附近,探頭一睹究竟。

艙門自動打開,高大英俊的年輕指揮官走了出來,懷中竟然打橫抱著一個女人。

女人穿著最常見不過的飛行員便服,灰色緊身小背心勾勒纖細玲瓏的曲線,迷彩長褲包裹她修長雙腿。躺在指揮官的懷裡,顯得格外嬌小。她只偏頭匆匆看了眼灼熱的周圍,就伸手揪住指揮官胸口的軍裝襯衣,彷彿想要抗議他的強勢**。

可威嚴冷漠的指揮官,似乎根本不在乎她的抗議,目不斜視大踏步走上了甲板。

就這樣一路張揚的抱了過去,一直到堡壘正中的艦長休息艙。蘇彌臉上熱得滾燙,只覺得數日未見,他對自己的態度,似乎有了極大的轉變。

還是一如既往的霸道,可好像又多了別的什麼東西。

他將她放在大床上,動作前所未有的輕柔。她躺著抬頭看他,他也低頭沉默的看著她。

然後,一個吻重重落下。彷彿要將他壓抑多日的隱痛宣洩而光,他幾乎是兇狠的吸吮著她的唇舌。他的一隻腿還站在地上,單膝跪在床上,一雙大手緊緊摁住她的,令她完全在他的懷抱中。

過了很久,他才放開她,只是雙手依然握住她的。沉黑的眸中還有未褪的情/欲。

「傷在哪裡?」

蘇彌心中咯噔一下。

她沒想到,他第一句話不問她的經歷,不問她如何操縱巨石陣扭轉戰局。任何人只怕都對巨石陣充滿了驚訝好奇,他卻先問,傷在哪裡?

有點想要流淚,可卻不願在他面前哭。她抬手指了指自己右腿:「那裡。」

他斂眉凝神,抬手輕輕脫掉她的長褲。當布料掠過右小腿時,她絲絲哼了聲。

眼前的長腿雪白纖細如昔,只是勻稱的小腿上,纏滿厚厚的繃帶。雖然已經得到過處理,卻也有隱隱血跡滲了出來。在蟲族的地盤能有多好的醫療條件?這樣已經算不錯。他什麼也沒說,只是從旁邊拿來常用工具,輕輕解下她腿上的繃帶。

傷口難看而猙獰,有些血污不知乾涸了多久,甚至還有些發炎。他只湊近看了幾秒鐘,霍的站起撥通牆上的機載電話:「藍可晴醫生,我是指揮官,立刻到我的休息艙。」

等候醫生的時間,他拖了把椅子坐在她身旁。她瞪著眼望著他,他也看著她。

於是又一個深吻落下來,彷彿怎麼吻也吻不夠。

女醫生進來的時候,咳嗽了兩聲。他這才神色如常的放開她,直起身子讓到一旁。蘇彌臉色薄紅。

只是一看到蘇彌腿上的傷勢,藍可晴醫生便皺了眉頭:「傷得這麼重?必須立刻轉到病房。」

「……不行。」孟熙琮站在她身後,聲沉如水,「她必須留在我的卧室。」

藍可晴眉頭皺的更緊:「指揮官,你知道我每天要看多少傷病患者嗎?每天往你這裡跑幾趟,會浪費我很多時間!」

孟熙琮寸步不讓:「除非我把休息艙搬到你的工作站。」

藍可晴連忙搖頭——讓指揮官兩口子住在自己的地盤?那感覺實在太詭異。她又低頭看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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